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不可醫(1 / 2)

[綜]天生反派 地獄畫師 9222 字 3個月前

喬衡被突然湧上喉間的一股腥甜嗆了一下, 他激烈地咳著。

被崩掉的劍尖劃傷的手腕處,殷紅的血跡順著手掌流到劍柄上,原本包著劍柄用來防滑的白色布條都被這帶著血腥氣的紅色染濕。

金柝手忙腳亂, 一時間竟不知他應該是先拍一拍喬衡的背, 讓他咳得輕一些, 還是先找來傷藥布料為他包紮一下腕部的傷口。

他眼裡有些乾澀, 聲音都是顫抖的:“阿兄,你怎麼樣?”

喬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此前他或重活輕的犯過無數次心疾,但沒有哪一次像這般讓他茫然。

不再是那種綿延細密,隨著心臟每一次跳動、每一次呼吸而泛起的無垠痛感, 也不再是猛然出現又一閃而逝的劇烈絞痛。

而是毫無規律可言, 仿若爆炸一般,每當他以為已經無事時就突兀再現痛覺,連帶著四經八脈都好似在痛覺下失去了控製, 幾乎讓人暈厥過去。

也許過去了一刻鐘,也許過去了半個時辰,當喬衡痛感暫時不會再出現時,他才在金柝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他回到室內, 筋疲力儘地躺在床上, 然後指點著金柝為他去藥房抓點藥。

金柝說:“阿兄你稍等我一下, 我快去快回。”

喬衡一隻手臂搭在額頭上,那雙漆黑一片的眼睛看向前方,兩道不帶任何意味的視線落在虛無的半空中。

他休息了一會兒, 然後從一旁的矮桌上拿起金柝翻找出來的傷藥,動作熟練地包紮好手腕處的傷口。

喬衡重新躺下,他抬起胳膊看了看圍著一層紗布的手腕,他蜷動了一下手指,又稍稍動了動腕部,見各部位活動靈敏,心知沒有傷到筋骨,就放下手臂,不再去管它。至於腕部的那點疼痛,他完全不放在心上,自一開始他就不曾因它皺一下眉頭。

……

林震南原本正在吃晚飯,當他端起粥來時,心臟處傳來一道細微的麻刺感,極其微弱,微弱到沒有人會把它當做一件正事。

作為一個曾經隨著鏢局走南闖北,期間受傷無數的總鏢頭,更是不會因為這點微小的刺痛如臨大敵。但他不知怎的,他就偏偏因此怔住了。

窗外天色晦暗,非是到了落日之時,隻是因為陽光被一片厚而綿延萬裡的雲遮住了而已。九霄之上,雲隨風而動,太陽猛地趁機從雲後躍出,那過於耀目的陽光在那一瞬間直直地照進了林震南的眼中,他條件發射的閉上眼睛,這才回過神來。

方才心口上的這突兀泛起的感覺十分怪異,就像是觀賞了一出感人至深的戲劇、讀了一篇催人淚下的文章,心中忍不住浮起的悶痛。那一瞬間的痛覺介於虛實之間,又來無蹤去無影,令人無法用精確的詞彙形容。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此前也有幾次若有若無的感受到來自心臟處的異樣感。

不過他很確信,他的心上並未有傷。餘滄海雖沒少令人對他施刑逼問辟邪劍法,但對方每次都避開了任何稍有不慎就足以致命的位置。嶽不群為他調養身體診治傷勢時,也未曾言及他有心疾。

如此一來,他心臟處的莫名不適感就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看著手裡的這碗粥,本就不多的胃口更是全消,他放下手中的碗,又把筷子規規整整的擺好。他從前在福威鏢局,其實不是這等講究的人,隻是現下,他實在無聊,以前不曾注意過的種種小事,成了他少有的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

林震南站起來,走至窗前。

他的心上是沒有受過傷,但是……平兒的胸前卻挨了一記摧心掌。

猶記得平兒剛學會說話的時候,有一次鏢局來了一筆大單子,需要他這個總鏢頭去押鏢,路上出了點意外,直到回到福州,他的傷都還沒有完全痊愈。他與妻子耳鬢廝磨閒聊時,他才知道自己離家後的某一天,平兒在家突然大哭不止,怎麼哄也哄不好,他在心裡算了算日子,那一天應該正是他受傷的時候,他不禁感慨了一聲這大概就是父子連心了。

