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9(1 / 2)

密室內沒有點燈。漆黑的長道像是一條張著血口的蟒蛇, 正在靜靜等著風秋主動的踏進它的腸胃裡去。

風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她回頭就在屋裡取了燃著的燭台。舉著燃得正旺的燭台,將腳下三尺地照得亮堂,風秋這才走進了這條密道。

台階一路往下, 風秋走了一會兒,開著的入口透進的光已經分毫見不著了。她瞧著手中的燭火略停了一瞬, 發現除了自身後湧入的風,蠟燭上燃著的燭火還微微向左偏了些。

人要活著,總不能脫離乾淨的空氣。空氣太過封閉, 不僅僅是呼吸會逐漸困難的問題,未得流通的沉積濁氣積壓下來, 極易使人頭暈目眩——這一點不僅僅是對於被關在密道裡的犯人而言的,但凡是入這密道的, 隻消停留的時間長了些,便都會有惡心嘔吐的感覺。所以哪怕是修一條無人得知的密道, 密道也一定需要留著通風口, 保證空氣的流通。通常, 這些風口會留在密室內。

風秋看了眼火焰的大小, 又瞧了眼未分岔路不知還需得走多遠的密道, 憑借著幼時在移花宮玩捉迷藏的經驗, 她伸出手摸向了右邊的石壁,手指一點點探著右側的石壁繼續往下走。

大約走了十步, 火焰偏左的幅度大了些, 風秋仔細在右側的石壁上尋摸了片刻, 果然尋到了一處機關。

風秋:移花宮誠不欺我,現在造密室的技術,隔不了風。

機關按下,右側的岩壁果然裂開一道隻容得一人入的小縫,風秋小心謹慎地踏了進去,一抬眼,便見到正躺在岩壁後密室修養的一名年輕人。

這年輕人身受重傷,眉眼間頗為陰鬱。風秋的突然顯然嚇了他一跳,他下意識便用未傷的左臂握住擱在榻邊的長劍,卻又在拔劍前瞧清了風秋。

風秋沒有動。

不止是兵器,她甚至沒有動她手中的燭台。

燭台將長榻上青年的臉映照的清清楚楚,青年知道自己和薛衣人有多想象,他已經緊張到隻消風秋有半點工作,便要拔劍與她相拚——偏偏風秋沒有任何動作。

風秋的眼神從他肩上的傷掠過,又瞧見了塌邊木桌邊隔著的麵具。

她緩緩開口:“你……”

薛笑人咬牙,他的手抓緊了劍柄,即將出鞘——!

風秋道:“你是斷魂穀的?”

她兩步走了過去,瞥了薛笑人一眼,溫聲道:“彆拔劍了,你是用右手劍的,左手使劍連我一刀都擋不下。”

薛笑人自然也知道自己並不擅長左手劍,但他從不是輕易認輸的人。他眼神陰鷙:“那若我右手用劍呢?”

風秋笑了聲,她道:“你右手完好尚不能勝我,如今你右臂重傷,卻還要問我右手用劍如何?”

薛笑人隻覺得眼前一道刀光恍過,他擱在桌麵的麵具便被削成了兩半!

可再看眼前的人,她的手中連刀出現過的殘影都無!

風秋掠過薛笑人道:“你用右手使劍,結果隻是你廢了右手,沒彆的。”

薛笑人意識到傷重的自己根本沒有贏過眼前人的機會,他握著劍的手不由鬆了一瞬。風秋見狀,不由頓了一瞬,有些不確定問:“你不是斷魂穀的人?”

薛笑人冷笑:“我是人,不是無敵公子的狗。”

風秋見他毫不猶豫痛罵斷魂穀,不免遊戲驚訝。

薛笑人也很驚訝。他能清楚地借著燭火瞧見風秋明豔的眉眼,心裡大約便猜到了這人是誰。他原本還不明白,為什麼江琴這麼恨一個與她十年都無交集前主子,但在見到了風秋的那一刻,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江琴為什麼恨。

就像他嫉恨他兄長薛衣人的天賦名望一樣。江琴這種比他還不如,活在陰暗溝渠裡的蟲子,自然是要恨天上的月亮為什麼要有光的。

薛笑人盯著風秋的臉,見她的眼中確實沒有半點因自己的長相而生出的驚訝,不由慢聲試探:“你是真不知道我是誰?”

風秋詫異:“我該認識你嗎?”

薛笑人見她詫異不似作假,便知道她還沒有來得及見到薛衣人!也是,如果出現在密道的是江楓,那冷血今夜來此的目的也就很清楚了,必然是冷血牽製住了薛衣人!

以現狀來看,既是江楓已入了密道,那江琴不是已然事敗,便是心狠地想利用江楓順便將他也宰了。江家財富是一筆天文數字,似是江琴這般的人怎麼可能會不心動,會乖乖的就這麼將其中的一半分給他?許久不見白日鬼的蹤跡,怕是連白日鬼,都被這丫頭借刀殺了!

薛笑人瞧著不動聲色,心中卻在飛快盤算剩下的勝率。

就以目前的狀況而言,不管斷魂穀在這件事情上還有沒有後手,這條密道和密道中的無情是肯定瞞不住薛衣人了!

比起那筆不知拿不拿不到手的錢,更重要的是他現在還不能在薛衣人麵前暴露!

他必須想出辦法,在薛衣人發現之前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薛笑人心想,如果冷血已經在正廳牽製住了薛衣人,那麼他隻需要穩住眼前的江楓,不為人知的回到自己的院落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江琴的死活他並不關心,總歸薛衣人也不會相信這個潛入他們家的斷魂穀細作的話。他還有翻盤的機會,隻要穩住眼前的這個人!

