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皇子,母妃曾經是皇後身邊的宮女,出身低微,又無外家依仗,為人沉默寡言,比不上其他皇子得皇上的喜愛,十六歲那年就主動請奏去了漠北曆練,幾年才回平京城一趟。
漠北條件嚴苛艱苦,卻是隔開北方那些遊牧蠻夷和莊朝的屏障。一個多月前有一部分蠻夷夜裡偷襲邊城,四皇子領著幾個將士不僅打退了他們,還擒獲住了他們部落的首領。皇上知道後龍顏大悅,令四皇子和那幾個將士回平京城,要論功行賞。若她記得沒錯,就在論功行賞當日,她爹在朝堂上痛斥四皇子,性情陰冷,為人殘暴。
四皇子登上帝位後,大臣提拔的提拔,落放的落放,她爹因膽大妄為,妄議天子被下入獄中,後來又被嫉恨他們家的人安了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惹得天子震怒,他們一家被處以流刑。
“可是爹,若您自認坦蕩剛正之事,卻是因為被人蒙蔽而犯的錯處呢?”沈靖婉咬住唇,繼續追問道。
上一世他們家衰落後,她一直感到疑惑,皇上的六位皇子中,她爹最不喜歡的是風流浪蕩的二皇子,對四皇子,她爹雖不至於太喜歡,卻也曾誇讚過。就在漠北邊城遭蠻夷圍困,四皇子率領將士殺出重圍並擒獲對方首領的消息傳回平京城時,她爹就曾在她麵前誇讚四皇子,雖性情有些捉摸不透,率兵打仗卻還算有幾分了得。
既然她爹對四皇子還算得上有幾分欣賞,那為何會突然在朝堂上痛斥?她想了很久,才終於想起,就在論功行賞前,她爹曾經連著幾日出門,都很晚才回來。她記得她爹回來時的麵色似乎非常不好,連她娘和他們姐弟妹都不太理。
想起這件事後,她隱約覺得她爹態度的變化和這次出門有關。或許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麼話,又或許是見到了什麼人,可惜她當年並未在意這件事情,便也不知她爹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何事。
後來等她想要知道的時候,學士府已經成了一座空的宅院,他們家的丫鬟仆人也早已經不在,她在尚書府的處境更是一日比一日艱辛,直到最後她悲痛而亡
。
沈旬沉沉看著女兒,“婉兒,你到底想跟爹說什麼?”
沈靖婉拉住她爹的手,濃密睫毛下一雙澄澈眼眸鄭重看著沈旬,“女兒是希望爹千萬要謹言慎行,莫因為旁的人或事一時衝動,給以後留下隱患。”
沈旬皺緊眉,婉兒的話有些不對勁,似乎在說他以後會做什麼事給他們家帶來麻煩,可這以後的事婉兒如何會知曉?
“婉兒…”沈旬正要開口,沈靖婉出聲打斷他的話,“爹,答應女兒,千萬記住女兒說的話。”
她知道她說的這些話很奇怪,可她沒有旁的辦法,她爹比她娘更是不信重生這種無稽之事,她隻要她爹記得她的這番話,她一定會親自找出事情的真相。
“爹答應你,會記住你說的話。”沈旬隻好隱起心中的疑惑,答應道。
沈靖婉舒了口氣,“那女兒就不打擾爹了,先下去了。”
“嗯,下去吧。”沈旬看著窗外女兒的背影漸漸走
遠,又皺眉站了一會兒,才重新回到書案前坐下。
了了一樁心事,沈靖婉心情輕鬆了許多,想著到處轉轉,便往她娘院子去了。
穿過花園,轉過遊廊,過了垂花門進到院子,正好門口的小丫鬟芳桃挑了簾子出來,見了她急忙行禮,“大小姐來了,夫人正在會客呢。”
“誰來了?”沈靖婉問道。
“將軍夫人。”綠桃挑著簾子,“屋外涼的很,大小姐快進。”
沈靖婉走進屋內,解下披風交給丫鬟,緊走幾步進到正廳,先給右手邊的方氏行了一禮:“娘。”然後福下身朝左手黃梨木椅上端坐的華貴婦人盈盈一拜,“伯母。”
“讓你好好休息,你怎又過來了。”方氏招手讓女兒在身邊坐下,一旁伺候的秋荷上茶。
“婉兒看著氣色不錯,可是大好了?”將軍夫人趙氏笑盈盈看著沈靖婉,關切問道。
沈靖婉垂首笑了笑,“已經大好了,多謝伯母關心。”
“婉兒這一病,可把我嚇壞了,幸好現在沒有大礙了,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方氏歎息一聲,愛憐的看著自己女兒。
“婉兒長得好看,又乖巧伶俐,是有福之人,姐姐不必太過擔心。”趙氏安慰道。
見來的隻有趙氏一人,沈靖婉疑惑問道:“晴兒妹妹呢,她今日怎的沒來?”
趙氏和她娘是好友,感情深厚,兩家時常來往。白晴是趙氏和白將軍的小女兒,比她小一歲,兩人一塊兒長大,是十分要好的閨中密友。
“彆提你晴兒妹妹了,這丫頭最近看上個人,天天嚷著要嫁給他,我把她關在府裡了。”趙氏蛾眉輕蹙,歎了口氣。
竟有這件事?沈靖婉微愣,她上一世為了宋宣,疏忽了很多人和事,包括白晴。後來白晴的哥哥白彥在漠北戰死,白家一蹶不振,白晴匆匆嫁給孫翰林家的二公子離開平京城,她們兩人的聯係漸漸少了。
上一世她們家被治罪,旁人莫不是冷眼旁觀或是明哲保身,白家雖勢力威望不在,卻仍四處奔走相助,
白晴更是為了她從千裡迢迢之外趕回平京城。
想起這些,沈靖婉眼眶酸澀,急忙壓下情緒,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這麼有福氣被晴兒妹妹看上了?”
“是慶王府世子。”趙氏保養得宜的眼角都快愁出了細紋,“平京城裡那麼多的世家公子,你說晴兒看上誰不好,為何偏偏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