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秋一路匆匆趕來,麵上瞧著雲淡風輕,但實際一路神經繃緊。無情如今被她乍然背了起來,頭顱微垂,恰好能瞧見她衣領下的一截皮膚。這截藏在衣領中的皮膚微微發紅,上麵還沁著些細小的汗珠。無情又看了眼她的側臉,風秋瞧著仍是笑容溫和,似是這密道一切的昏暗隱秘都不算是事。
無情瞧著,也不知怎的,忽然道:“江楓,要偽裝鎮定,就得連呼吸、溫度、和汗液一並控製了。”
“你這樣騙不了人。”
風秋的背脊僵了一瞬,但她很快就放鬆了下來。她道:“盛大人的教導我記下了,不過我覺得我還是很有天賦的。”
無情聽懂了風秋的言下之意,在這四處埋伏著危機的地方,他竟也有心思打趣了一句:“看來江少樓主已經騙到了不少人。”
風秋笑著道:“不多不多,如果盛大人也願意配合一下,裝作被我騙到,當我對今夜的計劃胸有成竹,沒有半點不安就更好了。”
無情彎了彎嘴角,密室中的風忽起了極輕的變化,他猛地帶著風秋向後倒去,低喝道:“小心!”
風秋一個不穩,被無情一並帶著向後跌撞了幾步倒下,她整個人都撞進了無情的懷裡,所以還算是好的。就在她想起身去查看無情的狀況時,原本他們在的地方忽然在瞬間砸下一道足有千斤重的鐵門!若是剛才無情反應不夠機敏,他們怕是會被這樓道中這道突降的鐵門砸成兩節!
風秋倒吸了口氣:“這裡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機關!我明明沒有——”
無情借過風秋的火折,被風秋扶起來後仔細看了看這道鐵門,開口道:“嚴絲合縫,沒有任何切入口。”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將火折遞給了風秋:“像朱亭的手筆。”
風秋:……這個朱亭彆是我知道的那個陸小鳳的朋友朱亭。
風秋正在內心祈禱,便見這鐵門上忽然被拉開一道小窗。窗戶後是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那張麵容正是無情所熟悉的,他沒什麼情緒,像是早就料到。
來人正是江琴。
她瞧著被困住的風秋與無情,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她高興道:“無情大人,如何,我說過的,與斷魂穀作對的人唯有斷魂一條路。您現在後悔了嗎?”
“如果後悔,我還是能夠給您一個機會的。我知道您的暗器手法天下第一,誰也逃不過您發出的暗器。”
江琴說著,竟真從小窗裡將一枚暗器打至無情的手邊,見無情微微抬眸看向她,她笑道:“您也見著了,這是朱亭朱老板的手筆,所以這門必然是無法從內部打開的。若要這門重新升起,隻能從我這裡來,隻有我有辦法。”
“我與您相處了這麼些時日,多少也是有些感情。所以——”江琴的臉上出現怨毒,“隻要你殺了江楓,我就將您放出來。”
無情沒有開口。
江琴並不意外無情沉默,或者說,她要的就是無情沉默。江琴笑著看向江楓,對江楓說:“無情大人沒有拒絕,看來也是同意我的辦法了?不過我與小姐也是有情分的。所以呀,若是小姐願意殺了無情,我一樣會放小姐出來。”
風秋:“……”
無情見狀,冷聲提醒江琴:“你該知道,我四師弟已經來了,而你並不是他的對手。”
提到冷血,江琴臉色扭曲了一瞬,她本以為白日鬼能夠殺了冷血,結果卻不想這老頭如此無用!沒了冷血的腦袋來汙蔑江楓,江琴的計劃在第一步就亂了套,不過好在薛笑人還是“幫”她將江楓引入了關這無情的密室裡。
雖然過程不太一樣,但她想要的,“江楓來殺無情”的場景,還是能夠實現。
江琴道:“您放心,冷四爺自然也還是有人陪的。”
無情道:“白日鬼不是四師弟的對手。”
江琴神秘道:“所以白日鬼也絕不是最後一個會去見冷四爺的。”
無情見狀,忽而笑了,他說:“斷魂穀給了你白日鬼,甚至還願意再給你彆人——你是沒有這個價值讓他們保到這種程度的,看來黃河賑災銀的確還在你的手裡,還在鬆江府。”
江琴聞言一驚,但她很快便震驚了下來,她道:“就算你現在知道了也沒用,你難道還能出去嗎?”
