88、婚姻生活(一)(1 / 2)

基因迷戀 豔山薑 24444 字 5個月前

(基因迷戀);

不記得是誰曾經說過,旅行是一對情侶的試金石。

一旦踏出日常生活的安全區,在陌生環境的舟車勞頓裡,雙方性格裡哪怕最微小的缺陷,也會被放大。

而一切生活習慣的步調不一,最終也都會被上升到人性的矛盾。

這樣看來,鬆虞想,池晏真是她的完美情人。

他們之間早已不需要通過旅途去看透什麼,因為他們都領教過了彼此性格裡最惡劣、最血淋淋的一麵。

遊艇上的假期更加映證了他們的契合。

從前劇組在一起聚餐的時候,吃到酒足飯飽,常常會一起玩類似於真心話的遊戲。而這類遊戲裡常常會出現的一個問題是,“你人生中最難忘的體驗是什麼?”

鬆虞的答案永遠是最容易被人起哄的一個。因為說來說去,她的人生經曆都離不開電影:

不是拍電影,就是看電影。

這顯然太平淡,不夠狗血、不夠戲劇性,不能令看客滿足。

而現在,鬆虞心想,假如再玩一次這個遊戲,她無疑會是全場的大贏家。單是她的那些特工片經曆,就足以震懾所有人。

但奇怪的是,儘管她和池晏曾經曆過那麼多近乎瘋狂的、濃墨重彩的時刻,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反而就是在遊艇上,在那個離彆前的夜晚。

那一夜,麵對著漆黑的大海,他們在海風裡相擁,坐在甲板上瑟瑟發抖。

但仍然那樣興致高漲。說了一整夜的話,直到太陽終於升起。

她從未意識過,原來相愛是這樣簡單的事情。

他們根本什麼都不需要做。

隻要倚靠在一起,就能夠無話不談。

一個多月以後,鬆虞參加了池晏的就職典禮。

她並沒有坐在事先預留的貴賓席位,而是擠在觀禮的人群裡,以一個普通觀眾的身份。

從這個角度仰望池晏,她的確更感到與有榮焉。

這個高大的男人,器宇軒昂地站在總督府前方的台階上,發表著一場令全世界矚目的演說。陽光穿透巨大的象牙白穹隆頂,照耀著那張英俊的臉,和他身後飄揚的旗幟。他的聲音被電流無限放大,每一個短促的音節,都充滿了感染力。

演說的最後,他微微蹙眉,神情懇切,聲音也仍然沉穩而有力:

“讓我們共同書寫這個國家的未來。因為我們愛的人,值得生活在更好的時代。”

在所有人無比激動的尖叫和歡呼聲裡,鬆虞默默地拉下了帽子。她的眼眶紅了,但不願讓鏡頭拍到自己熱淚盈眶的時刻。

她知道,這句話亦是他給她的承諾。

他們都要生活在更好的時代。

*

當天晚上,就職典禮結束後,照例會在總督府裡,舉辦一場空前盛大的舞會。

這是s國最隆重的舞會,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但究竟能有多隆重,當然也取決於本屆總督的實力。而今年顯然是星光璀璨的一年。出席的不僅有社會各界名流,甚至於諸多來自首都星的高官,包括公爵大人,都特意趕來捧場。

前任總督梁嚴,儘管並不情願,當然也還是攜妻子來到了現場。

然而一進來他就氣得臉色發白。

因為不久之前,梁嚴還曾經在這座府邸裡舉辦過告彆派對。

沒有想到,那時婉拒了自己邀請的人,現在居然全部都厚顏無恥地站在了這裡。

“這小子的麵子就這麼大!”梁嚴臉上還掛著假惺惺的笑容,卻仍然不忘從牙縫裡擠出幾句擠兌的話。

自敗選以來,他在家裡就常常是這副態度。妻子早已經習慣了。

“你說話小心點。”她漫不經心地四處張望,“是不是馬上要跳第一支舞了?”

