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倚天屠龍記⑺(1 / 2)

[綜]天生反派 地獄畫師 7733 字 3個月前

張無忌自知自己這話說的保守得近乎謊言,宋師兄他不是有可能再也無法習武了,而是真的再也無法習武了,然而他還是選擇了這種帶有微末希望的說法。

對於這世上的很多人來說,死亡從不是他們心目中最壞的下場,這世上比這更為痛苦的局麵千千萬萬。絕世琴師眼中最畏懼的下場或許是被人砍斷雙手,慈母眼中最可怕的事情或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忠心諍臣心目中最痛苦的事情或許是親眼目睹國破家亡……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中,又有哪件事能比單純的死亡更讓人欣慰呢?

而在江湖中,很多時候,比起死於敵人之手,被對方廢掉一身苦練了無數年的內力、斷經脈、破丹田,是遠比讓對方直接殺死自己更為殘忍的懲罰。

聽到張無忌說的這一番話,宋遠橋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他原本握著劍柄的手猛地縮緊,木製劍柄不堪重負的發出輕微咯吱聲。仿佛有什麼粘稠的東西堵在了宋遠橋的喉嚨裡,讓他無法啟齒流暢的說出任何一句話。

“無忌……你說的可是真的?”他硬逼出了這一句話。

就像是張無忌口中的那個今後再也無法習武的廢人不是自己一樣,喬衡語氣舒和地承認道:“無忌師弟他沒有說錯。”

宋遠橋的視線落在了喬衡的身上。

這間農家庖屋異常簡陋,又小又暗,隻在正對著門的那一麵牆上,高高的掛著一個連三尺見方都不到的窗戶。陽光從這個小小的高窗裡投射到房間內,那暖洋洋的陽光明明隻差不到寸許就可直接照到喬衡身上,但它最終隻在他的腳旁鋪就成一塊不大不小的光斑,與之擦身而過。

可是宋遠橋卻覺得,喬衡的眼神比他身側的光束要刺目多了。

並不是在說他的眼神有多鋒芒畢露、銳意錚錚,實際上,他現在的眼神該說是平寂無波、與世無爭的,與曾經那個滿是少年意氣,神采風揚的他相比,他此時的眼神完全稱得上是暗淡了。

然而就是這雙說不上是溫和還是冷漠,有如被料峭之風凍住的一汪春湖般的眼睛,讓宋遠橋的大腦裡一片空白。

“……青書,你過來。”他艱難地說。

不過他還沒等喬衡反應過來,他就上前一步,拽過喬衡的手腕,手指搭在脈間,向其體內探入一縷內力。之後,這位謙善文雅的大俠的臉色幾乎在幾個彈指間變得一片灰敗,江湖中許是任誰都沒見過這位一向性子穩重、君子端方的武當宋大俠現在的這副模樣。

他無知無覺的慢慢鬆開了握著喬衡腕部的手。

張無忌暗惱自己該說得在委婉一些的,他擔憂道:“大師伯?”

喬衡的視線在宋遠橋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隨手拿起自己剛在擱在一旁的藥碗,有禮有節地說:“父親若無要事,兒子就先去清洗這些雜物了。”

那神態和語氣,就好像在此時的他眼裡,這一身被廢掉的武藝,還不如一個臟碗來得重要。

直到他走出房間,宋遠橋都沒有攔住他。

張無忌看看頭也不回地走出去的喬衡,又看看怔忡地站在原地的宋遠橋,隻得出聲又喚了一聲大師伯。

宋遠橋慢慢回過神來,眉眼間潛藏著幾分不引人察覺的憔悴,他揮了揮手:“無忌,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張無忌隻好依言離開,在跨出庖屋前,他不放心地說:“還望大師伯一切以自己身體為重。”

宋遠橋就像什麼都沒聽到般,一個人沉默地站在房間裡,唯餘滿室寂寥。

他終於想明白一件事情——青書他不願意回到武當的原因,然而隨著這一絲明悟一起湧到心中的,是無法輕易拂去的壓抑和痛苦。

他從一開始就錯怪了青書,青書他不是為了逃避責任,也不是對武當懷恨在心,而是單純的因為不想,隻是不想。

試想,心高氣傲如他,如何願意以一介廢人之身回到武當。眾人異樣的目光,他人的唏噓,在這種時候,這些來自往日遠不及他傑出的同輩弟子的憫歎,遠遠比純粹的奚落更讓人難以接受。

……

翌日,雞鳴報曉,農家人起得早,此時此刻,已有嫋嫋輕煙從各家各戶飄出。太陽羞羞答答的在天地交界處探出腦袋,將劉家村從一片昏昏沉沉中扯入了晨光熹微。

喬衡一向沒有貪睡的習慣,又因為他上午還要去學堂講課,所以他總是早早的就起了床。

張無忌早上起來習慣性的要先練上幾遍武,不過他不願吵到喬衡,就一個人悄悄的到山上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練自己的,等他回來時,喬衡往往已經吃晚飯前往學堂了。

於是他們兩人的飯點一向是錯開的,這其中究竟有幾分是巧合有幾分是刻意就說不清了。

便是如今宋遠橋在此,喬衡也沒有改變自己作息的打算,他一個人草草的用完自己的早飯就去學堂了。

說來也麻煩,他之前在村裡行走時都用的是易容後的模樣,為的就是防止宋青書的身份暴露,招惹來曾經的舊識。如今他的身份暴露了,宋遠橋更是直接從武當山奔至此地,他已無易容的必要,然而村裡人隻認得自己易容後的容貌,有些事情他又不便多做解釋,隻好不厭其煩的在出門前繼續易容。

喬衡早已對四書五經倒背如流,以往謄寫的教案也默記於心,隨時都可將新課的內容娓娓道來。不過他沒有急著講課,而是先讓學生把昨日講得內容大聲朗讀一遍,他則趁著眾人朗讀時,挨個走到學生身旁,親自檢驗昨日的作業——兩張大字,並拿出沾了朱砂的毛筆,將其中書寫不規範之處一一勾畫出來。

細碎柔和的晨光打在他的眉眼上,勾勒得他染上了三分安寧祥和的氣質,滿身清華,幾許溫潤。

殊不知,這一幕全被宋遠橋收入眼中。

幾個扛著鋤頭路過學堂的農家漢子,無不小心的放低了腳步聲,像是生怕影響到正在讀書的孩子們一樣。但是他們距離學堂少說也有十多,區區腳步聲,又如何能壓得過孩子們整齊劃一的讀書聲?

一個漢子想到了自家正在學堂裡念書的兒子,眼睛忍不住往學堂那裡瞄了一下。他一邊走路,一邊歪著頭,還沒等他看到什麼,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個人。

說來也奇怪,他一個終日乾苦力的大漢,就這樣直愣愣的撞過去,對方不僅沒有被他撞翻在地,身材高大的自己撞到他身上反而被迫踉蹌著倒退了一步。

壞了,這是碰上硬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