“啊,對,我答應過你,隻要你殺了江楓,你就能出去。”她笑容輕盈,“如何,無情大人要動手嗎?”
說著她又看向風秋:“小姐,你不是這般任由人欺的個性呀,您不反抗嗎?”
風秋沒說話。
江琴的笑容微微一滯,她開口道:“小姐該不是要為無情去死吧,老爺夫人要是知道了您這麼死了,該多失望傷心。您不會真的這麼蠢吧——”
風秋終於開口,她困惑極了:“不是啊,你一口一個小姐,一口一個我爹我娘。斷魂穀的人,沒有必要這麼稱呼我吧?”她想了很久,還是沒從記憶裡找到江琴這張臉,隻能無奈的問:“請問你是……?”
江琴:“……”
江琴的臉色在一瞬間極為精彩,她尖叫道:“江楓——你該死!”
風秋:……不是啊,這地方怎麼回事啊,一個兩個都覺得我應該認識?我雖然是金風細雨樓少樓主,但我的交友圈真的不廣!
風秋見那姑娘差點發瘋,立刻噤聲,好半晌才敢說:“不然,你給我一個提示?”
江琴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的殺意,她對被封住的風秋和無情道:“我改主意了,你們倆等死吧!沒有水,沒有食物,我看你們能在這裡活多久!”說著說著,她莞爾一笑:“或者,你們可以殺掉另一個人,一個人借著另一個人的血肉,總是能多活兩天的,對嗎?”
她的話音不過剛落,一枚暗器正對她的麵門而來!
若不是江琴那時正巧因怒氣動手關了小窗,鐵窗與暗器撞了一下,改變了途徑——無情那一鏢已要了她的命,而不是僅僅隻刺傷她的眼睛!
江琴捂住鮮血淋漓的眼睛尖叫了起來,她恨極了,直道:“我要你們死,你給我死!”
被關著的風秋隻聽見咚!的一聲,有什麼似乎被搗壞了。
江琴的聲音遠遠傳來:“就算是朱亭也沒辦法拉起千斤重的門!江楓,盛崖餘,你們就活活等死吧!”
風秋:“……”
風秋回過頭看向無情,控訴道:“你為什麼突然要殺了她?”
無情淡淡道:“已經確認了賑災銀的下落,她惡貫滿盈,沒必要再留了。”
風秋道:“所以我們現在被關死在這兒了,她還跑了。”
無情:“……”
無情道:“未必。”
風秋:“?”
無情:“關我的牢房還能透出光,說明這裡離地麵算不上很遠,從現在開始動手,應該能在七日內挖出去。”
風秋認真道:“用我的袖中刀劈開可能碰到的石頭嗎?”
無情:“……”
風秋歎了口氣,她坐了下來。
無情見狀忍不住蹙眉,他道:“你應該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風秋道:“我的確不是,所以我在等人來救我。”
無情道:“按照她的說法,地麵上應該很快就會來斷魂穀的援軍。四師弟若不退的及時,會有危險。”
風秋道:“這上麵是薛家莊,現在這莊子裡頭,除了冷四爺,還有西門吹雪和薛衣人。你覺得斷魂穀要來多少高手,才能困住他們三個人?”
無情說:“先不論西門吹雪,這裡是薛家莊,薛衣人就一定會和我們合作?”
風秋想了想抱著孩子去找丈夫的薛夫人,肯定道:“會的,他得做個榜樣。”
無情:“……?”
無情乾脆也放鬆了下來,他接著問風秋:“好,就算地麵上沒有問題,他們三個人誰也抬不起這千斤重的鐵門,你準備等他們重新挖一條地道來救我們?這倒不如由我們從內開始。”
風秋詫異道:“那麼麻煩乾嘛呀。”
無情:“……?”
風秋看著無情手中的火折,忽而彎了彎眼:“我進鬆江府前吧,其實給我大哥寫了信。”
無情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燕南天?!”
風秋算了算日子:“差不多也就這兩天到吧,最遲後天。”
她雙眼發亮:“我們完全可以等我大哥來劈開門嘛,才這點厚度,他拿我丟在外頭的割鹿刀劈,一定劈的開。”
無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你竟然把割鹿刀隨便丟”還是該說“燕南天有這麼厲害嗎”。
他選擇沉默。
風秋歎息道:“如果我大哥是今晚到,那地麵上和咱們這裡,還真不知道是哪兒更安全了。”
“那姑娘與其跑地麵上去,還不如待地下呢。”
“我大哥這個人……最恨背叛和逼人相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