薛笑人幾乎是在瞬間換了種口氣。他見風秋眼眸清澈明亮,整個人瞧著溫柔而無害,像極了不知江湖險惡的名門之後。

薛笑人也彎起了唇角,斂下一身殺意。他對風秋緩聲道:“我被斷魂穀所擒,被困在這裡已有了些時日,我還以為你也是他們的人。”

風秋聞言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她複又溫和著問:“除了你,這裡還關著彆人嗎?或者說,那些抓你的人,除了在看守你外,還看管彆人嗎?”

她狀似不經意:“這裡是最後一間屋子裡,按理說我的朋友也該在這裡才對。”

薛笑人聞言眼睛一轉,他也正好需要時間離開,他對風秋道:“有,左邊的書架上有個機關,書架後頭還有間密室。”

風秋差不多也已經看了一圈這石壁後的屋子,也沒找到其他繼續往後的路。她走到書架邊,伸手試了試薛笑人所指的機關,果不其然,書架本身也是暗門。

薛笑人的眼睛緊緊盯著他,他的手指不知何時勾住了藏在袖中的一枚暗器。隻要風秋在檢查暗門時露出半點空隙,他手中的暗器便會射出——!

可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風秋竟一點空隙都沒留給薛笑人,直到她徹底打開了暗門,重新正麵向了他,薛笑人才不得不鬆開袖中藏著的暗器。

風秋見到了新的通道,笑著對薛笑人說:“多謝你指路。”

薛笑人眼神閃爍道:“哪裡,我該謝謝姑娘救我。”

“啊,說到這個。”風秋笑眯眯地以一枚碎銀直擊對方的穴道,“你在說話前,是不是忘了將自己肩上的劍傷遮掩一下?”

風秋:西門吹雪傍晚在薛家莊的角門,一劍刺了倆!

風秋進了最後的密室,她笑眯眯地向薛笑人打了招呼:“是不是斷魂穀的狗不重要。重要的是密謀殺人和殺人未遂這兩項罪名,等冷捕頭得空了,會來和你算的。”

薛笑人瞪大了雙眼,他想要大叫,卻發現風秋竟然連他的啞穴都一並點上了!

薛笑人:堂堂金風細雨樓少樓主竟然騙供——卑鄙!

卑鄙的風秋已經進了暗門。作為最後一道暗門,裡頭就要簡單多了。再沒有什麼和俄羅斯套娃似的密室套密室,風秋順著台階在一路往上,終於看見了鐵柵欄和被鐵柵欄後被鐵鏈五花大綁的無情。

風秋舉著燭台:“……”

聽見了響動而抬頭的無情:“……?”

無情在瞧清了風秋後忍不住扯動了一瞬鎖鏈:“你怎麼在這兒,四師弟呢!?”

這密室幾乎暗無天日。僅有通風口透進來的那一點稀疏月光籠在無情的右掌心中。風秋都不敢將手中的燭火遞近了,免得無情的眼睛受到刺激。

她站在牢門外,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合適的位置,將燭台擱好。風秋一邊研究鐵牢上的鎖,一邊回答無情:“冷四爺在上頭呢,等出去就能見到。”

無情冷聲:“你知道我不是指這個,四師弟也是急昏了頭,怎麼會帶你來鬆江府!”

風秋頭也不抬:“人都來了,現在送出去也來不及啊。”

她研究了一會兒,發現確實開不了。所以她拔了刀。

無情該是除了蘇夢枕和燕南天外,第一個瞧見她袖中刀自袖中滑入掌心,而不是直如一道光鞭打出去的。也正是因此,無情瞧清了風秋的“紅袖刀”。

與蘇夢枕那把真正的“紅袖刀”不同,風秋的這把雖然在形製上與蘇夢枕的那把幾乎一樣,但她的刀身發著淡淡的青色,極似她那把長刀的刀鋒。此刻,風秋正舉起了她那把薄如蟬翼的袖中刀,借著燭火的光,正對準了牢門的鎖——

無情見狀不由阻止:“這是精鐵打的,刀劍很難——”

無情的話還沒有說完,風秋手起刀落,隻聽叮——的一聲,精鐵鏈應聲而斷。

風秋茫然:“盛大人,您剛才說話了?”

無情:“……你的袖中刀是誰鑄的。”

提起自己的這把刀,風秋可以有話說了,她頗為自得道:“我師父托請徐且徐大師所鑄,材料更是天外隕鐵,絕不遜色於‘血河紅袖不應挽留’中的任何一柄神兵!”

無情:“……蘇樓主拳拳愛徒之心。”

風秋點頭:“對我來說,師父是世界上最好的師父。”

她拉開了牢門,走進去後依葫蘆畫瓢斬斷了困著無情的鐵鏈。敵人對無情十分忌憚,除了這些幫著他的鐵鏈,他身上許多要穴還被封住了。無情雖解開了鐵鏈,但卻也比個孩童多不了太多力氣。好在封穴的人用的手法也不算精妙,風秋解是解開了,但無情的穴位被封太久,一直雖解了穴道,仍是失力。

風秋低聲對無情道:“盛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江楓要冒犯了。”

話必,她也不管無情到底同不同意,彎腰就把無情整個人給背了起來。無情要比她高上不少,風秋這麼一背,無情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罩住了。

無情:“!”

自成年後,除了自己的劍侍,無情甚少再和旁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更不要說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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