說來也奇怪,平兒幼時,他們兩人間如若有誰吃壞了腸胃,另一人必然也要跟著鬨上幾天肚子,即使兩人吃得根本不是同一份食物。

直到平兒再大些後,才沒有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林震南不知道是不是平兒那邊出了事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甚至不知自己此時是該擔憂還是該慶幸——既怕平兒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著磨難,遭受種種苦楚,又慶幸他是真的還活著。

……

大概是前不久那一次犯心疾把金柝嚇到了,之後的好幾天,金柝與喬衡相處時都無比的小心翼翼。

甚而,金柝都在後悔自己為什麼非要在那天讓兄長為自己演練劍法。

金柝向來都清楚自己對阿兄了解得不夠多,不說他不知道阿兄的生父生母姓甚名誰、家裡有無兄弟姐妹了,他連阿兄曾經的生活環境都一無所知,他也不知道阿兄為什麼會選擇在刁峰村落腳,甚至直到今日,他依然不清楚對方這一身文才武學是從何處學來。

然而一直以來,他雖然對此抱有遺憾,但總覺得他在與阿兄的朝夕相處間,那些過往的迷霧總能日漸散開。

可是到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他不願意麵對的現實,阿兄的過去在他這裡不僅未能撥雲見日,反而愈加增添了疑惑。

前幾天時去藥房拿的藥已經吃完了,於是金柝再次拿著阿兄開的方子前去藥房。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直接讓小藥童拾藥,而是在猶豫了一下後,他拿著藥方走到坐診大夫身前,說:“大夫,麻煩幫我看一下,這方子上的藥是用來治什麼的。”

在藥堂裡坐診的大夫的年紀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整整齊齊梳起的發絲黑白相間,臉上帶著幾分儒士的文雅,比起大夫要更像一個吟詩作賦的文人。

他接過麵前的年輕人遞過來的藥方,靜心瀏覽起來。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心道,這方子開得好,卻不像如今京中有名有望的那幾位同行的手筆。

“是治療心疾的。”然後他問,“服藥之人可是受過內傷?”

金柝不知道,但他心思一轉,就點了下頭,然後就見那大夫指著其中幾味藥,又道:“這幾味藥一般都用作調理內力的,江湖人愛用這個,這內傷應該就應在了心處。”

金柝笑著向大夫道謝,奉上了診金,然後若無其事的找藥童拾了藥。

然而與他臉上的笑容相反,他的手已經緊握成了拳。

大夫的話他聽得明明白白,兄長身上這傷根本不是什麼娘胎裡帶出來的先天舊疾,哪怕是練功時出了岔子,受損的也隻是各處經脈,怎麼單單傷在心臟上?

江湖人……內傷……

他一個字一個字咀嚼著大夫說的話。

所以,阿兄當初究竟遭遇了什麼?

金柝故作無事的回到家中。

他先是熬煮好藥汁,然後端給了喬衡,滿滿的一大碗,溫度適宜,但僅僅是聞著就是一股苦無法忍受的澀之意。

喬衡把碗裡盛放的黑苦藥汁喝完,然後往旁邊一遞,金柝自然而然地接過藥碗,卻沒有立即走開。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很認真地詢問:“阿兄,你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喬衡倒不意外他會這麼問,往日他與金柝相處時,當對方提起他的“舊疾”,他一開始還會仔仔細細地找一個說法,隻是金柝漸漸的就沒有最初那麼深信不疑了,於是後來每次犯心疾時,他也就隻是敷衍地說一句“無礙,不用擔心”,就把此事輕輕抹過了。

他不慌不忙地說:“沒事,那天的事隻是一個意外,以後……”

金柝不想再被搪塞過去了,他打斷喬衡的話,說:“阿兄,是誰打傷了你?”這一次他沒有如同以前那樣旁敲側擊,而是直白無比地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