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6(1 / 2)

好在江母也就是隨口一說, 逗風秋玩鬨的。雖說按著她的標準, 的確是李家的第三子最合適,但一切還要看風秋自己願不願意,喜不喜歡,結親這種事, 總是對女孩家更吃虧一些。

江母自己就是個女人, 知道女人的苦處,故而對風秋也沒她麵上表現出的那麼嚴厲。

她伸出手替風秋理了理鬢發,溫柔道:“娘知道你和旁人不一樣,你從小就特彆。彆人想要的, 你卻未必想要。娘不擔心你的未來, 娘隻希望你不會後悔。”

“結親是娘和你爹希望的, 因為我們作為長輩, 總希望能看到有小輩承歡膝下。但如果這不是你想要的, 我和你爹也不是沒彆的事可做了。”

“你隻要答應娘一件事。”江母的容顏在月色下, 比春日的江南更要溫柔慈愛。年歲在她的眼角添上了皺紋,她的皮膚也不再年輕時的光滑緊致。但若單看五官、或細瞧她那雙堪若曜石的雙目, 便能猜到她在年輕時, 也定是位名動一方的美人。如今她卸下了所有偽裝, 隻以一顆最溫柔的心對著自己的女兒輕聲細語, 連眼角的細紋都似要被這月下的溫柔暈散了。

她的手指覆上風秋的, 仔細叮囑:“不管你去做什麼, 彆忘了回家。”

風秋的眼眶微濕, 明明是秋高氣爽的時節, 她卻連聲音都悶了起來。這如悶雷一般的聲音,使她往日裡的舌燦如花全不見了蹤影,隻得出了一句輕聲的“嗯”。

而這一句似便能得母親滿足,她被母親抱在懷裡,離開了所有喧鬨計較。隻有月色如水,映照人影成雙。

蘇夢枕在風秋走後,見到了江父江母。

這兩位年過四旬的長者向他行了一禮,被蘇夢枕及時扶住。

他眉間蹙起,低低開口:“兩位何須如此?”

江父道:“蘇樓主對我兒的照顧,我夫妻謹記於心。將金風細雨樓儘數交托於她,與其說是她合適,倒不如說是她已適應了金風細雨樓。”

“蘇樓主是為了她後半生坦蕩,方才將一生心血相交。這份恩情,我夫妻還不得,也隻能向樓主道一聲謝。”

江父江母都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雖說不涉江湖朝堂,但論起精明程度,怕是連無情都要稍遜一籌。蘇夢枕也從不與這兩位話中繞彎,他尊敬道:“兩位言重了,江湖傳言也並非空穴來風,蘇某確實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交托者。”

“是蘇某要謝過兩位。”

江父江母互看了一眼,心裡大約有了數。有些事情有數之後,就不必再擺上明麵去說,說的太直白,反倒要壞交情。這兩名商人本就感佩蘇夢枕與他父親昔年施救之情,掠過風秋的將來,他們的感激之情更多。

趁著今夜有空,江父江母便將先前蘇夢枕請托之事一一告知,同時將那船上帶來的東西再詳細告知。

江父道:“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是些吃食,隻是從不同的路來的。有些路,不方便擺在明麵上,也不是什麼好去處。蘇樓主得了禮,不妨嘗嘗,看看是否新鮮,又是否要常送。”

金風細雨樓在年前曾托江父開辟新的糧道,這隻是明麵上的,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大李通過金風細雨樓想要弄清楚,除卻官道江湖裡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密途。這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不僅對商家來說無利可圖,若是一個不小心被朝廷發現,甚至還會覺得你居心不良,冠你個“謀反”的帽子。一年的功夫,也不知砸下去多少銀錢,江家方才摸到了這些綠林黑道行的秘密通道。

然而這樣的事情,仍是不能擺上明麵的。所以借著這船,將他們查到的“路”送來蘇夢枕的手上,再由蘇夢枕送去給李無忌。

蘇夢枕道了謝,江父仍有困惑。

他道:“這路來的遠,有不少甚至過了遼。”他遲疑了一瞬,“皆是往燕雲十六州的路,這路就算尋到了,也未必是能由官走的……閣下尋這些,真的有能用上的一天嗎?”

蘇夢枕眸色似也被月光浸染,他接過了江父遞來的“禮單”,頷首道:“用得上。”

他微微笑了笑,常久的生病讓他的麵上有些灰暗,但這顏色卻隻會讓他這個人看起來更堅不可摧!

蘇夢枕看著江父,他淡聲道:“或是三年後,或是十年後,再或是十五年後——”

“——大漠的孤煙與羌笛的風沙。你我有生之年,總會再見到。”

江父江母去見了蘇夢枕,風秋不便打擾,自發的退出院中,隨意尋了處空閒的地方小憩。

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一件緊接著一件,細算下來,她都沒有真正休息過的時日。此刻江父江母來了,她也好似真是個孩子了,也能在夜間閒逛偷閒。

風秋倚著廊柱,夜風溫和,熏得她昏昏欲睡。

但她在合上眼前,極輕的聲音驚動了她,她向後看去,瞧見了並不在意撥動了樹枝的憐星。

風秋眨了眨眼,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憐星道:“楓娘又怎麼沒和叔父叔母一起?”

風秋隨口道:“我爹娘去見我師父了,我沒必要跟著。”

憐星笑道:“既然是家中閒談,又哪裡來的沒必要?怕是彆的事吧。”

風秋沉默了一瞬,她也不覺得金風細雨樓這些年顯然過線的動作能瞞過憐星,她豎起一指,噓聲道:“有些事情,放在心裡就好了。就像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憐星靜靜瞧著風秋豎起的那根手指。

她實在太被老天厚愛。明明是個握起刃來再凶狠不過的刀客,偏手生的比最嬌養的女人還要纖細柔韌。若非她刻意為之,怕是任何一個瞧見她手的人,都會以為這是一對樂伎的手,而非一位刀客。

她生來便是件上天給予精心雕琢的禮物,瞧見的人都想要擁有。若非際遇使然,怕早就被人藏進了櫃子裡。可若是被藏進了櫃子裡,又怕是沒有了今日月下華光。

憐星瞧著眼前的姑娘,從她的指尖貪婪地一路瞧進她的裙角發尾,瞧見她纖細的下顎,瞧見她微亮著光、可愛又可惡的眼裡去。憐星看著她,心中的**蠢動,可手指腳尖卻又動不得一步。

他隻能看著,在心中微微歎了口氣:她可真是世上最難解的問題。

風秋見憐星靜默著不說話,還以為他是記著今晚宴席的事情。宴席上江母因不知這兩人性格,許多行徑做的確實太過親昵了,這樣的行徑對大李、對無情或許都算不得什麼,但對這兩兄弟,按他們的標準,的確能夠上冒犯。他們把一頓宴席全然忍耐了下來,甚至顧忌到了江母的心情,風秋是該道謝。

不僅是道謝,她有些無奈地想,或許還該備禮。

風秋想著,輕咳了一聲,對憐星道:“師兄,今天晚上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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