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射雕英雄傳十四(1 / 2)

[綜]天生反派 地獄畫師 24443 字 3個月前

王處一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俱是愣了一下。

柯鎮惡摸了摸自己的拐杖,“哈”的一聲笑了下,這聲音一點也不大,可是裡麵那著滿滿的譏誚實在刺耳的緊。

丘處機的臉色一片鐵青。

然而與此同時,郭靖的心中咯噔一下,臉色也在王處一話音剛落的刹那變了一變,那麵色看起來竟比一直被人在暗地裡嘲罵病秧子的喬衡還要煞白氣弱。

隻因他想起王道長在與他一道前來時,曾對他說過的“有我在這裡,決不能叫你吃虧”那句話。

郭靖一直被江南七怪教導著武藝,自然從他們嘴裡聽了不少評價丘處機的話。雖然江南七怪不屑故意貶低詆毀丘處機,但話裡難免摻雜一些個人情緒,丘處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理所當然的有所偏頗。所以,他聽到王處一說的那話後,還以為這位王道長是怕丘處機會在比武中故意使絆子,因此郭靖就沒把他這話往心裡去。

他哪曾想到王道長居然會突然來這麼一出。

此時,丘處機也反應過來了。

要是這話是江南七怪或是旁人說的也罷,但他就算是抓破腦袋,也沒想到給他拆台的居然是自己親師弟。

他心裡氣急,這曆年來一幕幕積攢的酸甜苦辣一時間全湧上心頭。十八年的煎熬,終於找到弟子後長達八年的嗬護栽培,再加上因他之過弟子受傷的雙腕,如今他這弟子還要受自己親師叔刁難,一時間丘處機的眼淚都似要掉下來。

說來也奇怪,在場這麼多人中,竟然隻有喬衡這個當事人表現的最為平靜。

丘處機也顧不得在江南七怪麵前鬨一出師兄弟內杠的戲碼丟不丟臉了,反正王處一這話都放出來了,熱鬨早被人看淨了!

“師弟,這場比武是兩個孩子的事,我等長者且在一旁觀看就是。”言下之意就是,閉嘴,彆多話,光看著就行了!

郭靖剛要上前解釋一二,義弟他之前雙腕受傷,如果可以,自己都不想與之比武,要是義弟再卸了劍,這哪是比武,根本是欺負人了。

王處一卻在他說話之前,道:“這就是師兄的不是了,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我全真教乃是名門大派,犯不著占他人這點便宜。”

丘處機咬了咬牙:“夠了!我知你們都不喜我定下的賭約,有不滿對著我來就是,犯得著在比武時為難小輩弟子嗎?!”

郭靖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想插話都沒法插。“王道長……”

王處一微皺眉:“師兄何說此言?我這當師叔的還能故意欺負師侄不成?”

丘處機:“你當人人都是你‘鐵腳仙’嗎?我全真教功夫就長在劍上,若沒了劍還比個什麼比!”他最後半句話,說得堪稱咬牙切齒。

他這個弟子除了一套全真劍法和基礎內功,其他功法什麼都沒學,他就不信王處一能忘了這事!他知道四師弟一直芥蒂喬衡被完顏洪烈養大的事,總說養恩和生恩誰大過誰還不一定呢,又因著趙誌敬被喬衡被壓著打了多年,心裡更添不喜。但他哪想到四師弟他會在這時發難!

他更想說喬衡腕傷還未完全治愈,隻是暫處於無礙狀態,要是沒了劍,本就不會什麼掌法他還不得真把一雙手給廢了。但他又怕自己說出喬衡腕傷並未真痊愈的消息後,在比武時被郭靖這小子針對弱點攻擊,隻能閉嘴不言。

作為江南七怪中唯一一名女性,韓小瑩不禁看了喬衡一眼。

她本以為這小子要麼已經氣急敗壞,要麼已經茫然無措了,卻沒想到這小子一副麵不改色、安之若素的樣子,黑沉沉的雙眼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察覺到她的視線,居然還抬眼,向她禮貌地點頭以示問好。

隻是自始至終,他看都沒看王處一一眼。

繼而,青年收回視線,透過醉仙樓的窗子,看向了樓外街道上的場景,那熱鬨的市井百態入了他的眼,韓小瑩卻不知外麵到底有什麼好瞧的。

丘處機紅著眼圈,說:“我自知我脾氣算不得好,但自認這幾十年來待諸位師兄弟從無薄處,師弟何必在這個時候下我麵子,給我弟子難堪?等回到終南山,我定要讓大師兄評論一二!看看師兄我到底是哪做錯了,我日後也好改過自新!”

