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駕崩(2 / 2)

太後此時皺起了眉,許久才道:“皇帝如今病的越發糊塗了,前幾日竟與湯若望商議,想要將皇位傳給安親王。”

索尼聽了大驚:“怎會如此?”

太後麵色也有些不好看:“幸好湯若望是個明白事理的,勸住了皇帝。”

索尼這才將心放回肚裡,他思索片刻,終於道:“許是安親王對皇上行事多有支持,皇上又顧慮主少國疑,這才有此心思。”

太後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麵色依舊沒有好轉多少。

“此事我隻說給你聽,你這幾日,多盯著點安親王府,還有那個湯若望,你也許多多親近,他對皇帝影響很大,如今還要防備皇帝病中犯糊塗。”

索尼皺著眉應了,心裡卻在歎息,皇上這一招,隻怕是將安親王推進火坑了,日後不管是一阿哥還是三阿哥上位,隻怕都饒不過安親王。

初五這一日,不僅是太後召集了上三旗的重臣,皇帝也召集了幾位大學士入宮議事。

隻是皇帝這邊並未議論出個因果來,皇帝還在兩個兒子之間猶豫。

太後許是看出來皇帝的猶豫,初六一早,就去乾清宮裡探望。

她到的時候,順治帝還在昏睡,太後坐在榻邊許久,一直從黃昏等到夜晚,皇帝這才清醒。

他迷迷瞪瞪的仿佛在床頭看見一個人影,眯著眼睛許久,這才看清楚是自己的額娘。

順治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沙啞:“額娘怎麼過來了。”

太後看著他如今的模樣,眼眶一酸,上前去幫著兒子攏了攏被子,柔聲道:“我過來看看你。”

順治帝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許久才平複下來。

“額娘,兒臣,兒臣怕是有些支撐不住了。”

太後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說什麼昏話,你好好養病,會好的。”

順治此時卻仿佛看開了一樣,神色都變得平靜了許多:“額娘不用安慰我,我如今越病著,心裡卻好像越清醒了,您這次過來,是想要和我商議儲君的事情嗎?”

太後聽著這話,心頭刺痛,許久,到底是點了點頭,她流著淚道:“我知道你這幾日一直也操心著這個,便想聽聽你的想法。”

順治愣愣望著虛空中的一點,許久才開了口:“玄燁是個聰明孩子,就他吧。”

太後一時間倒是愣住了,她看著皇帝這幾日糾結反複,還以為他會再多思量幾日,沒想到他竟然立刻就定下了人選。

太後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但是順治帝此時卻明顯清醒了許多,沉聲道:“我之前也曾想過,主少國疑,我六歲繼位,其中便吃了不少苦頭,卻不想讓我自己的孩子也吃這些苦頭,可是再一想,旁人上位,也不見得會善待幾個孩子,不如還是讓玄燁來吧,他是個聰明孩子,雖然年幼,性子卻格外沉穩,比我強。”

太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抱住了兒子,哭著道:“你莫說這些喪氣話,興許你趕明兒就好了呢,說這些做什麼。”

順治此時顯得格外有耐心,他輕撫著太後的後背,安慰道:“額娘莫哭,是兒臣不孝,不能侍奉膝下,日後,日後就讓玄燁代兒臣孝順您,相信他一定比兒臣做的更好。”

太後老淚縱橫,拉著兒子的手,舍不得鬆開。

順治帝此時卻已經有些疲憊了,他呼吸有些急促,語氣飄忽:“兒臣,兒臣想見見玄燁和佟氏。”

太後立刻點頭:“好好好,你彆急,我這就讓人去叫他們。”

順治帝露出一個慘笑,看的太後心中又是一痛。

毓敏是在快要睡下時接到消息的,一聽到順治帝想見自己,她心下咯噔一下,不過多少也料到了原因,她心中既是興奮又是不安,偏偏麵上還得做出一副悲痛姿態來,急忙換了件儉素的衣裳,匆忙往乾清宮去了。

一到乾清宮門口,發現玄燁早就來了,外頭還站著兩個大臣,看穿戴,仿佛是大學士之類的重臣。

毓敏不敢抬頭,匆匆走到玄燁跟前,拉住了他的手。

小玄燁抬起頭看向額娘,眼中滿是不安。

毓敏安撫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正在此時,太監出來傳話,讓佟主子和三阿哥入殿。

毓敏不敢多言,牽著兒子的手進了殿中。

一進去便看見順治靠在榻上,麵色慘白,身上手上俱是紅疹。

毓敏不敢多看,低著頭走上前去行禮請安。

順治的氣息有些不穩,勉力說了句平身,呼吸又急促起來。

毓敏站起身來,一時間覺得而有些不安,隻能牽著玄燁的手,站在原處。

太後撫著順治的後背給他順氣,等到他喘過氣來了,這才轉頭看向毓敏:“皇帝叫你們母子過來,是有話和你們母子說,你小心伺候著。”

