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沈靖婉行禮,輕輕叫了一聲。
看見女兒,沈旬把毛筆一扔,繃著臉開口,“知道為什麼叫你過來?”
沈靖婉微微低下頭,“為了和宋家的親事。”
她知道她娘定會把事情告訴她爹,在來書房的路上也已經聽說了她爹讓人去宋家退親的消息。
“一個多月前你就知道了宋夫人想給宋宣另外結親的事情,當時回來不告訴我們,竟然瞞到了現在!”沈旬怒氣衝衝,瞪著女兒斥責道。
“爹…女兒是因為對宋宣愛慕的很,怕跟你們說了,你們不讓女兒嫁給他…”沈靖婉眨眨眼睛,眼中很快泛起淚光,囁囁道,“生病那幾日做的夢,讓女兒想起了這件事,心中實在不安,才告訴了娘…”
“那現在,你是真心想和宋宣退婚?不會宋宣到你麵前說幾句軟話,你便又會反悔?”沈旬聲音軟了下來,他疼愛這個女兒,從小便不舍得女兒傷心難過,現下見了女兒的眼淚,再大的怒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真心的。”沈靖婉點頭,眼中淚水盈眶,目光卻越發的堅定,“女兒絕不會後悔。”
“爹不是怪你,爹隻是厭惡宋家,竟然背著我們家做出這種事。”沈旬緩了麵色,上前輕輕拍拍女兒的肩背,柔聲道。
“爹…”沈靖婉撲進沈旬懷裡,眼淚一下決堤,模糊了視線。
從小她的爹愛她寵她,做錯了事也舍不得罵她,把力所能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她。即使在流放去嶺南時,最為擔心的也仍是她孤身一人在平京城會受欺負。
想起她爹會在流放途中病重去世,她不僅一點辦法都沒有,反而被宋宣隱瞞著直到最後才知曉,她的眼淚就止也止不住。
“婉兒快彆哭了,你一哭爹的心都疼了。”見女兒越哭越厲害,沈旬慌了神,急忙哄道:“那宋宣有什麼好的,他哪裡配得上我家婉兒。平京城比他出類拔萃的世家公子不計其數,爹明日就給你找個更好的。”
“爹,女兒不想嫁人,想一直陪在你們身邊。”沈靖婉淚眼朦朧,哽咽說道。
“說什麼傻話,哪有女兒家不嫁人的。”沈旬好笑的看著女兒,心軟的不行,“我家婉兒年紀還小,長得又好看,不愁嫁不出去。爹慢慢給你挑,一定能挑到一個滿意的。”
“嗯。”沈靖婉擦乾眼淚,她還有要緊事說,“爹,女兒忘了告訴娘,女兒在夢中還夢到咱們家衰落了…”
她爹太剛直不阿,對看不慣的經常在朝堂上怒聲直斥,這是她家衰落的禍根,她須得提醒她爹謹言慎行
,不能讓人尋到錯處。
“噩夢罷了,彆害怕,等會兒爹就讓人遞牌子去宮裡請太醫,讓太醫再來給你瞧瞧。”沈旬不以為意,牽著女兒在書案旁的圈椅上坐下,看著女兒病了這些時日清瘦了許多的小臉,想到是宋宣害的他女兒大病的這一場,對宋家更是惱怒,以往對宋宣的好印象也全部消失殆儘。
沈靖婉蹙眉,她爹現在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皇上看重他,太子敬重他,說他們學士府會衰落,莫說她爹,就是前世的她,怕是也不會相信,她隻能旁敲側擊。
“雖是噩夢,但是爹,您生性耿直,在朝堂上一向直言不諱,敢進諫言,因著皇上的看重,咱們家才有如今的尊貴榮寵。”
“可古往今來,皇上的心思最為難測,咱們家的榮寵,又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紅。萬一有那心懷叵測之人,尋了爹您的錯處,大做文章,咱們家還能如今日這般嗎?”
沈旬驚異的看著女兒,以往女兒從不會關心他這些
朝堂上的事,這病了一場,怎突然關心起這些來?
沈旬含笑正要打趣,看見女兒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一怔,想了想,也認真道:“婉兒莫擔憂,爹自認頂天立地,坦坦蕩蕩,一言一行,皆為社稷。莫說無錯,就算有錯,皇上和太子也會明察秋毫,不致被人蒙蔽了去。”
沈靖婉憂慮地看著她爹,當今皇上聖明,太子仁厚,若這兩人在位,他們家必不會遭人誣陷以至衰落。
可惜,就在明年的端午宮宴上,一向身體康健的皇上多飲了兩杯又受了風寒,竟一病不起,沒多久便駕崩了,太子得了帝位不過半年,卻在一次外出騎獵時意外摔下馬傷到了頭,傷重醫治無果,幾日內也薨了。
一時帝位空懸,母家勢力極大的二皇子三皇子成了炙手可熱的皇位人選,鬥得天翻地覆,誰也沒想到最後登上帝王之位的人,卻是那位遠在漠北,寂寂無聞的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