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不可醫(1 / 2)

[綜]天生反派 地獄畫師 8320 字 3個月前

皇帝不願看喬衡, 他避過頭,繼續盤問:“既然你是冒籍參考的,那麼你本籍是哪裡的?”

喬衡一邊擦拭著水漬, 一邊說:“回稟陛下, 臣本籍為福建。”

皇帝諷刺道:“哈, 福建科舉之盛舉朝聞名, 要想奪得頭籌可不容易,怪不得喬卿要冒籍了。”

喬衡沒有起身, 他維持著半跪著的姿勢,對近在咫尺地皇帝,無奈地說:“陛下方才分明還在誇讚臣‘以卿之學識, 摘得六元易如反掌’, 怎麼現在就變了說法。陛下曉得的,臣對功名利祿其實並沒有那麼上心。”

皇帝承認他這話說的是真的。

以喬衡六元及第的身份,原不該一直屈居於修撰之位。

但是此前, 由於劉正風遺孤一事得到解決,且在交談之下,得知對方與自己所思所想不謀而合,又因對方提出的建議的確甚合心意, 他難免心中激動, 也沒有過多思量, 就直接借著劉家之事對喬衡大加獎賞。然而他這番賞賜在外人眼裡,實在太過於冒失,累得喬衡被武將一係抓住把柄, 攻訐其無功而受賞。

然而他卻不能把他與喬衡商議的事情公之於眾,最終隻能由喬衡認下了此事。

他原是準備在這段時間擢升喬衡品級的,卻不得不因這事暫罷,等過了這陣風頭再下旨。

皇帝一直心存內疚,喬衡卻安之若素,不論何時相見,依然是那副高情逸態。皇帝見多了嘴上說著淡泊名利,實際上卻不過是借此抬高身價的沽名釣譽之徒,他能分辨得出喬衡是真的渾不在意之前那事,虛名薄利於其而言,真有如過眼雲煙。

皇帝看向喬衡,四目相對,說:“告訴朕,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寧願冒著被革除功名的風險,也非要冒籍參加科考?”

凡事必有因由,哪怕隻是因為出於懦弱,對自身的不自信,這也是一個理由,儘管這種說法完全不符合喬衡的脾性,牽強得過分。

“陛下,因為臣怕死。”不似其他鐵骨錚錚的文人,喬衡毫不避諱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在生死麵前,革除功名又算什麼呢?”他的眼睛裡似有清淺疲憊,繼而又舒展開眉眼,恢複他慣有的神態。

“怎麼,難道有人把刀架了你脖子上,不冒籍就殺了你嗎?”話說出口,皇帝就後悔了。然而話如潑出之水無法收回,他從來都不是善言辭之人,情緒失控之下更是口不擇言,他隻得強撐出一副在眾多外臣前常扮作的不苟言笑之態。

喬衡沒有急於向皇帝解釋,那雙如春潭秋池的眼睛不閃不避的落在皇帝身上。

繼而,皇帝聽到喬衡開口道:“陛下,臣滿門被滅,如今僅餘臣一人,臣已經賭不起了。”

皇帝一怔,然後怒道:“胡說八道!”

休說是滅人滿門這等大事,平日裡即使判個殺無赦,都要經過縣、州、省、府、刑科層層審批,最後再交由他這個當皇帝的手裡,由他親自勾名,才能執行死刑。

“朕何曾……”下過滿門抄斬的旨意?然而話到半截便卡住了。

江湖人。

他是不曾下過滿門抄斬的旨意,然而江湖人要滅人滿門,又何曾顧忌過朝廷?

喬衡見皇帝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繼續說:“不瞞陛下,臣本為福州人士,原也不姓喬,而姓林,父輩以走鏢為生。”

事實上,聽到這裡皇帝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昔日福威鏢局的少鏢頭——林平之!

其曾祖開創福威鏢局,一手七十二路辟邪劍法威震江湖,如此人物,莫說是江湖人了,即使是朝中諸公也不會不在意。哪怕傳到這一代,福威鏢局的武功已經沒落了,但生意卻紅紅火火貫穿南北,後來一朝被滅門,整個福威鏢局無一人生還,周遭無辜百姓死傷無數,震驚朝野。

此番慘案連鄉野小民都無人不知,皇帝對此事的內情,知道得隻會比旁人更多!

作為罪魁禍首的青城派在江湖中稱得上是二流門派,然而就算隻是二流門派的,他身為皇帝,對其也無計可施。

“林平之。”皇帝出聲道。

喬衡頓了一下,應道:“是臣。”

皇帝愣愣地看著他,之前向他發火的底氣全消,當日得知林家、劉家滅門案時,那被他強行遺忘的恥辱再次席卷而來。他天天在奏疏上看那些臣子們讚他為什麼本朝聖皇、天下共主,但這些也就聽聽罷了。

是沒人拿著刀子逼著喬衡冒籍取巧,然則一旦被江湖人抓住,就結果而言,哪還有孰輕孰重之分。

他聽到有人在關切地喚他“陛下?”,他的思緒才漸漸回籠,他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許是讓喬愛卿說一說他的事情。

喬衡沒有刻意賣弄淒慘,他單純的將事實細細道來。因為他知道,太多的藝術性加工,隻會讓事情顯得虛假,難以引起共鳴。

皇帝聽著青年以一種平靜到令人啞然的態度訴說著此事的發端,到青城派仿佛貓戲老鼠般的殺人行徑,再到於人豪打在他心臟上的一掌,又到他是如何遮人耳目、改名換姓的躲避追殺……

喬衡歎了一口氣,笑道:“後來臣實在是躲累了,就開始想,這世上還有誰既有能力、又願意庇護臣呢?思來想去,陛下一定是能的,但臣不過是一鄉野小民,又緣何才能見得陛下一麵?於是臣就隻好拿個六元來當做敲門磚了。”

這話說得輕巧,甚至帶著幾分自我打趣,但皇帝豈會不明白裡麵的真正心酸。

江湖人對林家心存覬覦,無人可信,而朝廷中人又對江湖人忌憚不已,沒人願意庇佑無權無勢的林家遺孤,同樣無人可信,下場參加科考無非是破罐子破摔之舉,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皇帝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啞得可怕:“喬卿,朕必讓江湖人給你一個交代。”

喬衡說:“臣相信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

於是喬衡的身份就這般在皇帝麵前過了明路,但兩人都沒有聲張。

皇帝記掛著喬衡說自己曾受過一記摧心掌,在第二天還特地派了一名太醫到喬衡家中為其診脈。

那太醫麵上不不動聲色,隻吩咐喬衡要好好調理,不得過度勞累,轉過身來就將真實情況稟告給了皇帝。皇帝這時也顧不得會不會惹人猜疑了,又派去一名老太醫為喬衡診治。

喬衡哪會不清楚自己身體的情況,他無意為難這些太醫們,就說服陛下不要再派太醫過來了,他自己也會醫術,就借機向陛下索取了一批世麵上難以接觸的藥物以供使用。

朝中的太醫是光明正大的來,又光明正大的走,一直都有在注意著這邊情況的林震南立即得知了這件事。

看來平兒是生病了。但是他之前見到平兒時,看上去還沒有事,不過平兒的氣色的確不佳,未免太過蒼白了,也不知道這與當初於人豪打他的那一掌有沒有關係。

他心中有著種種思慮,卻一種都不敢表露出來。

嶽不群也知道這了此事,他直接對嶽靈珊說:“這倒是一個好機會,既然他當初在騎馬遊街時於你有過相扶之恩,不妨借著此事前去探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