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精神灌溉, 身體已經達到飽和狀態。
渾身溫暖的休從睡夢中醒來，入眼就瞧見雄蟲坐在床邊背對著自己穿軍裝。
微愣了下。
他下意識地從床上爬起，“雄主, 我來服侍您吧。”
蟲子的聲音有些沙啞，顧斂側眸視線落在他的眉宇間, 問，“身體有什麼不適嗎？”
“沒有。”休搖頭。
一夜的灌溉讓他的精神海域充沛起來, 身體也自動調整到了一個最佳狀態, 準備迎接加特星的開航。
休從床上下來，赤腳半跪在顧斂的麵前。
“感謝您的……灌溉。”想到昨晚的種種, 眸中的蔚藍變得濃鬱起來。休忽略掉耳根發燙的溫度, 邊伸出手邊道，“我來幫您吧。”
顧斂默許了, 注視著眼前這隻為他整理軍裝的蟲子。
或許是因為他的視線存在感過強，蟲子蜜色的肌膚逐漸蒙上一層薄粉。整理領口的手也忍不住微顫了下, 擦過他的喉結。
“手不穩。”
顧斂看著休的手, “拿刃的時候怎麼辦？”
像是被落在指尖上的視線給燙到了, 休蜷縮了下手指。動了唇，想解釋又有些羞於齒。他總不能說, 是因為太在意雄主的目光而手抖了吧。
休沒有注意到顧斂唇角旁稍縱即逝的笑，隻好含糊道, “您放心，上戰場後我會注意的。”
上戰場。
誰也無法預料到加特星的航港會變成怎樣的戰場，接下來，他們又將麵臨什麼。
顧斂眸色漸深，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心情。
相反地對於即將到來的一切，支配和重整秩序, 他的血液逐漸沸騰。
“起來吧。”顧斂將休叫起。
休起身，開始穿上自己的軍裝。他麻利地將內襯穿好套上軍裝，再轉向衣扣。軍裝的扣子比起其他部分，要麻煩很多。
還沒動手，一雙手邊伸了過來。
“雄主？”
休疑惑，當看到顧斂摸向扣子的手時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圖。
“不用麻煩您，我自己來就行。”
讓雄主服侍自己的雌君穿衣服，簡直太不合規矩了。休想伸手製止，但手被顧斂繞過了。
“彆動。”
顧斂的聲音裡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成功地讓休落下了手。休不禁屏息，注視著自己的雄主。冷淡的眉眼低垂，暗金色的紐扣在修長的手指間如同一件藝術品。
從上腹到脖頸。
最後一顆暗金色的紐扣被扣好，顧斂的手撤離，低垂的眉眼也隨之抬起。
“休。”
“保護好自己。”
深黑的眸子撞進休的眼中，撞得睫眸顫動。
收拾完畢，顧斂和休走出營帳，在上將的號召下與部隊集合。軍雌們在整隊，等候已久的米歇爾早已經整裝待發。
“都準備好了。”他靠近顧斂，低聲道。
顧斂點頭，深邃的眸子望向加特星的西部。那裡，與伊奧同行的亞蟲小隊，正聯接著一群未知的變異蟲。
*
“是軍部的航艦！”
兩個小時後，航港。
巨大的轟鳴聲從上空襲來。
顧斂抬頭，注視著轟鳴聲傳來的方向。隻見雲層密布，幾架龐然大物朝著航港緩慢行使過來。
“支援真的到了！”
“上將！支援到了！”軍雌們眼神灼灼，激動不已。
是元帥的航艦。
上將望著為首帶著元帥特有標識的航艦，上懸的心終於稍稍落下。即使軍部真的被敵蟲侵占，但元帥又怎麼可能舍棄他們？
眼眸逐漸堅定，上將下達命令，“航港即將開啟，各軍雌準備交接！”
聽聞，振奮的軍雌們翹首以盼。
轟隆聲愈響。
雲層後退，幾架龐然大物逐漸露出它們的麵目。隨著驚呼聲，駭蟲的激光炮艦猛地闖入眾蟲的眼簾。