“是的。”梁嚴看了一眼手表,笑得不懷好意。

第一支舞應當由總督和夫人來領。

傳統上,這也是總督配偶,首次在公眾麵前正式亮相的場合。

但是……

“chase好像沒結婚吧?”妻子小聲道,“前幾天還有貴族千金找我問他的聯係方式。真的是,我哪有。”

“他有個女朋友。”梁嚴說。

“哦,想起來了——不過這種場合,女朋友可沒資格上去吧?”

梁夫人隱約想起來,當初事情被曝光的時候,這段戀情還曾在網上引起過一陣轟動。

但對於他們這類人而言,沒名分的對象,一律不值得放在心上。

梁嚴又心不在焉地說:“誰知道現在還是不是呢?下午就職典禮都沒看到她。”

“……那我懂了。”梁夫人抿唇一笑,儘在不言中。

“毛頭小子一個,家事都一團亂,還談什麼國事。”梁嚴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可惜他又忘了,自己的這位繼任者,從來都最是離經叛道。

過了一會兒,一對璧人出現在舞台上。

燈光從仿造羅馬萬神殿的圓形穹頂裡傾瀉而下。既符合舞會的華麗浮豔,又有種難言的宏大肅穆。照耀著台上兩位主角,也如同奧林匹斯山上的神明。

光線有些晃眼。第一眼,梁嚴並沒有看清楚兩人的臉。

但是他聽到妻子小聲感歎:“很般配啊。”

這對般配的男女滑進舞池裡。

音樂聲響起。

梁嚴這才發現,被chase挽在手臂裡的……還真就是他那位沒資格的女朋友。

但陳小姐今夜又實在是光彩照人。一條象牙白絲綢晚禮服,搭同色披風,既婀娜又雍容。隻有她這樣的身量能撐起這麼大氣的打扮。烏發裡藏著一條若隱若現的銀河,原來是閃爍的鑽石發飾。

燈光落進她的眼底,照出她眼尾的微微上揚。這是她最迷人的地方。她眼裡始終有種恰好到處的沉穩和風度。

即使是挑剔如他,也再說不出一句“沒資格”。

這當然就是總督夫人該有的風姿。

儘管,以事實而論,鬆虞的確還不是總督夫人。

原因很簡單。

這段時間他們都忙到昏天暗地,結婚的事情隻好一拖再拖。

倒也不是刻意。隻是鬆虞深深相信,船上的那一夜,他們給過彼此承諾,那就是既成事實。其他的虛名,她並不太看重。

但因為抽不出更多的時間,他們當然也沒有……事先排練過這支舞。

對於就職典禮的策劃者們來說,這可真是令人焦頭爛額。從前還從來沒有過哪對總督夫妻,膽敢不排練就上台跳第一支舞——更何況他們根本還沒有宣誓結婚——這兩人真是開了太多的先河。

但此刻他們也隻能提心吊膽地看著上麵,期盼不要半途出什麼岔子。

畢竟所有人都記得,想當初,總督和陳小姐戀情曝光的視頻裡,他們的舞技可不能稱得上好。

萬眾矚目的時刻,在絢爛的燈光下,隻有舞台上的主角,心境一如既往平和,甚至還可稱得上從容。

池晏將手扶住她的腰。

而鬆虞的手則款款落在他肩上。

兩人相視一笑。

思緒不約而同也回到廣場上的那一夜。

那時他們也曾在街頭,在路燈下,毫無章法地相擁而舞。

不是在跳舞,而是在以身體,小心翼翼地試探和感知彼此的存在。

而現在……

“這音樂好爛。”鬆虞忍不住抱怨道。

“是啊。”池晏也淺淺勾唇,“簡直無趣。”

