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餘波(2 / 2)

宮裡漸漸恢複了往日裡的規矩行事,毓敏終於能吃上肉菜了。

不過原本一些暗潮湧動的東西,也終於在此時翻湧到了明麵上。

順治的梓宮前腳才剛移出去,後腳等著清算順治帝政治遺產的人就坐不住了。

二月中下旬,根據底下人奏報,皇帝裁撤了十三衙門,恢複了內務府,又有人請命誅殺吳良輔。

玄燁本就對吳良輔沒什麼好感,再說他如今還是個任事都管不了的孩子,這件事自然也輕而易舉的達成了。

吳良輔哪怕是出了家,成了方外之人,到底也沒能躲過這死劫,很快就追隨順治帝而去。

之後又是設立武備院,又是將三大織造都攏歸在內務府麾下,毓敏都能清楚的看出,這是為了加強皇權所做的努力。

也不用猜測,肯定是太皇太後以及這四位上三旗輔政大臣的意思。

朝政的格局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毓敏的生活卻並沒有改變很多,她每日依舊吃吃喝喝,日子過得還算自在,隻除了見著玄燁的機會越來越少,她好像再沒有旁的憂愁。

毓敏能猜出,減少他們母子相見,肯定是太皇太後的意思,不過麵對如此境況,她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默默忍受,不過毓敏也不是真的就啥也不乾了,到底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她還是會時不時的給玄燁送些吃的喝的。

她知道這孩子格外要強,如今當了皇帝,他的功課強度比以往更甚,因此毓敏也怕他為了這些課業,耽誤了自己的身體,所以總是給他稍些滋補的湯水和吃食。

太皇太後對她這個行為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過問,畢竟給兒子送些吃的,這從哪方麵都挑不出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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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禮部終於給大行皇帝定下了諡號和廟號,世祖章皇帝。

也算是終於蓋棺定論了吧,毓敏心裡無悲無喜,隻在忌日那天,在佛前上了一炷香,他既然去了,那也請他保佑玄燁,一生能平平順順。

四月中,壽安宮終於修整好了。

內務府這回算是費了大心思整修,將這個三進的宮室打理的清清爽爽,花草樹木都很有格調,毓敏去看了一回,隻覺得這院子,除了離太皇太後有點近,再沒彆的毛病。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指點了幾個地方再增添或減少些什麼,便再沒有彆的需求了。

沒幾日,毓敏就搬進了壽安宮,而仁憲皇太後此時也已經搬進了慈仁宮,慈仁宮在東麵,距離這邊有點遠。

其實毓敏也有些納悶,按理來說,仁憲皇太後和太皇太後的關係最近,住的近豈不是更好,為啥非得把自己湊到太皇太後跟前來。

左思右想,或許也隻有太皇太後想盯著自己這一點可以解釋了。

不過毓敏也不大在意,愛盯著盯著吧,反正她也不打算作什麼幺蛾子,宮門一關,隻管過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太皇太後難道還能盯到她臉上來不成?

隨著毓敏的搬宮,其他太妃們也都陸陸續續的搬了宮,東西六宮,頓時空了下來。

毓敏在離開之前,站在景仁宮的院子裡,看著這屋裡的一草一木,心中忍不住感歎,住了這幾年了,倒也有感情了,想來下次這裡再住人,就是玄燁結婚的時候了吧。

想到這兒,毓敏心裡隻覺得有些古怪,玄燁現在虛歲才八歲,要等他結婚,隻怕還得等幾年。

不過曆史上康熙皇帝結婚很早,這裡頭倒不止是因為古人都結婚早的緣故,還有他自己想要趕緊大婚然後趕緊親政的政治色彩在裡頭。

因此雖然毓敏心裡清楚早結婚有一些列的害處,也不敢真的確定自己能不能攔得住這事兒。

想著康熙初年死的那一溜孩子,毓敏心裡就有些發毛,這可都是自己的親孫子啊。

想到這兒,毓敏不敢往下再想了,算了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想再多也是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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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敏搬宮這天晚上,總算是見著了兒子。

許久未見,毓敏總覺得這孩子比以往穩重了許多,也很少再露出孩子氣的神態。

不過無論如何,這都是自己的崽兒,見著他時,毓敏心裡還是很高興的,母子倆好好的用了頓飯,玄燁這才說起最近的事兒。

他的功課很重,祖母也罷,師傅也罷,都對他要求很嚴格,每日的作息起居都有嚴格要求,毓敏光是聽著都覺得有些窒息,忍不住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兒子略顯削瘦的臉頰,柔聲道:“讓你受罪了。”

玄燁卻隻是笑著搖頭:“兒臣如今都是皇帝了,自然要比旁人行事規矩更多,兒臣不累。”

毓敏看著兒子的笑臉,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這孩子,倒是和順治的性格是兩個極端。

母子倆說了會兒話,眼看著天色也不早了,毓敏正要送玄燁出去,突然外頭有人傳話,太皇太後宮裡的蘇麻喇姑來了,要見娘娘。

蘇麻喇姑就是蘇茉爾,她之前改名為蘇麻喇,如今宮裡都尊稱她為蘇麻喇姑。

毓敏麵對她可不敢怠慢,急忙讓人將人請了進來。

蘇麻喇姑麵色看著不大好看,一進門先給毓敏和玄燁請了安,這才道:“剛剛慈仁宮太後那邊傳信過來,說是四公主沒了。”

毓敏一下子愣住。

順治末年是個多事之年,之前便有五公主和六公主接連夭折,恩綽福晉,筆什赫福晉,還有納喇格格都在這一係列事情中深受打擊,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四公主又沒了。

四公主的生母是烏蘇格格,但是卻是養在仁憲太後膝下的,如今突然沒了,隻怕仁憲太後那邊,不會太好受。

毓敏一時間沉默了,倒是玄燁反應的及時,立刻道:“怎麼會突然沒了,是病了嗎?太醫可去看過?”