“是重型戰鬥式航艦！”
這種航艦一般隻用於大型作戰，怎麼會用來護送物資？未免太大材小用了點。有軍雌不解，“怎麼會派重型戰鬥式航艦來？”
按理說，帝國現在正處於國防薄弱的時刻，軍部又怎麼會把大型軍備全部撥到加特星來？上將敏銳地感到一絲不對勁，但他並沒有選擇後撤。他的表情凝重、綠眸灼灼，死死盯著那艘隻由元帥授權的最高階航艦。
五分鐘、六分鐘過去。
已經抵達在航港上空的航艦卻並沒有停泊。隨著時間的推移，翹首以盼的軍雌們也因為這不同尋常的行為而感到焦灼不安起來。
“上麵的航艦在乾什麼？”
“怎麼還不停泊？不是要重新開啟航港嗎？”
不安的議論在軍雌間傳遞。
綠眸被撞動了瞬，上將緊繃了唇。而他身側的休也忍不住握緊了刃，心中已經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雄主的猜測是真的？
休看向顧斂，顧斂的唇角噙著嘲諷的冷笑，看著停駐在上空久久不下的航艦。
元帥號艦航中。
隔著航窗，蟲皇居高臨下地瞥了眼那群烏泱泱如螞蟻般密集又渺小的軍雌。轉頭看向元帥，“阿米洛你還在等什麼？”
“直接發號施令吧！隻要將加特星徹底封鎖，咱們就能一舉殲滅變異蟲，保住蟲族！”
對於底下的這群軍雌，蟲皇的眼中沒有任何憐憫。他不斷慫恿扇動著，“這是為了整個蟲族，為了咱們無數的蟲民。”
“阿米洛，我知道你慈悲。”蟲皇放柔的語氣，走向元帥。他一手扶住元帥的肩膀，一手撫向元帥凸起肚子。
側眸，將陰險和自私藏入陰影，“但這個決定絕非是錯的。”
撫向肚子的手落下，元帥的身體微閃，消瘦的手臂上顯出青筋，他看向蟲皇。蟲皇眼神一派肅然，沉著口氣道：
“總有蟲需要做出點犧牲的。”
“是啊，這也是無奈之舉。”詹姆斯眼底閃過精光，歎氣道，“何況他們早就叛離了蟲族。”
他們真的背叛了蟲族嗎？
元帥不語，望著底下烏泱泱的軍雌陷入沉默。
久久不下的航艦和等待開航的軍雌形成了無聲的對峙，氣氛變得緊繃起來，上將的神情也逐漸下沉。
“上將。”休上前一步，低聲道，“和元帥進行通訊申請吧。”
誰也不知道航艦裡是什麼樣的情景，元帥又在作何打算。這一刻，連諾林都遲疑了。他看向休，最終點了頭。
就在通訊申請發送過去的瞬間，航艦終於有了動靜。
駕駛艙被打開，蟲皇攜著元帥及詹姆斯等大臣出現在眾蟲的麵前。見狀，不知所以的軍雌們依舊感到喜悅，以為是蟲皇和元帥為了鼓勵士氣親臨戰場，紛紛行起跪禮。
航港上，烏泱泱的軍雌跪了大片。
唯獨幾名將領，站在跪伏的軍雌中脊背挺直。
“你們是在乾什麼？”
“造反嗎？”
蟲皇被擴大的嗬斥聲從航艦上傳來。
“休？”行著跪禮的上將沉下臉，詫異地望著休。
儘管他對軍部和元帥的行為已經生疑但從心底依舊是願意相信軍部和元帥的。顧斂和米歇爾不跪，諾林並不感到詫異。然而望著直挺的休，諾林錯愕了。
休的指尖顫動了下，下一秒手就被顧斂握住。
他回頭去看顧斂，顧斂的唇角噙著笑。不再是嘲諷，而是自信。自信得讓蟲感到自負，卻又叫蟲莫名心安。
“上將，蟲族變了。”
現有的蟲族隻有腐敗。
哪怕成為全帝國的敵蟲，也不能再退一步。
休反握著顧斂的手，毅然決然地跟隨顧斂上前。
“米歇爾、休格蘭特。”
“顧斂！”
“你們三隻蟲是要造反嗎？”蟲皇嗬斥道，看著直挺挺的三隻蟲眼底卻是得意和興奮。他不怕這些蟲反抗，就怕找不當一個封鎖加特星、將這些“反叛軍”連同變異蟲一起殲滅的正當借口。
“造反？”
顧斂扯出冷笑，“不是帝國派著炮艦要讓我們和變異蟲一起葬身在加特星？”
