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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少女抱著數十隻玫瑰,從花海中踱步而出。她走至約書納迪身前,淡淡地問道:“你以為時間之主是什麼?”她第一次鄭重地跟約書納迪討論這個話題。

約書納迪現在的精神很不穩定,但當他看見露露西朝自己走來的哪一刻,他崩潰的理智逐漸恢複了。他眼神閃過片刻清明,卻又很快陷入茫然。

他說:“時間之主是掌管時間的主人。”

露露西笑了起來,說:“很多人都這麼認為。”花海中,少女唇瓣的淺笑比手中的玫瑰還要動人。

露露西輕聲說:“但這是錯誤的認知。”她輕描淡寫的否定了塞拉斯大陸對於自己的記載,語氣輕飄飄的。

麵對約書納迪茫然的目光,她緩緩地說:“在很久之前,時間的名字,叫伊德夢克絲。”

每一位神明的名字都長的要命,她的也一樣,露露西也一樣。她的名字中包含著露露西也包含著伊德夢克絲,其中也包含了時間。

最初萬物用伊德夢克絲稱呼時間,後來大概是為了簡短還是怎麼樣,久而久之,大家截取了她姓名中最好記住的一個詞。

約書納迪神情震驚。這麼重大的事情塞拉斯大陸並沒有半分記載,可是約書納迪卻下意識的覺得露露西的話就是真的。

露露西說:“時間之主和其他什麼不同,她並不是掌管時間的神明,她就是時間。”

她開始為自己茫然的信徒講訴最古老的過去,“在很早以前,世界是沒有時間的。生命和世界是靜止不變的。後來愚昧之主於夢中誕下時間,名叫伊德夢克絲。”

“世界擺脫了靜止狀態,萬物有了輪回。時間彙流成河,世人稱之為時間之河,凡人認為那條河流記載著世界、記載著每一個人的生平、記載著曆史。因此,許多人稱它為命運之河。但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天浩瀚的時間之河,裡麵的每一滴水珠,都是時間之主的記憶。”

露露西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緩緩地勾了勾唇,有些輕蔑地笑了:“伊德夢克絲死了,時間也死了。”

約書納迪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大半清明。他怔怔地說:“可是世界現在依然在運轉。”如果按照露露西的邏輯,沒有了時間,世界應當重新恢複為靜止的狀態。

露露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那是因為時間之河還在。它的主人死了,但它還在,它依然流淌。但它的存在並不會長久,因為河水的源頭死了,沒有了製造河水的人,這條河遲早得枯竭。”

“隻要世界的意誌不允許時間死亡,伊德夢克絲就永不消亡。時間不死,時間之主不死不滅。”

麵對約書納迪震驚的神情,她轉過身,從對方身邊緩緩穿過,飄渺的聲音穿過花海,抵達至約書納迪耳畔。

“她給予你一切,並不索求你的回報。所以,不要懷疑你的信仰。”

此次談話之後,約書納迪瀕臨崩潰的理智慢慢回籠,精神逐漸好轉。但大概是露露西話語中的信息刺激了他,使得他最近總是陷入同一個夢境。

在夢中,他一遍又一遍推開了那扇禁忌之門,看見了門後的世界以及被掩埋的真相。

夢中的景象越來越清晰,約書納迪能夠看到的細節也越來越多。

他看見那些眼睛,看見窗外的微風,看見桌上的紙張,看見書架上的書籍,看見了那間熟悉又陌生的木屋,以及坐在書桌旁,被淡淡的光輝籠罩的少女。

隨著時間的推移,終於,那層如霧般的光輝散去,他看清了少女的的身形。

在他炙熱的注視下,正在書寫的少女停下手中的鵝毛筆,慢慢地回眸。

是露露西。

她的神情高不可攀,目光平靜到漠然,身上和臉上閃爍著奇怪又詭異的花紋,眼中空無一物,隻剩下一朵玫瑰。

是露露西嗎?在這一刻,約書納迪又有些不確定了。

他矗立在原地,聽見夢中的少女對他說:“你竟敢直視神明。”

約書納迪猛地驚醒。

從這一刻,懷疑的種子在心中紮根,約書納迪不斷的,一遍又一遍艱難地問自己:露露西是誰?

為什麼她對時間之主的事跡了如指掌,為什麼她如此強大,能夠輕易克製滿是怪物的森林。為什麼她對眾多神明從不使用敬語,而是用一種熟練又不屑的語氣稱呼他們。

約書納迪再也睡不著了。

第二天,他忍不住偷偷看露露西。

她那雙黑色的眼眸還在,她的脖頸和鎖骨也沒有長出奇怪的花紋,她的手腕上沒有纏繞鏈表。

露露西察覺到了他的注視,淡淡抬眸望向他。約書納迪看著她那雙黑色的眼眸,腦海中卻無法自已的想象到玫瑰蜿蜒生長的畫麵。

可是他夢境中的露露西和時間之主的神像並不一樣。約書納迪並不確定自己的判斷。

糾結許久後,他忽然問道:“大人,神像是按照神明的模樣所雕刻的嗎?”

露露西咽下了最後一片小麥麵包,說:“當然不是。”她詫異地看了眼約書納迪,反問道,“你以為神明是什麼樣子?”

露露西自顧自地說:“神明是璀璨的、破敗的、腐爛的、神聖的、它們有萬千種姿態和形象。你所見到的,都是他。”

真相來的那麼突然,約書納迪的心反而靜了下來。

良久,他緩緩問道說:“那麼大人,您是誰呢?”

露露西疑惑了一瞬:……露馬甲了嗎???

但很快她就釋然了。她從來沒有在約書納迪麵前遮掩過真相,上次選擇對對方清除記憶和時間回溯也都隻是為了挽救對方。

所以她明知道約書納迪話裡的深意,卻沒有選擇敷衍或者撒謊,而是非常淡定地說:“這個問題重要嗎?”

約書納迪堅定地反問道:“難道不重要嗎?”兩人共同生活了十幾年,可他甚至都不明白對方的真實身份。

露露西對他的激動視而不見,在她眼中,約書納迪依然是那個被她撿回家的少年,她對他有很高的容忍度和耐心。

她說:“我從沒有傷害你,沒有欺騙你,沒有利用你。所以……”

她再次重複道:“這個問題重要嗎?”

約書納迪臉上的迷茫逐漸褪去。可是……

他嗓音發啞,艱難道:“對我而言,很重要。”他像是知道了什麼真相,想要揭穿卻又不敢麵對。

“為什麼?”遭到了反駁,露露西卻並不生氣。她走出花園,一朵一朵的清理自己的玫瑰,目光偶爾觸及泥土下的白骨,也淡定移開。

約書納迪最終都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

晚上,還是相似的場景。

可這一次,夢境中的約書納迪擁有了自我。他終於能擺脫固定不變的控製。在夢中,當少女淡聲質問自己時,他朝著自己的神明走去。

他呢喃道:“不止是直視。我愛你,我想要離你更近,不止直視,我想要觸碰你。”

曾經他以為當他慢慢變強,一步步變得和少女同一高度,終有一天能夠鼓起勇氣跟對方告白。

誰知道當他觸及真相後,那些話卻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他小心嗬護的感情,變成了褻瀆神明。

一周後後,當約書納迪再一次離開森林前往修士會時,露露西與他在木屋前分彆。

她看著在修士會站穩腳跟的約書納迪,說:“我已經沒有什麼能教給你得到了,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一個人走了。”

露露西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約書納迪番外……還有一萬字的榜單字數(倒地裝死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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