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生死(1 / 2)

毓敏並不知道皇帝和太後因為一個和尚的事兒大吵了一架,但是在聽說皇帝讓這位玉林琇禪師給自己起了行癡的法號之後,還是忍不住生出了許多詫異之情。

皇帝這是玩真的啊?連法號都出來了,下一步不會真的要出家吧。

毓敏沒能等到皇帝出家,就在十六年四月,那位玉林琇禪師要求離開。

毓敏聽玄燁說起這個,倒覺得這位玉林琇禪師是個聰明人,度化皇帝出家,聽起來像是件能大大揚名的事兒,可這其中的風險也很高,待在京中,不知有多少人等著捉他的錯處,還不如見好就收,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不過順治卻好似很舍不得這位禪師離開,再三挽留,最後實在留不住了,隻能放手。

可是這順治也是真的厲害,前腳才放了玉林琇離開,後腳就讓人去湖州請玉林琇的弟子行森禪師。

這位行森禪師是玉林琇的得意弟子,也是在順治的再三請求之下,玉林琇不得不推薦出來的人。

而這位行森禪師就比玉林琇禪師好說話多了,順治派人去請,他一口就答應了,不過要等到他來,隻怕要等到七月,順治等不及,又請了其他幾位禪師一起入京。

毓敏聽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心裡越發感慨,順治這是因為現實的不得誌,這才將心思寄托於鬼神嗎?

她不明白他的想法,但是這也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兒。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太後掌管後宮,那肯定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上上下下都十分安生。

至於皇貴妃,因著養病,這幾日也不大出來了,看起來仿佛也安分許多。

等到了七月,聽人說皇貴妃的病終於好了許多,妃嬪們都相約上門探望,毓敏也就順勢跟著一起去了。

一進皇貴妃的屋子,隻聞到一陣淡淡的檀香味,毓敏瞄了一眼,卻見次間仿佛置了個小佛龕,她立時收回視線,沒敢多看。

皇貴妃倒還是和以往一樣和藹可親,人看著比過年時白胖紅潤了一些,但是相對而言還是瘦,氣息還是有些不足,說兩句話都得喘幾聲。

大家夥問候她,她便笑著回應:“我已經好多了,多謝你們記掛。”

大家看她的樣子,也不像好了太多,但是也都不敢問,隻能笑著與她說話。

正說著呢,就有人將五阿哥抱了出來。

五阿哥如今還不滿周歲,但是乍一看,已經養的十分肥壯,一雙眼睛烏溜溜的,藕節似得小胳膊看著十分有勁兒。

他仿佛十分黏著皇貴妃,一見著人,就笑著衝著皇貴妃伸手。

皇貴妃滿臉柔情的將孩子接了過來,抱得竟也很穩,她溫柔的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抬起頭笑著看向眾人:“也讓大家夥見一見五阿哥,再過幾個月,這孩子也該周歲了呢。”

這話一說出來,妃嬪們都互看一眼,然後又立刻笑著奉承,這個說五阿哥生的健壯,那個說五阿哥生的聰明,反正好話也不要錢,大家都搶著說。

毓敏心裡卻有些感慨,五阿哥要周歲了,那位和皇貴妃同一批進宮的唐格格也有了三四個月的身孕,這宮裡的孩子是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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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從皇貴妃宮裡出來,董鄂福晉忍不住感歎:“看著確實比年底的時候好多了,隻是還是有些太瘦了,要我說,就該好吃好喝,養的健壯些,百病便都消了。”

毓敏搖了搖頭:“皇貴妃雖然勉力做出一副尋常模樣,卻掩不住眉眼間的憂愁,人隻要心裡存著掛礙,再多吃吃喝喝又有何用。”

這話倒是真的,董鄂福晉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許久才歎息道:“這世上之事,果真是福禍相依,咱們看著皇貴妃風光無限,其實內裡還不知怎麼難受呢。”

毓敏沒吭氣,這話也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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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年底的時候,唐格格誕下了一位皇子,是為六阿哥,她自己也被晉升為小福晉。

五阿哥也在同一個月舉行了周歲宴,辦的很盛大,滿宮上下幾乎都參與了進去。

哪怕看著不怎麼喜歡皇貴妃的太後,也很給麵子的親自過來了一趟。

毓敏也去了,這場周歲宴的確辦的有模有樣的,皇貴妃很用心,皇上也很看重,因此十三衙門那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上上下下都沒有一處不精致的。

毓敏隨大流送了禮吃了酒席便出來了,她一邊走一邊和董鄂福晉聊天。

今兒五阿哥周歲,剛生產的唐福晉並沒有來,但是剛被查出來有孕的鈕祜祿格格卻來了。

鈕祜祿格格平日裡不愛說話,如今有了身孕,卻顯出幾分意氣風發的意思來了。

今兒來了宴上,和好幾人搭話,看著有底氣的很。

董鄂福晉如今說起來也好笑:“真真是一朝翻身,精氣神和往常都不一樣了。”

毓敏笑著搖頭:“總歸也是好事兒,皇上太後都高興呢。”

董鄂福晉便也不言語了。

眼看到了年底,宮裡的事情又繁忙了起來,不過今年有太後掌管,他們這些妃嬪們便都閒了下來。

隻是毓敏卻聽人說,在五阿哥周歲宴之後,皇貴妃又病倒了,而且這回病的還格外厲害。

毓敏想了想,到底過去看了一回。

果真是病的厲害,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幾乎說不出話來,隻勉強招呼了她幾聲,便有些支撐不住。

毓敏不敢打攪,趕緊告辭離開。

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養在皇貴妃膝下的一位公主端著藥進來。

這位應當是承澤親王府上的那位二格格,今年該有十三四歲大了,已經長成了少女模樣,不算多漂亮,但也稱得上秀美,見著毓敏了,便恭敬的行了一禮。

毓敏笑著免了她的禮數,柔聲問了一句:“格格來給皇貴妃娘娘送藥嗎?”

