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楚留香之蝙蝠傳奇㈠(2 / 2)

[綜]天生反派 地獄畫師 7331 字 3個月前

喬衡忍不住低聲念了一遍“無爭山莊”這個名字。

那些仗著他不能視物,看向他時完全不加掩飾的或同情或憐憫,或輕視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眼神,在本該遮掩住一切的黑暗之中,非但沒有讓他毫無所覺的忽視過去,反而讓他變得更為敏銳並得以察覺。來自他人的善意與惡意,總是在被百倍的放大後,強迫性的統統呈現在了他麵前。

他已經多久沒有如此狼狽了。喬衡歎氣。

候在房間外的侍女見公子一直沒有出來,就敲了幾下門,提醒道:“公子,該用早膳了。”

“我這就去。”喬衡應了一聲。

他站起身,隨手拂了下衣擺,確保衣服沒有刮住椅子,衣角也沒有被掖在哪裡顯得衣冠不整,這才從容不迫地走出了房間。

侍女見公子終於出來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忙退後一步,然後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不遠處。

喬衡在前方走得氣定神閒,每一步都仿佛被丈量過一樣,明明目不視物,每一次落腳卻都穩穩當當,與常人無二,甚至在行走間還能自然而然地避開路上偶爾出現的障礙物,也許那是一根還沒來得及修剪的過於纖長的細枝條,也許那隻是一朵歪著腦袋盛開的秋菊,不論是什麼他總像是能提前知曉一般。

如果事先不知曉他的身份,誰又能想到這個身姿雋逸,步履穩健的公子,會是個瞎子?

無爭山莊的老莊主原東園,今年已年近七十,也許是因為保養得到的緣故,使得他看上去頂多隻有五十出頭六十不到的年紀。

原隨雲的相貌至少有五分隨了他,連氣質都有幾分相似,一樣的溫文爾雅,一樣的博文約禮,而且這兩點在身為父親的原東園身上更是發揮的淋漓儘致。這位老莊主比他這個當兒子的,看起來都要更像一個文人墨客,而非一個江湖中人,也難怪會有人懷疑他是否會武功了。

原東園聽到由遠及近的熟悉腳步聲,心知是原隨雲來了。

他說:“開始布菜吧。”

侍候在一旁的下人這就開始有條不紊地擺菜。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一個風姿卓越的少年人已經踏過門檻走了進來。

在屋內等著布菜侍候的下人見少莊主來了,立即有人奉上一盆溫水,供少莊主淨手,一旁還有人準備好了乾布,以便他擦拭雙手。

原東園放下手中的一卷書籍,放緩語速關切地問:“今日怎麼來得晚了些?”

他有些擔心對方因為目不視物在起居上遇到困難,又不好開口直接詢問,生怕刺激到對方,隻得這樣旁敲側擊。

身為父親,他又怎會看不出自己的兒子看似溫和端方,平易近人,實則心高氣傲,內藏驕恣。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因此而指責對方。

他自是知道外人是怎樣評價他兒子的,“文才武略兼備,擁有逸群之才”,但旁人說得再多,也不如他這個當父親清楚這所謂的“才”究竟卓異到了何種地步。也正是因為他瞧得太明白,他才愈發無法批評申斥這個少年人任何一句話。

如果他都沒有心高氣傲的資格,那還有誰能有資格呢?

喬衡坐下,邊淨手邊說:“在房間裡想了一會兒,過幾日該給父親送什麼壽禮。”

原東園笑道:“無須為此勞心費神,但凡是我兒送的,我豈會不歡歡喜喜地收下?好了,不聊這個了,先吃飯,都快涼了。”

喬衡執起了筷子,就像是看到了餐桌上的布置一樣,準確無誤地夾了一筷子菜。

原東園在見到他毫無滯礙的開始用膳後,才端起了自己的碗筷。

早膳不像午膳、晚膳那樣繁瑣,沒多時,父子兩人就用膳完畢,桌子上的菜肴都被候著的下人撤了下去。

依照舊例,原東園在飯後,詢問了一下喬衡近期習文練武的進度,然後順便提問了幾個有關經史典籍的問題,考校了一番,最後滿意地點點頭。

按照往常,喬衡這時候應該回到自己的房間先休息一會兒,之後就直接去書房或演武場等著先生到來,教導他習文練武了。

而今天,他卻頗有幾分閒情雅致的留了下來,與原老莊主聊了一會兒。

原東園麵色沉靜,語氣不顯,心中卻因兒子難得的親近高興極了。

兩人聊著聊著,不知怎的,聊到了無爭山莊的曆代莊主身上。

既然談到這裡,喬衡就問道:“以前我一直都沒在意,最近我聽人說,江湖中有人猜測父親您武功高強,說您是‘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測’,也有人說您因先天原因不能習武,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才子。話說回來,父親您到底是個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還是個文人才子?”

眾所周知的,無爭山莊原老莊主數十年來不曾動過武,喬衡自然也沒見過他出手。所以,即使是作為原東園親子的他,也難以確定這兩種情況中到底哪個真哪個假。

原東園當然也聽說過江湖中的這兩種傳言,然而就如他從很早以前就未曾試圖澄清真相一樣,如今的他亦不打算多解釋什麼。

他的雙眼中深藏著悲憫與無奈,他帶著幾分深深的的無力,說:“高手與文人才子其實也沒什麼區彆。”所謂文人才子,也不過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所謂武林高手,也治不好親子的雙眼,又與那百無一用的書生有何異。

喬衡就像是沒聽出他的潛台詞一樣,他說:“這樣說也沒錯,反正不管您是高手還是書生,都是我父親。”

如此直白真摯的話語就這樣說出來,讓原東園一時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好。洶湧而至的情緒險些讓他就這樣落下淚來,他強壓下內心翻滾著的情感,歎了一口氣,道:“我兒說話永遠是這麼貼心,讓為父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對他人情緒格外敏感的喬衡,自然聽得出他話語中壓抑著的種種複雜情感,然而此時此刻,與原東園澎湃的情緒截然相反的是,他自己內心深處卻是無波無瀾,一片平靜,就好像引起對方情緒劇烈起伏的那人不是他一樣。

他道:“我能為父親做的,尚不能及父親予我的十分之一。”

“不論多少,有心就好。我兒無論做什麼,為父都是開心的。”原東園雙目一眨不眨地看著喬衡,此時的他不再是江湖中身份顯赫的原老莊主,亦不是什麼文人才子,他吐字無比清晰的說著這話,裡麵滿載著的僅是一位父親對子女的殷切囑托與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