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射雕英雄傳九(2 / 2)

[綜]天生反派 地獄畫師 11921 字 3個月前

喬衡有些詫異地看向丘處機,他本以為師父會申飭他一番,不承想師父非但沒有對自己橫眉冷豎,反倒給自己留下了選擇餘地。

丘處機見徒弟驚愕地朝自己看來,心中難免一痛。他知道自己這種說法無疑與威脅無異,自己這個當師父的竟用師徒恩斷義絕一事要挾於人,實在愧於被他稱呼一聲“師父”。

可是當年楊鐵心妻離子散,此事之因不僅在完顏洪烈身上,也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當年沒去牛家村,沒讓完顏洪烈從自己手中逃脫,那麼今日的禍事俱是蕩然無存。如今有機會讓楊兄弟夫妻相聚、父子相認,他又怎麼能放過呢?

喬衡向丘處機行了個禮,說:“徒弟要有哪裡做得不好,師父直說便是!何必說這種傷人的話。我聽師父的就是。”

喬衡本就大病初愈,身上還帶著點虛弱,他說這話時聲音沒有多少喜悅,也沒有太大的不甘,一句簡簡單單的順從,讓丘處機看著他的身形,隻覺得自己這個徒弟有些可憐了。

他的確不是個好師父。

……

翌日深夜剛過子時——

城郊外的村落裡,一片寂靜中偶有犬吠聲響起,回蕩在整個村子裡,忽有風起,帶起一片嗚咽聲。

楊鐵心就在這個村落裡臨時租住了一個小院,此時的他正在房間裡不停地走來走去。

穆念慈擔憂地看著他,她倒了一杯水。“爹爹,天這麼冷,屋子裡也沒暖和多少,先喝點熱水吧。”

楊鐵心苦笑了一下,說:“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爹爹我心中不安啊。”

白日裡,丘處機過來見了他一趟,說是晚上他會帶著包惜弱和他那未曾謀麵的兒子過來。他本是要跟著丘處機一同將惜弱帶出王府的,但丘道長勸他留在這裡,惜弱離開王府時,要是被發現了,總不至於所有人都陷進去,隻要有人在外麵,說不定哪天就能帶人將人再救出去。

無奈之下,楊鐵心隻好留在了這裡。

穆念慈許是也被他的焦躁感染,時不時望向窗外看看時辰,隻是映入眼中的隻有一片濃重深沉的夜色。

楊鐵心看了她一眼:“念兒,你先去裡屋睡一覺吧,我在這等著就行。”

穆念慈擺了擺手,“不用,我陪著爹爹在這裡等著。”

就在這時,楊鐵心神色一變,眼神肅穆。他向穆念慈招了下手。穆念慈立刻明白了什麼,她慢慢站起身,渾身戒備起來。

楊鐵心走到牆壁一側,悄無聲息地拿起自己的長/槍,然後走到門側,隻聽到門被人敲了幾下,先是兩記敲門聲,頓了頓,又是三聲。

這是丘處機與楊鐵心約好的暗號,楊鐵心和穆念慈聽到這暗號都悄悄鬆了一口氣。

丘處機在門外說:“楊兄弟,是我,快快開門。”

楊鐵心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卻始終無法保持冷靜。

他雙手顫抖著猛地拉開門,隻見一個人影立即撲到他懷裡,緊跟著就是一陣嗚嗚的哭聲:“鐵心我出來了,我帶著我們的兒子來看你了!”

丘處機與喬衡相繼步入房間,穆念慈為幾人關上門。丘道長她是見過的,那麼站在他身邊就是她那位義兄了?

站在道長身邊的青年神色淡淡,眸若醴泉,身姿端雅,一眼看去,就知其人必然是一個豐神韶秀的人物。

此時楊鐵心與包惜弱已經鎮定下來。

楊鐵心呆呆地看向站在丘處機身旁的青年,動了動嘴唇:“這就是……”

丘處機適時地插話道:“楊兄弟,這就是康兒了。”

說著,他一轉頭,看向喬衡:“還不過來見見你父親。”

父子兩人對彼此都是陌生的,一時間,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楊鐵心看著這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兒子,一見之下,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比他想象的還要出色。他忍住眼裡的酸澀,他說:“康兒,我是你父親。”

有了楊鐵心,王府裡那個一直以弱示人的包惜弱,此時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樣,見喬衡自進了房間就一直不曾開口說話,隻以為他不願意認這個父親,她厲聲道:“康兒,這是你親父啊,難道你……你還不信嗎?”