蘇麻喇姑歎了口氣,一一道來:“是前幾日著了風寒,初時看著也不甚嚴重,太醫也去過幾次,但是四公主身體太過虛弱,到底沒能扛過去。”

玄燁一時皺起了眉,雖然兩人沒見過幾次麵,但是到底也是自己的親妹妹,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他心裡又怎麼會不難過呢?

毓敏看著玄燁皺眉,柔聲道:“不如先過去看看吧,出了這樣的事兒,想來你皇額娘心裡也難受。”

玄燁點了點頭,一行人便又往慈仁宮去了。

到了地方,還沒進去呢,就聽到你屋裡哀哀切切的哭聲,毓敏能聽出來正是仁憲太後的聲音,伴隨著哭聲,還有太皇太後的勸慰。

毓敏定了定心神,和兒子一起走了進去。

一進去,果然看到仁憲太後悲痛不已的匍匐在榻上,淚流不止。

“怪我,怪我沒照顧好她。”仁憲太後哭的撕心裂肺,毓敏隻是看著,也覺得有些難受。

太皇太後此時也看見了毓敏和玄燁,神色一緩,淡淡道:“你們過來了。”

毓敏行了一禮:“嬪妾來遲了。”

太後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你能來送她一回,也是有心。”

毓敏看了眼榻上,隻見一個小小的人兒窩在榻上,瘦瘦小小的,麵色青白,透著死氣。

玄燁緊皺眉頭,上前勸慰了仁憲皇太後幾句,可是此時仁憲太後已經難過的失了心智,什麼勸慰之語都聽不進去。

太皇太後看著情形,淡淡道:“玄燁,不必勸她,她心裡難受,哭一哭也是好的。”

玄燁這才住了嘴。

毓敏掃了一圈屋裡的人,卻並沒有看到四公主的生母烏蘇氏,有心想要問一句,但是看著這情形還是閉了嘴。

屋裡一時間隻能聽到仁憲太後哀哀切切的哭泣聲,太皇太後手裡撚動著佛珠,眼圈也有些泛紅,毓敏一時間也被這情緒感染,麵上露出幾分哀傷的神色。

到底還是個孩子呢,沒成想就這麼一病去了。

許久,太皇太後見仁憲太後還止不住眼淚,隻能開口道:“皇帝回去歇著吧,你明日事情繁雜,不要耽擱了歇息。”

玄燁推辭了幾句,最後到底還是站起身來,給太皇太後和兩位太後道彆。

毓敏將人送了出去,看著兒子離開,仔細叮囑他:“四公主這邊,自有太皇太後操持,你莫要操心,還有,自己的身體你也要經心,不要熬夜損耗心神,你年紀還小,日後讀書的時日還多著呢,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玄燁聽著這些話,隻覺得心頭一暖,皇瑪嬤雖然對他十分看重,但是對他的要求也很嚴格,這世上,也就隻有額娘會關心他的身體好不好,而不是看重他到底優秀不優秀。

玄燁眼圈一酸,又急忙移開視線,強行按捺住了內心波動,勉強露出個笑來,柔聲道:“額娘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毓敏不知道他會不會聽自己的話,因為這孩子自小主意就正,可是此時她也不能多說什麼,隻能滿眼憂慮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目送兒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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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主雖然是夭折,可是到底是仁憲太後撫養,身後事辦的還算體麵,最後和幾個姐妹葬到了一塊。

出殯那天,仁憲太後病倒了,沒能出席,烏蘇格格卻出現了。

她看起來瘦的厲害,氣色也很難看,幾乎要被宮女扶著才能站穩,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來了。

從頭到尾,她的眼淚就沒斷過,卻也不是那種悲痛不已的哀嚎,隻是默默地,默默地流淚,如此模樣,卻反而更顯她的哀傷,讓人隻是單單看著,就心存不忍。

等到四公主的喪事結束,宮裡又恢複了寧靜,隻是仁憲太後因為此事打擊太大,好幾天都沒在宮裡露麵。

一直等到入了六月,這才勉強出來走動。

毓敏看她那樣子,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心裡感歎幾句。

不過玄燁最近卻有些煩心,六月裡,順治時期設立的內閣被罷免,複立了內三院。

人都說三年不改父道,順治帝這死了才幾個月,之前的政治遺產就被霍霍的不剩什麼了。

玄燁雖然也對汗阿瑪的許多行為不理解,但是隨著讀書越來越多,對於汗阿瑪的思想卻是支持的,如今這些人大肆將汗阿瑪設立的製度裁撤,玄燁心裡說沒有疙瘩那是假的。

隻可惜他現在這個皇帝,壓根沒有實權,也隻能心裡鬱悶。

不過幸好還有毓敏在,他時不時的還能與毓敏說說心中苦悶。

毓敏當然不會放過這兒絕佳的機會,耐心安慰的同時,也會不動聲色的輸出一些自己的觀念,潛移默化的去改變玄燁的思維。

日子就這麼一日日過去,轉眼到了年底,玄燁親自前往天壇祭祀先祖,同時,順治帝也升祔太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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