毓敏點了點頭。

太後站起身來,轉身出了內殿。

順治看著自己母親的身影消失在殿中,這才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兩人。

這是他的妻兒,可是這麼多年以來,他卻仿佛沒有真正看過他們一回。

今日仔細瞧著,他才發覺,玄燁長大了許多,佟氏的神情也一如往常的平和沉靜。

當時他便是喜歡她這個脾性,有什麼話都喜歡和她說,可是等到孝獻皇後入宮,他們之間的話卻慢慢少了,直到她生了天花,自己看著她時,總覺得心裡彆扭。

如今回想起來,自己當時的所思所想,著實是有些混賬。

想到這兒,順治苦笑一聲,他抬起手對著兒子招了招手。

玄燁遲疑了一下,到底乖乖走到了汗阿瑪跟前。

順治抬起手,撫了撫兒子幼嫩的臉頰,柔聲道:“玄燁,你小時候,汗阿瑪曾問你,你長大了要做什麼,你說要效法父皇,如今這話,你可還記得?”

玄燁睜大了眼睛,定定望著眼前之人,許久,他終於緩緩點頭:“兒臣記得。”

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順治笑了:“好孩子,真是有誌氣,你比汗阿瑪強。”

玄燁一聽這話,眼眶立刻紅了:“阿瑪,兒臣……”

“好了。”順治打斷了兒子的話,他拉著他的手,柔聲道:“好孩子,日後汗阿瑪隻怕不能陪著你護著你了,不僅如此,還要將一個重擔交給你,你怕不怕?”

玄燁緊抿著嘴流淚,他搖頭:“我不怕,可是我不想汗阿瑪離開。”

順治帝忍不住流淚,一把將兒子抱進懷裡:“汗阿瑪也不想走,可是天命如此,不走不成啊。”

他越過兒子的肩頭,看到了依舊站在原地的毓敏,她愣愣望著他們父子,麵上神情空洞。

順治帝心下一軟,也對她招了招手。

毓敏楞了一下,兩三步走上前去。

順治帝對著她伸手,毓敏乖乖的伸出手拉住了他。

“我對不住你。”順治帝突然道:“我往日待你不好,你莫要恨我。”

毓敏一愣,許久緩緩搖頭:“皇上言重了,您並未苛待嬪妾半分。”

順治帝卻是慘笑一聲:“並未苛待,卻也不算善待,我往日忽視你良多。”

毓敏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順治卻也不惱,繼續道:“如今我已經不大成了,皇位我準備交給玄燁,而玄燁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定能照顧好他。”

毓敏神色微動,抬起頭來看向順治,她心裡念頭紛雜,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順治帝仿佛也並不指望她多說什麼,繼續低聲道:“太後手段老辣,你爭不過她,不過她行事也自來求穩,不會隨意出手,你日後隻要老老實實度日,她不會對你出手的。”

毓敏沒料到他竟然會說出這話,一時間愣住了。

玄燁也愣住了,臉蛋上還掛著淚珠兒,愣愣的看著汗阿瑪。

而此時的順治,已經失了最後一點力氣,靠回了榻上。

“太晚了,你們也回去吧。”

毓敏神色有些複雜,點了點頭,牽著玄燁給順治行了一禮,兩人這才退了出去。

出來時,太後就坐在外間,直楞楞的坐著,眼睛望著虛空,好似是在思索什麼,聽到動靜,這才回過神來。

見著他們出來了,太後站起身來:“皇帝和你們說完話了?”

毓敏輕輕嗯了一聲。

太後望著她,神色複雜,許久才擺了擺手:“你帶著玄燁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

毓敏不敢遲疑,行禮應下。

太後越過一人入了裡屋,而毓敏也不敢多看,牽著玄燁離開了。

太後一進去,便看見順治帝靠在榻上,又是咳又是喘,她抑製住心中酸楚,走上前去,給兒子順氣。

“話都說完了?可安心了?”

順治帝看著額娘,淺淺勾了勾唇:“有額娘在,兒臣自然安心。”

太後想要笑,卻笑不出來,隻拉著兒子的手,久久無言。

許久順治帝終於道:“玄燁登基,輔政之人額娘可有思量?”

太後垂著眸,柔聲道:“諸王貝勒不可信,還是提幾個異姓大臣上來吧。”

順治仿佛早有所料,點了點頭:“上三旗中,能乾的也就那幾人,額娘看著行事便好。”

太後心中一酸,握緊了兒子的手:“福臨……”

順治卻搖了搖頭:“額娘不必為了我這個不孝子難受,我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也是我自己不積福德的緣故,額娘,您回去歇著吧,讓王熙和麻勒吉進來。”

太後幾乎是有些跌跌撞撞的從乾清宮出去的,隻要一想起躺在榻上,滿臉死氣的兒子,她的心中便是抑製不住的悲痛。

這一晚,誰都沒睡著,整個紫荊城壓悄無聲,帶著一抹令人窒息的死寂。

第一日一天,順治帝都在修改斟酌遺詔。

初七日晚,毓敏正好洗漱休息,突然隱約聽到了鐘聲。

還不等毓敏細聽,皇帝駕崩的消息,便已經傳遍了整個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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