聽他這話說得嚴重,王處一忙道:“師兄嚴重了。”他心底暗道糟糕,自己做得略微過了些。

丘處機:“年輕人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郭世侄都沒說什麼,你我二人就不要多話了。”

王處一眼神閃了閃,終是沒再說話。

他其實也沒真的指望喬衡棄劍比武,隻是他說好了要幫郭靖,自然不能食言毀諾。身為師叔,他也不能明晃晃的偏袒,然而像他這種在江湖上混的經年老手,明白有時雙方比武就是靠得彼此心中的一口士氣,正如行軍打仗,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誰先泄了心中的這口氣,誰也就等於輸了一半。

他說這些話,可不就是為了這個。

丘處機吐了口氣,對著郭靖和喬衡說:“你們開始吧。”

郭靖鬆了一口氣,他怕王道長又節外生枝,趕緊站好對喬衡一拱手,說:“義弟,你先請吧。”

就像是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喬衡神色淡然,沒有推辭地說:“好。”

他不緊不慢地隨手拂去了青色衣擺上不知何時沾染上的灰塵,這才擺出了全真劍法的起手式,一招客氣性居多的“試請悲風”施了出來。

隨著他一劍而出,郭靖心中多餘的心思也都儘數收斂起來。

這幾日嘉興的天空一直時陰時朗,細雨靡靡,斷斷續續。

那隨風而來的細密牛毛雨其實也惱人得很,醉仙樓外的一些小攤子的攤主見又下起雨來了,紛紛唉聲歎氣起來,布攤子的老板幾乎是如臨大敵,也唯有那天真無邪的孩童在為這又一次突如其來的細雨而拍手叫好了。

街道上再次泛起喧囂,而醉仙樓裡卻隨著喬衡一劍劃出變得肅穆起來。

平心而論,僅論內功的話喬衡放在江湖上大概隻能算個二流水準。

全真教開派祖師王重陽重清修勝過武鬥,因此全真教的內功心法講究的是“穩”,入門極易,對弟子天賦資質的要求亦不高,隻是修煉速度奇慢。然而江湖上從不會有人覺得這功法根本配不上全真教的名聲,這不是因為他們懾於王重陽的名號不敢說,而是他們明白,全真教的功法靠得是水磨工夫,初期進展緩慢,後期進展迅速。

其實他們這也隻是明白了一半,不是說全真教的內功心法練起來前慢後快,而是因為它“穩”,穩到幾乎沒有關隘可言,雖說前期進展緩慢,但到了後期,當他人還在時不時的為突破瓶頸而浪費時間時,它已經慢悠悠地到了下一個階段了,正如龜兔賽跑。

不過就是這個“慢”字,讓無數的年輕弟子吃儘了苦頭。

喬衡同樣如此。他不是沒有其他的內功心法可以改練,但他身在全真教中,實在不方便改練他派內功,否則一旦露餡了,隻有大禍臨頭這個結局了。

內功拿不出手,他也就隻能在“技”之一字上多下功夫。

而郭靖則是大巧若拙的類型。

縱是王處一再不喜喬衡,此時見得喬衡與郭靖的打鬥,也不得不承認,丘師兄收下的這個弟子真的是天資不俗。

江南七怪中的妙手書生朱聰心思縝密,他們當年都見識過丘處機的功夫,他見喬衡在與靖兒你來我往中,使得竟全是全真教最常見的功夫,沒有半分丘處機的影子,不由出言道:“你這個弟子卻是一點也不像你。”

丘處機隻是冷哼一聲,懶得搭話,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喬衡,生怕比武過程中出現絲毫意外。