讓旁邊的人聽到,又要氣死——就職慶典上的音樂,自然應該要莊嚴大氣。

隻是一旦滑進舞池裡,鬆虞和池晏都大吃一驚。

因為雙方都發現,原來彼此的真實舞技,比想象中要高明許多。

台下無比緊張的策劃人,見兩人的動作如此行雲流水,終於鬆了一口氣。

而兩位主角對視一眼。

眼神裡劈裡啪啦,火花四濺。

他們再一次笑起來。

但卻莫名地有了幾分棋逢對手的競爭意味。

莊重的背景音樂,並沒有將他們拘束住,反而令雙方的舞步和身姿,都多了幾分久經沙場的大將風範。

接下來各自都較了真,一支舞跳得像是打仗,彼此都拿出最看家的本事,一定要爭個高下出來。

雙人舞裡,本該有一個人主導,另一個人配合。

但對於這支舞,根本找不到誰是那個主導者。

分明雙方都有自己的節拍,然而在狂亂的變奏之中,和緩的樂章、激烈的連音,竟然恰好達成了完美的和諧共鳴。

像一個半圓與另一個半圓,互相撕扯、咬合,不甘示弱,冥冥之中卻不斷靠近,直到融合成密不可分的圓。

“這麼會跳舞?”

某一個動作,令池晏輕輕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幾乎聽不清的耳語。

鬆虞笑得優雅又熱烈:“你也不差。”

他眉心一挑,高抬起手。

她的裙擺旋開,像是高山雪蓮,層疊綻放。

“當初你可不是這樣說的。”他又道。

“我說什麼了?”

“你說我……太爛了。”

“誰要你故意藏拙?”

“你不也是?”

“那是要讓著你。”鬆虞笑著說,“——好啊,沒想到你這麼記仇。”

兩人手臂張開,又重合,再次完成了一個高難度動作。

再次摟在一起時,鼻尖相觸,耳鬢廝磨。

光影交織,蕩進她的裙擺。

氣氛變得更膠著。

“不是記仇。”他輕聲說,深深望進她眼底,“是跟你有關的事情,我都不想忘,也不敢忘。”

鬆虞摟著他的脖子。

突然間,她覺得很遺憾,此刻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不能給他一個吻。

而從他的眼神裡,她也讀到了相同的遺憾。

於是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支舞跳完,其他人當然都被深深震懾住。

往常這種場合,跳舞不過隻是走個過場。畢竟誰都不會要求一位總督精通舞技。

他們哪裡能預料到自己會看到這樣高水準的表現。

更難得的是,隻是看著這兩個人跳舞,就情不自禁心情愉快,想要望著這對愛侶微笑——一支舞罷了,竟然有這樣的感染力。

不知是誰小聲道:“這是史上最經典的一支開場舞了吧?”

“真沒想到,之前還以為他們分手了……”

“我賭明天就要出結婚聲明。”

“還官宣?你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都跳成這樣了,還用官宣嗎?”

“是啊,沒準人家就是低調呢。”

“……”

自從上一次大選的隔空表白後,這對情侶的確變得異常低調。

一個在電影宣傳期結束後,就徹底消失在公眾視線裡。

另一個儘管頻頻接受記者提問,但被問及私生活的時候,始終隻是微笑著打太極。

在這個時代,高調才是正常,低調則很反常。

理所當然,外界對於他們的關係,有了許多捕風捉影的猜測。

但現在,憑借這一支情意綿綿的開場舞,謠言自然都不攻自破。

舞會中途例行放起煙火。

眾人也都短暫地離開禮堂,站在外麵的台階上觀賞禮花。

慶祝的花火,點亮了總督山上方的天空。如同狂湧的星幕,姹紫嫣紅,絢爛至極。

鬆虞同樣仰起頭,專注地看著天空。

五光十色的光影,漸次在她臉上綻開,令她也沉浸在一片光的海洋。

而池晏站在她身邊,手臂還環在她腰上,根本不曾朝外看過。

因為他的目光始終隻在乎她一人。

禮炮轟隆隆的爆裂聲裡,他低下頭,對鬆虞說:“明天我有一天假。”

“嗯?”鬆虞轉過頭來。

“我們去市政廳登記好不好?”

