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廢立(2 / 2)

董鄂福晉笑著免了玄燁的禮數,又摸了摸他的頭,道:“咱們三阿哥真是長大了,不僅個子長高了,性子看著也比之前沉穩了許多。”

玄燁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毓敏倒是一點不害臊,笑著應和:“這孩子,自來懂事。”

誇得玄燁臉都紅了。

毓敏看兒子這樣,也不好再逗他,便擺了擺手,打發他出去寫字。

而自己則是和董鄂福晉,去了裡間說話。

兩人在炕上坐下,董鄂福晉就忍不住先開了口:“這滿宮上下,真真沒有比你更坐得住的人了,都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了,你竟像是沒事人一樣。”

毓敏苦笑:“這種事情,我便是跟著焦急擔心,隻怕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如此又何苦呢?”

董鄂福晉歎了口氣:“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我也懂,可是能做到的卻是少之又少。”

說完頓了頓又道:“你覺得,皇上這回能不能成事?”

這話說的有些小心翼翼的,畢竟經曆了前頭靜妃那一遭,誰也說不準皇帝能不能把這事兒辦成。

毓敏搖了搖頭:“這我也說不準,但我看著很難,一是已經廢了一個皇後了,再來一回,隻怕大家都不答應,二來是,皇上這理由實在是牽強,皇後也並無大的過錯,又怎好輕言廢立呢?”

要照毓敏說,順治這回做的事兒,是兩頭不討好,廢前頭那個皇後,因著清理多爾袞餘孽的威壓,有人支持他,還能勉強鎮壓得住局勢。

可是現在,無緣無故又要廢後,蒙古勳貴肯定不會答應,滿洲勳貴雖然各懷心思,但是他們心底對順治親近漢人的政策早有不滿,肯定也不會讓順治如願,至於漢人,他們信奉正統,更不會輕言廢立。

還有皇貴妃本人,看著這幾天的架勢,她自己都不同意,皇帝提出這話,簡直七八頭誰都不討好。

就這麼一個形式,順治能廢了才怪。

不過這也是毓敏照著答案分析過程,所以才看著順理成章,像是董鄂福晉這些不知道劇情發展的,心裡擔憂也是難免。

毓敏便也出言安慰了她幾句,一直到香萍進來問怎麼擺飯了,董鄂福晉這才離開,走之前還和毓敏說,有什麼消息兩人當要及時通傳,如今後宮局勢緊張,更要小心謹慎。

毓敏倒是對這個沒什麼意見。

等送走了董鄂福晉,毓敏便和玄燁開始用午膳。

母子倆口味相近,因此這頓飯也算吃的和諧,隻是等到飯吃完之後,玄燁突然冷不丁的問了個問題:“額娘,汗阿瑪是不是想立皇貴妃額娘為皇後?”

毓敏一愣,看向玄燁。

還是小小一點團子呢,此時卻看著格外的嚴肅認真。

毓敏笑了笑,點了點他的鼻子:“小孩子家家的,管這些事兒做什麼,好好讀書才是正經。”

玄燁卻搖了搖頭:“孩兒不懂,額娘這樣好,皇額娘也好,為什麼汗阿瑪隻喜歡皇貴妃額娘。”

毓敏一時語塞,也隱約覺得不該和兒子探討這些話題,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道:“人活在這世上,不是說你好,旁人就必須喜歡你,你好,但是或許你行事不和旁人的心意,或許有旁人比你更好,如此種種,難免也生出許多愛恨嗔癡來。”

“隻是額娘想要告訴你的是,不管旁人喜不喜歡你,你都要喜歡你自己,隻有你自己自尊自愛,日子才能過的舒坦,否則鑽這些牛角尖,卻是一輩子都難受。”

這話說的隱晦,玄燁聽了有些犯迷糊,眼神懵懵懂懂。

毓敏語氣一頓,一時又覺得有些好笑,還真把一個奶團子當成大人了,她伸手將人攬進懷裡,搓揉了一番,柔聲道:“好了,這話你記在心裡就好啦,日後等你長大就明白了,大人的事兒你彆操心,隻要你好好的,額娘便高興。”

這話玄燁倒是聽得懂,因此鄭重的點了點頭。

等到玄燁離開,香萍歎了口氣道:“咱們三阿哥,也知道心疼娘娘了。”

毓敏卻隻是淺淺一笑,正是因為這孩子早熟懂事,自己心裡,也難免多疼他幾分。

臘月二十八,朝廷封印,因此廢後這事兒便也不了了之,一切都要等年後開了印再說。

不過宮裡經過這麼一攪和,僅剩的那點年味也消失殆儘,一時間,整個宮廷倒是有些風聲鶴唳。

皇後繼續在坤寧宮禁足,皇貴妃依舊日日給皇上進言,祈求皇上不要再言廢後之事。

太後更是一病不起,大年夜的晚宴也隻是起來照了一麵便走了。

毓敏吃了一肚子的冷食,等回了景仁宮,隻覺得胃裡沉甸甸的。

急忙讓人端了碗熱茶過來,這才解了胃裡的冷膩。

玄燁因為今年大了,是在前頭領的宴,因此一時半會兒還沒回來,毓敏就讓人在爐子上熬了養胃的粥,隻等玄燁回來,給他墊墊肚子,宮廷宴會上的東西可不怎麼好吃。

等了大概半個時辰,玄燁總算是回來了,看著倒是有些蔫頭耷腦的,一回來就甩掉靴子爬到了炕上,依偎在毓敏身邊。

毓敏察覺出兒子情緒不對,也沒立刻就問,隻是將他攬在懷裡,有一下每一下的輕撫著他的後背。

也不知過了多久,玄燁終於開了口:“汗阿瑪說,等我過了四周歲的生日,就讓我搬到阿哥所去住。”