郭靖一身掌法端得是功力不俗,他不願讓大師父失望,又不願義弟受傷,兩相為難下,乾脆心中什麼都不想,沉下心與義弟切磋。

喬衡心知自己內力不濟,雙腕暗傷未愈,不敢與郭靖硬碰硬,當下手腕一翻,劍影綿綿不斷,劍芒好似連成一片,一招“纖雲弄巧”施展的恰到好處,把郭靖這一掌四兩撥千斤回去。

緊縛著手腕的青色袖口,暗色的楸木劍柄,蒼白得幾近毫無血色的手掌,靈巧翻動間,帶出異樣的綺麗。

青年眼中毫無殺氣,劍刃上卻裹挾著淩然之氣,不可逼視。

郭靖下盤穩健,眼見一劍帶著冷厲的寒芒攜著風雷之勢向自己刺來,也沒有自亂陣腳。

他一掌擊去,帶著深沉的掌勢。

他對麵的青年一直以來總是恰到好處的卸掉他的掌力、避其鋒芒,宛若閒庭漫步。

然而這一次,他的腳步卻不自然的頓了一下。

一直都在看著喬衡的丘處機,緊張地上前邁了半步,生怕他是腕傷發作。

喬衡眨了下眼,微垂眸。

他一揚劍,逼得郭靖不得不倒退了半步。郭靖神情嚴肅,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義弟這一身功夫實在了得。

喬衡的攻勢明顯加快了不少。

翻飛的劍刃,遮住了青年那雙一如既往漆黑沉凝,如今卻顯得有些空寂沒有焦距的眼眸。

旁人隻當剛才喬衡那一停頓是偶有失誤,丘處機卻是一直沒放下心,而後又見到他加快了攻勢,心中猛地一沉。

喬衡隻想快點解決完這場無謂之戰。

當郭靖再次一掌打來時,喬衡這次居然不閃不避,隻稍稍側身,任憑對方一掌打在自己左肩上,喉頭泛起絲絲腥甜,嘴角溢出一縷紅跡。

郭靖一愣,自己要是打傷了義弟可怎生是好?!

喬衡全然無視了自身傷勢,乾脆借著這個間隙,直接提劍直指他脖頸。

“靖兒小心!”韓小瑩驚叫道。

王處一也忙喊道:“師侄手下留情!莫要傷人!”

喬衡將劍橫在郭靖頸側,說:“兄長承讓了。”然後把劍收回了劍鞘。

郭靖緩過神來,知道是自己輸了。他真心實意的讚道:“弟弟好俊的功夫。”

王處一的臉色不太好。

朱聰對著丘處機嘲道:“好個奸詐小子,這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倒是隨了你這個師父。這場賭約是我等輸了。”他恨鐵不成鋼地看了郭靖一眼,又不好多說些什麼,就算是中計輸了,那也是輸,誰讓郭靖這個小子長了個榆木腦袋呢?也好,吃一塹長一智,行走江湖時,彆人可不會手下留情。

丘處機實在沒心思與江南七怪動嘴上功夫,更沒工夫計較賭約輸贏,他略一拱手,說了句“承讓”就疾步來到了喬衡麵前,為他查看傷勢。

柯鎮惡麵色上無憤無怒,他握著拐杖在地麵上不輕不重的一撞,吸引了朱聰的注意力,“賭約已了,我們走。”

一場遲來了十八年的賭約終於換來了一個結果,即使是輸了,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郭靖本想與喬衡敘敘舊,然而江南七怪輸了賭約,有些落不下麵子,走的時候順手拽著郭靖離開了。

隻害得郭靖啞巴吧地回頭看了一眼喬衡,千言萬語說不出,心中對自己剛才打到義弟的那一掌擔心得不行。

王處一還記得自己之前攪局一事,他也心知這事做得不甚光明,有心想問問丘處機喬衡傷勢如何,又不好開口。他見丘師兄此時沒空理會自己,不冷不熱地道了一句:“師弟也先走一步了。”就這樣,他趁著丘處機無暇顧及他的時候自行離開了。

喬衡用手指擦了下唇角的血跡,對丘處機說:“師父,弟子無大礙,郭兄下手並不重。”

丘處機知道他慣會逞強,隻當什麼都沒聽到,仍是為他細細把了一下脈,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跟為師回終南山吧。”丘處機如是說。那完顏王府就不要回去了。

喬衡自無不願:“一切聽師父的。”

此時醉仙樓裡若是再除去這師徒二人,已是人去樓空。

外麵仍下著細密的牛毛雨,雖淋不透人身上的衣衫,卻澆得人身上一片潮濕。

丘處機當先邁出了醉仙樓,喬衡緊隨其後。他在跨過門檻時,居然被門檻絆了一下,丘處機急忙伸手一搭,扶穩了自家弟子。

丘處機有些心疼地說:“可是比武脫力了?”