“殺死梅切爾士兵長，阻止傳報戰情。”蟲皇眯起眼，“勾搭亞蟲族並試圖危害蟲族，任何一項罪名都足夠賞賜你們死罪！”
兩蟲的對話，清晰地通過通訊設備傳達進每隻蟲的耳中。
梅切爾死了？
這下連上將都震驚了，他猛地看向詹姆斯和沃克波斯頓。兩隻雄蟲嘴角噙著笑，仿若在看戲。
他和元帥之間的橋梁坍塌，詹姆斯依舊還出現在蟲皇身邊。瞬間，上將明白發生了什麼。他猛地站起，迫切望向元帥，“梅切爾士兵長並不是我們謀害的！”
“元帥，阿曼克家族才是幕後的黑手！”
“詹姆斯阿曼克才是變異蟲和亞蟲族的領導者！”
此話一出，蟲群騷動。
“窮途末路，還想挑撥離間，汙蔑詹姆斯大人！”沃克波斯頓道，“你們的罪證都已經被軍部收集，陛下如此明智、英勇，又怎麼會信你們這等謊話連篇、狡詐的蟲子！”
罪證？
聽聞諾林狠狠皺了眉，“元帥，您要相信我們！”
“元帥，您要相信我們啊！”軍雌們寄希望於元帥，“陛下！我們沒有叛變蟲族！”
顧斂冷冷圍觀著蟲皇和詹姆斯聯手安排的這出好戲，他倒要看看詹姆斯會如何顛倒黑白，這些可憐的蟲子又何時才會徹底心如死灰、醒悟過來。
“元帥，詹姆斯·阿曼克是亞蟲族的領袖。他名叫亞伯，潛伏於帝國多年，為的就是製造變異蟲，毀滅蟲族！阿克曼是他用來作掩護的背景，他用阿曼克家族掩護了眾多亞蟲。奧斯汀成為阿曼克家族中瞞報的S級雄蟲，S級雄蟲罕見而在帝國如此嚴密的排查係統下還存在瞞報者。元帥，您沒要感到奇怪嗎？”
“還有被阿曼克安插進來的維亞中將，奧斯汀和維亞是亞蟲的證據我們也已經掌握。我原本就想將這個消息傳遞給您，但梅切爾士兵長卻慘遭謀害。”
“這是我沒有料想到的。”上將麵色凝重，“但下此黑手的一定是詹姆斯。”
因為上將的話蟲群騷動，元帥的眉眼微變，試圖分辨他話中的真假。
“陛下，您不會也相信我是什麼亞蟲領袖？”詹姆斯笑問。
“簡直是荒唐！”蟲皇嘲笑道，“詹姆斯的爵位還是我親自冊封的。”這些地位卑賤的雌蟲嘴裡就沒一句可信的，詹姆斯可一直是他的軍師。
他是瘋了，才會懷疑詹姆斯。
“元帥！”上將的綠眸中滿是擔憂。
“既然是這樣。”顧斂緩緩出聲，“就都拿出證據來。”
元帥不經意撫過腹部，眼中閃現痛楚。比起蟲皇，他更願意相信交付後背的下屬。元帥看著蟲皇，出聲，“好，陛下那就讓他們拿出證據來吧。”
蟲皇皺了眉，依他來看直接讓炮艦轟炸以絕後患更為好。但現在他依舊得依仗阿米洛和軍部的力量，於是應了下來。
顧斂看向休。
休點了頭，吩咐身邊的軍雌道，“將奧斯汀和維亞押過來。”
聽到奧斯汀和維亞的名字，詹姆斯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而上將臉色微妙，他從沒預料到顧斂會聯合休和米歇爾在他的背後部署。從這一刻起，諾林就隱約察覺到他將無法再掌握軍隊的支配權。顧斂將會接替他的權力，然而因為他的錯誤他還無法生出怨言……
奧斯汀和維亞很快被帶了過來，被按跪下來。
顧斂走到兩蟲的麵前。
“奧斯汀。”
顧斂的聲音對於奧斯汀來講似鬼魅，他反射性一抖。冷冷的話，又被拋到耳邊，“想活命，就告訴所有的蟲。亞伯是誰？讓你藏身於阿克曼家族的詹姆斯又是誰？”
那隻恐怖的雄蟲彎腰，在他耳邊輕聲又嘲諷地道，“看看你的周圍，沒有價值的可憐蟲。”
奧斯汀抬頭，深綠色飽受摧殘的眸子環顧著四周，最終視線落在航艦上的詹姆斯身上。
封鎖、炮艦、站在蟲皇身邊的詹姆斯……
亞伯大人真的不管他們的死活，要讓他們和這些蟲子同歸於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