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告訴她娘,她重活了一世,這種怪力亂神,匪夷驚駭的事情,把她娘嚇到以為她被什麼不好的東西衝撞了怎麼辦?前些日子她娘因為擔憂她也生了一場病,身子本來就弱,現在她好了,她娘的病還沒大好。若是再把她娘嚇病了,雪上加霜,她娘又不知道要纏綿病榻多久。
她上一世,是因為嫁錯了人,她爹又在皇上駕崩,幾位皇子爭奪帝位時選錯了人,因著斥責過新皇,被嫉恨他們家的人抓住錯處尋了由頭誣陷,才全家慘遭流放。
她隻要不嫁給宋宣,竭力幫助她爹避開那些錯處,那他們家以後就算不如現在榮耀,也能平平安安的,她娘也不會受不了學士府衰落的打擊,早早的去了。
沈靖婉垂眸想了片刻,才輕聲開口道:“娘,在女兒生病那幾日,迷迷糊糊夢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什麼奇怪的事情?”不懂女兒為何會說這些,方氏柔聲問道。
“女兒夢到…”沈靖婉抬頭看著方氏,“女兒嫁給宋宣後,過了沒幾年,他就娶了妾室。”
“婉兒,你就是因為這個夢要和宋宣退親?你呀,就是平日裡胡思亂想太多了。”方氏失笑,纖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沈靖婉額頭,“宋宣對你一往情深,他對爹和娘發過誓,此生隻娶你一人。就算他真的要娶妾室,大不了和離,爹和娘把你接回來,咱們家的女兒,就算和離了,也能再找一戶好人家。”
“娘,這個夢讓女兒想起去年的一件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們。”沈靖婉垂下頭,手指細細摩挲頸上的玉牌,“宋宣的娘宋夫人,她似乎不太喜歡女兒…”
“怎麼,是彆人和你說過什麼?”方氏蹙起秀眉,李氏是宋尚書嫡妻,宋宣的親娘,在一眾貴夫人中出了名的端莊識大體,溫和友善,每次見了婉兒都對她親熱有加,不知婉兒為何會這樣說?
沈靖婉搖頭,“是女兒親耳聽見的。上個月宋家四小姐生辰,女兒在他們家院子裡迷了路,無意間聽到兩個丫鬟
說悄悄話,說她們夫人原本想解除和我們家的婚約,讓宋宣和左相家四小姐訂親,可惜她們公子不同意,隻好罷了。”
她當時聽見這件事後,一開始並不相信,宋夫人對她那般好,言談舉止都是對她的喜愛,總說娶了她是宋家的福氣,怎會在暗地裡想要宋宣和彆的人訂親?她跑去找宋宣質問,宋宣吞吞吐吐她才知原來事情竟是真的。
她委屈又傷心,可是宋宣對她賭咒發誓,說這輩子隻會娶她一人,又說了好些甜蜜的話,她竟那樣信了,然後心軟了。
這件事宋夫人隱瞞的很好,除了自己身邊的丫鬟,幾乎沒人知道。她對宋宣情深,擔心她爹娘知道這件事後會不讓她嫁入宋家,便也跟著隱瞞了下來。
她實在天真,以為是她曾經在什麼地方怠慢過宋夫人,讓她不滿意了。以為隻要從此以後在宋夫人麵前好好表現,宋夫人必定會喜歡她的。她本就從小跟著她爹進出書房,耳濡目染了好些書香氣,她娘又請了宮裡出來的人教她禮儀,她的儀態氣度在一眾世家小姐中都是拔尖的,她就那樣歡喜的嫁入了尚書府。
她們家衰落後,她才終於漸漸明白,無論她如何表現,宋夫人都不可能喜歡她。她並沒犯什麼錯,隻有一點,宋
宣傾心於她。隻要宋宣還傾心她一日,宋夫人便會厭惡她一日。
“什麼?”方氏呆了半晌,“這莫不是那兩個丫鬟胡說?”
“那兩個丫鬟是宋夫人身邊有頭有臉的大丫鬟,這種事怎會胡說?況且,我問過宋宣,他也承認了。”沈靖婉抿了抿唇,從頸上取下玉牌,“娘說這玉牌不是尋常物件,女兒想著,會不會是因為這塊玉牌,女兒才會做那些夢,提醒女兒不要嫁入宋家…”
“婉兒,你在屋裡好好休息,這幾日天寒,你雖然病好了,但也不要去外麵多待。娘先走了。”方氏伸手從玉牌上輕輕拂過,眼中神思難辨,良久,摸了摸女兒頭,又伸手把玉牌係到女兒頸上。
“娘身體不好,也要記得好好休息。”沈靖婉起身送方氏到院子門口,看著她娘領著身後隨伺的丫鬟漸漸遠了。
沈旬領著管家匆匆往女兒院子走,剛轉過荷花池旁的遊廊,就見方氏和丫鬟們從對麵過來了。
“夫人怎麼回來了?婉兒怎麼樣了?”沈旬急急迎過去,不顧丫鬟們的行禮,急忙問道。
方氏看她家老爺一眼,蹙著眉:“老爺,回去書房再說。”
沈旬見夫人麵色不好,不再多言,隨著一起往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方氏揮退身邊的下人,站到窗前眉頭緊鎖沉默不語,沈旬見夫人一直不說話,按捺不住上前問道:“夫人呐,這到底怎麼回事?婉兒和你說了什麼?這好端端的,怎麼就要退婚了?”
“老爺。”方氏望著窗外思量半晌,慢慢開口,“你還記得婉兒三歲那年,我們在回江州路上遇到的那位先生,他送玉牌給婉兒時說過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