這位二格格靦腆一笑:“藥剛剛熬好,怕過了藥性,便急忙送過來了,讓娘娘見笑了。”

毓敏笑著擺了擺手:“格格孝順,且快進去吧,彆耽誤了皇貴妃娘娘用藥。”

二格格這才又行了一禮,往屋裡去了。

毓敏走出承乾宮,忍不住歎了口氣,若說之前她對皇貴妃還有些怨恨的意思,可是如今看著她這樣淒涼的境遇,也忍不住生出些許同情。

不過也就隻是些許的同情罷了,再讓她做旁的,她卻是無能為力。

因著今年三月份的時候,玄燁已經去了阿哥所住,所以這段時間以來,毓敏下午到晚上都十分空閒,因此今兒回到景仁宮之後,她覷著空子,又去了董鄂福晉處說話。

兩人說著說著,就說起了今兒去皇貴妃宮裡探望的事兒。

毓敏說遇上了承澤親王府上的二格格,董鄂福晉一聽立時便笑了:“我聽人說啊,等到年後,這位二格格的婚事就要辦啦,聽說平南王家裡很是重視,光是彩禮就準備了不少,擎等著二格格嫁過去呢。”

毓敏有些詫異,今兒見著這位二格格,還是個孩子模樣呢,怎麼就要成婚了。

不過再一想如今這個年代,還有順治帝當年收養女兒的用心,她便也明白了,這是一早就定下的路。

“不知額駙是平南王家裡的哪位公子?”

“據說是七公子,叫尚之隆,是側室所出,不過與咱們二格格倒是品貌相當。”

毓敏聽了點了點頭。

如今三藩之亂還沒開始,因此三位異姓王地位還是很高的,也很受清廷看重,順治收養幾個女兒,多半都是想用她們來拉攏安撫這幾個異姓王。

尚之隆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兒子,因此哪怕他側室出身,也繼承不了爵位,還是能尚公主做額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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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這一年過去,宮裡大致安穩了下來,皇貴妃的病情似乎也有所緩解,順治帝的心情好了,後宮眾人的日子自然也鬆快了許多。

隻是皇貴妃到底底子壞了,身子好轉也隻是一時,等到天氣一日日炎熱起來,她的身體又一次惡化了。

這回的病情來的極為凶猛,打從入了四月開始,就一直纏綿病榻,毓敏去看過好幾次,總覺得皇貴妃眼角眉梢都彌漫著死氣。

而她自己仿佛也失去了求生的意誌,和毓敏說話的時候,都看著有氣無力的,隻是在看見五阿哥時能露出幾絲笑來。

但是嘴裡卻都是:“是我耽誤了這孩子。”

毓敏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但是總歸聽著讓人有些不安,隻能勉力安撫她:“娘娘莫要說這些喪氣話,五阿哥也盼著娘娘能早日好了呢。”

五阿哥這會兒也愣愣看著皇貴妃,喊了一聲額娘。

這聲額娘聽得皇貴妃淚如雨下,抱著五阿哥不鬆手。

毓敏看著也覺得有些可憐,現在已經是順治十七年了,她的命運,隻怕也走到了終點。

從承乾宮出來,毓敏又再一次見到了那位二格格,不,如今她已經被冊封為和碩和順公主,隻等六月,就要成婚。

可是她此時卻沒有半分高興的模樣,眼圈紅紅的,仿佛是剛哭過,手裡還是端著藥,苦澀的味道,遠遠的就能聞見。

毓敏歎息一聲:“公主真是孝順。”

和順公主勉強一笑:“隻盼望額娘能早日好起來。”

毓敏沒言語,默默離開了。

走了一段路之後,她忍不住回頭看和順公主,卻見她早已經進了屋子,背影看著有些纖細孱弱,隻是步伐卻很堅定。

毓敏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最後想了想,也隻能盼望這位公主能一路順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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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敏一回景仁宮,就發現玄燁竟回來了。

自打他去阿哥所住,平日裡就很難見到人,今兒突然過來,毓敏心中不由生出喜意,急忙招呼著底下人準備他愛吃愛用的東西。

玄燁笑著攙扶著毓敏坐下,道:“額娘彆忙,您這兒的東西我都愛吃,若是為了我,讓您如此費心勞神,那我還不如不來。”

這孩子,嘴皮子越發利索了,毓敏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又胡說八道,你過來額娘不知道多高興。”

說完又迫不及待的問了問他的衣食住行。

這回玄燁倒是都老老實實說了,不過無非也都是些,下人伺候的都很好,他也過得很好,讓毓敏不要擔心的老話。

這聽得毓敏耳朵都起繭子了,一貫的報喜不報憂。

可他就算是如此說,毓敏又哪能不擔心他,生怕他餓了渴了凍著了,但是毓敏卻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自來是個有主意的,她等閒也是拗不過他的,隻能叮囑:“你也總是報喜不報憂,一定記住了,要真有什麼大事兒,一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要瞞著,額娘不是扛不住事兒的人,也盼著你過得好。”

玄燁笑眯眯的應了,但是毓敏心下覺得,這小子也就是嘴上應了,行事還是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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