“阿哥所?在何處?”毓敏在現代時,看看書倒是聽說過阿哥所,但是卻不知道到底在皇宮的什麼地方,而且順治朝,至今也沒有安排什麼阿哥所,突然說起這個,想來是順治突發奇想搞出來的。

“就是乾東五所,汗阿瑪讓我和二哥搬過去。”玄燁說起這個,還是有些悶悶的。

毓敏心裡思索了片刻,大概知道了方位,她心理也有些舍不得兒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兒,你住在東麵,額娘也住在東麵,隔得不遠,日後你想額娘了,就回來看額娘。”

玄燁悶不吭聲,一把抱住了毓敏。

毓敏心下一酸,差點就要落淚。

自打他生下來,還沒離開過她呢,從那麼小一點點養到這麼大,怎麼突然就要走了呢。

毓敏此時難得對順治生出了些許怨恨。

之前她或許討厭他,煩他,可是還是第一次生出恨來。

毓敏緊咬著唇,抱緊了懷裡的兒子,許久才道:“好孩子,彆難受,你要是不願意去,那額娘就去求你汗阿瑪,讓他網開一麵,你還小呢。”

誰知聽了這話,玄燁卻抬起頭來,對著毓敏搖了搖頭:“額娘,您彆去,兒臣去就是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眶裡,還含著一包淚,毓敏看著心疼的什麼似得,也一下子紅了眼,小心用帕子給兒子擦眼淚。

“額娘也舍不得你。”她一邊流淚一邊道。

玄燁咬著牙,忍住了沒讓眼淚流下來,他知道這幾日宮裡的氛圍不對,他也不願意讓額娘這個時候觸汗阿瑪的黴頭,他不想讓額娘再為了他,受汗阿瑪的訓斥。

因此他硬生生憋出一個笑來,撒嬌似得撲到了額娘懷裡,輕聲道:“乾東五所和額娘離得近呢,以後我想回來了,就立刻回來看額娘。”

毓敏哪能不知道這孩子是為了自己才這麼說,一時間淚眼婆娑,竟也覺得這茫茫人世間,自己到底也沒有白來一回。

母子倆互相安慰許久,終於各自都止住了眼淚,毓敏這才讓人將早就熬得米油都熬出來的粥端了上來。

玄燁當是真的餓了,兩三下就喝完了一小碗,還想再來第二碗,毓敏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到底隻讓上了半碗,她道:“晚上吃太多對胃不好,吃個七八成飽就儘夠了。”

玄燁乖巧的點了點頭。

可是毓敏的眼淚卻又忍不住流了下來,日後這孩子若是出去了,誰又來照顧他呢?

她越想越難受,隻覺得心口像是有一捧火在燃燒。

這一晚上,毓敏都沒能睡著覺,第二天起來,眼下一片青黑,牙根也腫了。

疼的飯都吃不下,可是她也沒心情吃飯,隻想著,該怎麼把這事兒往後拖一拖。

這個年,就在這樣清清冷冷的氛圍中過去了,一直到了十五元宵節,宮裡這才恢複了點熱鬨的意思。

福全來景仁宮找玄燁去看花燈,兄弟倆哥倆好似得跑的飛快,毓敏攔都攔不住,隻能讓香萍跟著。

董鄂福晉笑的溫柔:“好不容易能鬆快一回,我也就不攔他了。”

毓敏也不由一笑:“這倒是,小小一點孩子,平日裡學業看著倒是比大人還重。”

兩人坐著說了一會兒話,毓敏又不免提起搬去乾東五所的事兒。

董鄂福晉歎了口氣:“我也舍不得,可是既是皇上的意思,那咱們就誰都攔不住。”

毓敏垂著眸不說話,總想著往太後處使使勁兒,她覺得這段時間以來,太後對她和玄燁倒是多有親近。

可是再一想太後這份親近裡打的主意,毓敏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然還是找找順治吧,毓敏咬了咬牙。

等過完年,廢後這檔子事過去了,再好好和順治說說。

年過完之後,朝廷開印,果然開年第一件事,順治又將廢後之事重新提了起來,這次更為正式,直接下了口諭,免了中宮箋奏,隻保留冊寶,然後命諸王大臣商議。

這是直接將皇後的權利收了回來,隻留了一個名分。

這事兒一鬨出來,皇後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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