她這話喬衡聽著耳熟,大概是原著裡她也說過吧。

喬衡歎了一口氣,看向包惜弱:“母親已將事情的原原委委都告知與我,又有師父作證,這些事情我自然是都信的。”

包惜弱:“既然信了,你叫一聲父親也好。”

她淚眼朦朧地說:“你為何就不肯?”

喬衡此時穿著一身墨色的大氅,臉色上有著久病之後的蒼白,這一切都給他整個人帶上了幾分孤沉的氣息。

“為何……”他慢悠悠地說,“我也想知道為何。”

深夜出行,似是受了些涼,他咳了一聲。

“為何這一十八年間,都未曾有人告訴我完顏洪烈不是我親父。”他緩緩地道。

“為何我自小到大,都不曾有人阻止我稱呼他為父。”

“為何整整十八年後,也有人告訴我親生父親是誰了,我十八年未見的父親也出現了……?”

楊鐵心幾乎要就此跌倒在地,穆念慈連忙上前扶住他。

包惜弱解釋說:“康兒,你父親是有苦衷的,他……”

喬衡不輕不重地打斷了她的話語:“我自是知道的,母親已都對我說過了。楊……好,是父親,父親為了救郭伯父的妻子,所以才拋下了你我。”

“義字當先,妻兒再後。母親,我對你說句心底話,在我心底凡事皆是有一就有二的,能拋棄第一次……”喬衡語氣隨意地說出了後半句話,“就有第二次。”

丘處機斥道:“康兒!”

“師父彆急,等我把話說完。”喬衡對丘處機的嗬斥不以為意,他繼續不緊不慢地說,“我如今的身份到底有多尷尬,想必師父也清楚。我知道師父與母親都將我視作宋國人,但我這個當了十八年金國世子的人,就算日後江湖中人都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又有多少人真的信我呢?——雖然我根本不在乎。但實際上,不管怎樣,在很多宋人眼裡我就依然是個女真人。當然,一般人在表麵上怕是不會多說什麼,然而暗地裡的非議揣測、警惕戒備還少得了嗎?其實我知道,即使是在全真教內,也不是每一個師叔都不介意我身份的。”

如今金國與宋國之間完全稱得上是深仇大恨了,他如今的身份究竟尷尬到什麼地步呢,單純的解釋或許還不直觀,舉個不那麼恰當的例子:如果有人在抗戰期間,被日軍以高官厚祿相許,收養了十八年,日後他再回來,真能得到大多數人的信任嗎?應該是有的,但這個取得信任的過程絕對艱難到常人難以想象。

當然,這個例子太極端。

雖然擁有無數次輪回記憶的他,完全可以站在後世的角度上,懶洋洋地點評道,打什麼打,多少年後都是自己人。

但對於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種仇恨卻是不可磨滅的,對於那些在戰爭中家破人亡的人,隻怕是把仇人殺個一乾二淨,食其肉,飲其血,啖其骨也難解心頭之恨了。

即使他認下了楊鐵心,他的身份也注定了他兩邊不討好。

聽到喬衡說起全真教,丘處機有些焦急地說:“如果有誰與你為難,你儘管對我和掌教說。”他這樣說著,卻沒有反駁全真七子不是都不介意喬衡的身份這話。

喬衡笑了笑,隻是接著之前的話道:“我一走,完顏洪烈定不會放過我,他要是有意,我的身份他必能讓天下皆知。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我這人惜命得緊,就怕有人給我來個大義滅親,心裡實在怕得緊。”

楊鐵心已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咬緊了牙,認真地說:“康兒,你且給我一個機會。”

喬衡隻做未聞,他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一個抽/身而去的機會,哪會輕易放棄。他從懷裡掏出兩個文書樣的東西,同時還有一封信,他說:“我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世子了,手裡還是有點自己的人脈勢力的。父親母親拿著這封信,順著這上麵的地址找信上的這人,他自會將你們安排妥當,隻要肯隱姓埋名,兒子保你們一事無憂還是可以的。”

包惜弱聽他的話裡隻提到她與鐵心,“康兒你不跟我們一起嗎,難道你還要回王府?”

“母親都離開王府了,我這個與完顏洪烈非親非故的人留在王府裡又有什麼意思。”

丘處機做了一聲長歎。

喬衡說:“這十八年來,我除了待在中都,就是在終南山上,在兩者間來往也是來去匆匆。師父說他還有一個賭約等我替他完成,現下裡距三月還有一段時間,我先到處走走,到處看看,這些年來總是閉門造車也是膩了。這之後我就回終南山了,直接出家為道也不錯,到那時,母親若有事就去終南山上尋我吧。”

說完,他轉過身打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

房間外,月明星稀,萬籟俱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