她的眼睛被煙火照得尤其明亮。

而現在這雙眼慢慢地彎了起來,像被星火簇擁的一輪新月。

“好啊。”她含笑道。

*

第二天,兩人果然喬裝打扮,戴著帽子和口罩,出現在了市政廳。

和所有的未婚夫妻一樣,他們很守規矩地排隊,在自動櫃台上填寫電子表格,提交資料,繳納結婚注冊費。

好在現在這些手續都是由ai來處理。假如換成櫃台職員,在兩人摘下鴨舌帽、對準鏡頭確認身份的時候,一定會投來驚詫又好奇的眼神。

但此時機械的電子聲音,隻是一板一眼地提醒道:

“由於配偶中一方非本星居民,請返回上級操作頁,繳納額外申請費。”

兩人錯愕地看了對方一眼,同時感受到這一幕的某種荒誕,不禁失笑。

鬆虞彎了彎唇:“怎麼還有這種規定。”

“梁嚴定的。”池晏也笑,眼疾手快地幫忙將頁麵點了回去,“拍腦袋的規矩。”

鬆虞:“你趕緊廢掉。”

“當然了。”

但突然他又轉過頭來,很遺憾地對她說:“你要是早願意搬過來,我們就能省掉這筆錢了。”

“少來了。”鬆虞笑著白他一眼,搶先一步輸入了自己的電子賬戶,“又不花你的錢。”

他很耐心地糾正:“是我們的共同財產。”

“你進入角色這麼快的?”她好笑地看著他。

“當然。”池晏微笑道,“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ai開始處理材料。等待的間隙,他將鬆虞半抱在懷裡,慢慢地替她重新拉上了口罩。

但是仍然不肯鬆開她。打量她半晌,最終隔著口罩,準確無誤地,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莫名地,這個重重阻隔的吻,反而令鬆虞心口一顫。

像是隔著千山萬水,兩顆輕飄飄的蒲公英種子,終於找到彼此。

她眉眼彎彎。嘴角在口罩裡隱秘地往上翹,恨不得一直要飛上天。

而壓低的帽簷裡,池晏眼底也浮現出一絲笑意。比窗外的陽光更明亮。

走完了ai的資料審核流程,接下來還是難免要與活人打交道。

兩人坐在了外麵走廊的長凳上,繼續排隊,等著去辦公室裡見法官。

鬆虞不禁小聲打趣道:“你上一次這麼排隊,是在十年前嗎?”

池晏一邊靜靜地把玩她的手指,一邊低頭笑了笑:“十年前也沒這麼排過。”

“那真是委屈你了。”她笑盈盈地,故意拖長了聲音。

“我很開心。池晏說,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

其實作為總督,他有特權讓市政廳停業一天,專程為自己服務。

但他知道鬆虞不會喜歡這種安排。

所以他也樂於和她一起做這些,拋開所有名人的光環,像世間任何一對平凡夫妻那樣,填表格排隊。

從走廊的落地窗往外看,這仍然是天氣極好的一天。天空藍得像是被剛洗淨的緞麵,被滾燙的陽光熨得平整而溫暖。走廊裡坐滿了喁喁私語的愛情鳥,每個人的快樂都難以言表。

或許這也是一種樂趣。池晏突然意識到。

就好像人們總喜歡在滿座的電影院裡看電影。當旁人都在大笑的時候,和他們一起笑,似乎會變得更幸福。快樂也是一種可以傳染的情緒。

他轉過頭去,微笑著看鬆虞。

卻發現她的聲音竟有幾分懊惱:“原來他們都是有備而來。”

池晏:“嗯?”

順著她的目光環顧四周,他才發現的確如此。身邊的這些人,有人手捧著鮮花,有人背包裡露出一隻香檳的軟木塞,有人甚至直接穿著一套隆重的婚紗過來。

而與這些喜氣洋洋的小情侶相比,他們實在是太過稀鬆平常,甚至於稱得上灰頭土臉。顯然兩人唯一的心思,都花在了如何偽裝自己,不被路人發現上。

他輕輕一笑:“算了,畢竟是第一次,沒什麼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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