喬衡沒有答話,丘處機自己接話道:“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等再上路。”

這場足足等了十八年的賭約終於了結,按理來說他該如釋重負才是,但他的心裡一直沉甸甸的。隻因丘處機總覺得腦海中像是有什麼非常至關重要的事在剛才一閃而逝,可他卻怎麼也抓不到這點思路。

這個時候終於靈光一閃,想起之前比武時喬衡出現的失誤,他皺了皺眉頭,問道:“我觀你之前在與郭靖打鬥時,突然身形停滯了一瞬,這是何故?”

然而他並沒有等到弟子的回話,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喬衡自從醉仙樓裡出來後就一直沉默著。他這個弟子平日裡雖然話不多,從不多嘴多舌,但無比尊師敬道,長輩與之說話時從沒有讓長者自說自話的習慣,今日這是怎麼了。

丘處機心中那點讓他無比在意卻總是抓不到的思路,再次在腦海中翻滾起來。他突兀地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喬衡。

像是注意到了丘處機的注視,喬衡靜默了一會兒。他那烏如點漆的雙眼比往日還要黑得純粹,他說:“弟子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丘處機心中崩得死緊,他說:“你說就是。”

喬衡歎了一口氣,說:“弟子這雙眼睛應是無法視物了。”

丘處機遮在寬大道袍下的手忽地顫了一下。

……

馬鈺整個人呆坐在木榻上,他麵前的矮桌上攤放著一卷又一卷醫典,他說:“師弟,師兄這次……怕是也無能為力了。”

丘處機:“師兄!”

馬鈺眼裡閃過一抹悲痛,道:“非我有力不出,師弟醫術不弱於我,豈能不知師兄這次是真沒法子了。誌康他雖是師弟的親傳弟子,但師弟當也曉得,他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們兩人雖沒有師徒之名,但也早有了師徒之實,為兄也不忍心啊……”

丘處機仿若失神地坐在當場,他自然不會懷疑馬鈺的話,他隻是難以接受就連大師兄也對目前的情況也無計可施的事實。

他遍體生寒,他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徒弟他的眼睛怎麼就說瞎就瞎了。

回想起那日,他那個弟子悠悠地說道:“弟子這雙眼睛應是無法視物了。”

聽到這句話的刹那,丘處機真覺得有如晴天霹靂。

有些事情不點出來還注意不到,一點出來,之前被人忽略過去的事情立即明晃晃地呈現在了眼前。如果有人肯細致地觀察,很快就會發現青年那雙黑色的眼瞳中央有些渙散,帶著一種不自然的蕭瑟幽寂。

丘處機死死地盯著這雙眼,有那麼一會兒,他仿若失聰了一般,街道上的一切聲音都被他屏蔽在了耳外。

待他回過神來時,隻聽見青年陳述性的重複道:“弟子看不到了。”

他左手握住喬衡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怎麼回事?!”

他又擔心自己駭住了青年,慢慢鬆開了握住對方肩膀的手。

喬衡自然無法解釋。

他的沉默以對卻讓丘處機感到一陣窒息。

丘處機:“難道這雙眼睛就真的治不好了嗎?”

馬鈺一向平和的笑容也越發苦澀,他說:“這如何說得準。”

那日丘師弟領著喬衡回到終南山,他心中歡喜不已,心想,好師侄,總算認清完顏洪烈的真麵目了,那等吃人的地方不待也罷。結果還沒容他高興多久,就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他又想起王處一一事:“你五師弟的事我已知曉,先不從感情上來說那事他做的就有失長輩身份,單就事論事的話,他也有失公允,是他做得不對。”

馬鈺不提還好,一提起王處一,丘處機心中就湧出一股憤鬱之情。

馬鈺知他近日因喬衡一事在心中積壓了頗多火氣,暗歎一聲,繼續說:“我已斥責五師弟,他閉關前,托我給誌康師侄捎來一柄利劍當做賠禮,那劍我看過了,是難得一見的精品。”

聽見王處一已閉關,丘處機嗤笑,“好個縮頭烏龜!連個臉都不露,讓大師兄替他賠禮道歉是個什麼意思,他好大的排場!這個時候倒是送劍來了,那麼好的劍,這個時候怎麼不再來一句‘豈不是在逞劍器之利’了?他左也是理,右也是理,他這是把我丘處機座下的弟子當成什麼玩意來哄了?!”

