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那名跑出去的小童,拉著一名穿著粗麻布衣服的婦人回來了。
那婦人似乎剛做過淘洗的活,手還是濕的,正胡亂用圍裙幾下擦乾,朝著投以一個抱歉的笑。
“孩子不懂事,瞎說話,仙子莫要見怪。”
穆晴艱難地挪動腦袋。
她開口道:“……劍,我的劍呢?”
“在這裡。”
婦人走到牆邊,踩著椅子,從高處拿下了一把漆黑的劍,解釋道:
“怕孩子胡亂拔著玩,就先掛起來了。”
她把劍還給穆晴。
劍一落入穆晴手中,就起了反應。劍身上黑漆漆的顏色逐漸褪去,蒙上一層光,隨即星辰閃爍,如同明耀星河。
就在婦人感慨著,這果然是仙子和仙劍的時候,劍裡突然蹦出來一個人。
是個長相好看的小青年。
穿的衣服很漂亮很華麗,他們從未見過這種像是夜空一樣的布料。
青年撲到了床上:
“啊,憋死我了,可算是出來了!”
“這劍怎麼回事?離了你的手,就把我關在裡麵,不讓我出來了。”
穆晴痛苦地擰眉:“摘星,重——”
在尋到神劍之後,摘星不僅僅是凝實了,還擁有了相應的重量。
摘星連忙退開。
這一退,就撞到了在屋子裡待著的幾個小孩。摘星一回頭,發現小孩們全都在仰著頭,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摘星:“?”
“哇——!大變活人?”
胡小南驚喜地跳著鼓掌,大喊道:
“再來一次!”
摘星:“……”
“你們……”
半晌,神劍摘星的劍靈驚訝道:
“你們能看見我?”
胡小南不解道:“為什麼看不見?”
自有記憶以來,隱身了二十年的摘星也十分不解:為什麼突然就能看見了?是得回了劍身之後的變化嗎?
穆晴看向胡夫人,問道:
“請問,我們這是在哪裡?”
……
三日後,穆晴站一塊大石頭上,將整個村子都收入眼中。
根據胡夫人的介紹,這裡是一個叫做“石北”的村子,坐落在西洲和北州的交界處。村子裡什麼族類都有,魔族、人族、妖族,甚至還有三
個族類的混血……
也多虧了村子的種族構成足夠複雜,他們對穆晴並不抵觸。
摘星說,她是在和魔君對線時被炸飛,掉到了北邊的一條河裡,被河水衝到了這百裡之外的村子來。
摘星還說自己差點就失落了。
現在還能出現在穆晴身邊,純屬他們倆有緣,誰也拆不散他們。
穆晴:“……”
那當然是有緣,沒緣分能待在一起二十年嗎?
總之,身負重傷的穆晴,就先暫時待在石北村裡養傷了。
此時正是黃昏。
穆晴站在村口的大石頭上,剛好看見摘星從林子裡,被一幫小孩拽著袖子往外走。
摘星這幾日被孩子們拉去幫忙砍柴了。
他作為一個劍靈,砍切的本領十分高強,眨眼之間就能把一棵樹砍得稀碎。
不到三日,他已經承包了全村的柴火供應。
看著他被當苦力使,還被誇得滿臉高興的傻模樣,穆晴笑了笑。
“仙子,吃晚飯了。”
胡夫人走過來道,
“仙子在看什麼呢?笑得這樣開心。”
穆晴看著摘星那邊——
長著動物耳朵的孩子與麵帶魔紋的孩子走在一處,熟悉地互相打鬨著,後方還跟了個人族的小孩,被同伴們扔的小石頭波及之後,就也揮著拳頭加入了這場戰鬥。
“我有個師兄,是個混血。”
穆晴抿了抿唇,說道,“他要是能在這裡長大就好了。”
“他有一半的妖族血統,因此在仙門之中步履艱難,自年幼到長大,都過得十分糟糕。”
胡夫人道:
“也許不是仙子你想的那麼糟糕呢?”
穆晴疑惑地望著她。
胡夫人笑著說道:
“他還有你這樣一個師妹,不是嗎?”
穆晴無奈地笑了一下,小聲道:
“……其實我是個挺糟糕的師妹。”
她知道了秦無相的身世,卻一直在想著要隱瞞住,不要讓他回歸妖族,回到他父親身邊去。
如果秦無相知曉她的隱瞞,一定會對她這個師妹大失所望吧。
※
距離天象異變,爆.炸驚起的那日,已過去了足有十八日的時間。
這十八日裡。
劍修們在合歡派的幫助下,將魔修從鄔城趕走,又渡過被蒸發了大半,留下一個巨型水坑的
離河,來到了滄夷劍塚。
滄夷劍塚秘境的結界被撕開,裡麵的山川林木皆被那場爆炸波及,不剩下什麼了。
原本是問劍石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巨坑,深陷地下。之前插在問劍石下的萬劍,幾乎都被毀光了,留下了一坑的碎刃。
劍修們隻能遺憾離開,修真界中眾說紛紜:
“我就知道那個穆晴不安好心,自己偷摸著取了劍,臨死還把整個劍塚毀了,不讓我等觸碰到劍塚裡的劍。這就是天下第一劍的弟子的風度嗎?”
“你不會說話就彆說,若不是穆師妹,你我都要死在鄔城之中!”
“可憐呐,如此英才,年紀輕輕就沒了。我若是她師父,知此消息,必然要心痛得當場走火入魔。”
……
師父是什麼反應,秦無相不知。
他隻知道自己現在的確離走火入魔不遠了。
他挖遍了已經變成萬劍坑的劍塚,也沒有找到穆晴。人、衣服殘片……什麼東西都沒有留下,就好像穆晴憑空從這世上蒸發了一樣。
主峰弟子們勸道:
“秦師兄,咱們該回師門了。”
他們同樣也很心痛。
當初閣主派他們出來追穆晴,就是為了保她平安。可到最後,他們也沒來得及護住穆師妹,反倒是她以身殉道,保住了鄔城的劍修們。
秦無相搖搖頭,拒絕道:
“不行,我還要找我師妹。”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手中還拿著鏟子形狀的法器,似乎是要將整個劍塚再翻一遍。
江連追在他背後,勸道:
“秦無相,穆晴是在我和羅旭麵前消失的,她真的……”她真的沒了。
秦無相:“江道友慎言。”
江連話未說完,就感覺到一股殺意。
這殺意來自前方的秦無相,他戴著鬥笠,黑紗遮麵,沒有露出半分表情。但江連能感受到,他此時極為憤怒。
秦無相道:
“我師妹自幼就運氣好,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險境,天也一定會給她留一分生機。”
江連歎了口氣。
他追上秦無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