馬鈺見他越說越刻薄,本想攔一攔,勸一勸,然而他最終還是任丘處機說了下去。讓丘師弟把氣撒出來也好。

王處一這邊的情況也說不上好,他說是閉關,其實不過是借著這個由頭與眾人避之不見罷了。

他就是不明白了,他是有錯,可他原以為大師兄會輕拿輕放,頂多做做樣子的教訓自己一下,怎麼就突然大發雷霆了?當初大師兄也是不願丘師兄在賭鬥中勝出的,這是突然變卦了?

“進來!”王處一強壓住不耐。

趙誌敬從門外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弟子禮,說:“弟子見過師父。”

“為師不是說過我已閉關了嗎,若無要事就從我這出去!”

趙誌敬被他的口氣嚇了一跳,頭也不敢抬地說:“師父前日讓弟子注意著些誌康師弟的動靜,師父送去的那柄劍師弟他是收下了,隻是……”

“有話直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弟子……隱隱約約聽聞誌康師弟,好像是雙目失明了。”又是隱約,又是好像,趙誌敬也拿不準。

“他又怎麼了?三天一大病,兩天一小病,這事也值得跟我……”王處一一下子停住了話頭。

王處一驚愕地問:“失明了?”

趙誌敬回答:“聽說是。”

王處一又問:“什麼時候的事?”

趙誌敬的模模糊糊地答:“弟子也知道得不多,聽尹誌平說,誌康師弟好像是在跟一個叫做郭靖的小子比武的時候就看不見了,不過師弟武藝高強,縱是雙目無法視物,仍勝了一籌。事後,丘處機瞧著他神態不對,誌康師弟見自己瞞不過,這才吐露了實情。”

有那麼一瞬間,王處一仿佛覺得有人迎麵扇了自己一耳光。

當下,他也不假裝什麼閉關了,一躍而起,大步向室外走去。

趙誌敬不知他要去哪,隻好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後,又忍不住好奇心,問道:“師父,我聽說誌康師弟是那金國完顏洪烈的兒子?”

王處一:“這話也是你能亂說的,他俗家姓楊,與完顏洪烈有什麼關係!”

……

閉上眼,再睜開,目之所見隻有一片黑暗,無所謂前無所謂後,更遑論東西南北了。

久違的黑暗降臨,喬衡適應過初期的不適階段後,就又恢複了之前的行動自如,他已一種堪稱詭異的平靜心態接受了自己目前的狀況。

他的一舉一動都如他還未下山時,正常到反常到的地步。

他沒有去考慮此時的丘處機該是多麼的痛苦,更沒有去想馬鈺是如何的為他的病情絞儘腦汁。不是他已經自暴自棄不去關注這兩人的一言一行了,而是在他心目中,連他這個當事人都沒有傷心欲絕,旁人再難過又能難過成什麼樣子?

他坐在窗戶旁邊,身處於一片光影交接處,窗欞的影子打在他的手上,一片陰影交錯。

他手中拿著一本合起來的書冊,封麵上隻寫著三個字——《先天功》。

當然,這隻是手抄本。

他的手指在這三個字輕輕摩挲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揭開了一頁紙。

紙頁上留有墨痕的位置,與毫無字跡的空白處,摸起來的觸感是不同的。然而已經習慣仰賴自己雙眼的正常人,很難察這種細微的不同,不過對於雙目失明隻能依賴其他感知途徑了解世界的人來說,就不是什麼難題了,不過也僅僅限於察覺到不同,要想通過觸摸墨痕分辨出每一個字是什麼,大概隻比天方夜譚稍好一點。

但是,喬衡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