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2 / 2)

幸北看著謝思妄:“治療就交給你。”

謝思妄平時看著溫吞,進入戰鬥狀態卻是最快的,立即穩聲答了個“好”。

“唐濯端木周,砍它們的觸手!樂愛彆緊張,瞄準好了再射擊!謝思妄去幫一下端木周!……”

這不僅是幸北第一次麵對異種,也是她第一次團隊實戰。

結界師是對戰場把控最完整的人,也是隊裡的指揮。幸北以為自己在學校裡學到的已經足夠多,但是真的上了戰場,卻發現每一個抉擇都需要她瞬間做出,很多時候根本沒機會權衡,隻能憑借經驗和直覺。

她沒有經驗,但好在她運氣很好。

“幸北表現不錯。”

看到幸北有條不紊,每一次指令與輔助都精準異常,光屏前的七連教官驕傲地稱讚。

精英班教官對他這種驕傲感到好笑:“那是當然了,我教出來的學生。”

葛卉子默默瞧他一眼。

幸北的念力課是跟著她上的,跟這個隻帶體能訓練的家夥有一點關係嗎?這群人都在自豪個什麼?

“這幾個學生都不錯,個人素質很強,這也是指揮能夠發揮水準的必要因素。”

“但指揮確實是隊裡最關鍵的,其他位置有短板,可以通過指揮彌補,但是指揮如果不行,其他人再強也於事無補。”

這句話引發很多人讚同頷首。

“幸北的天賦很適合指揮啊,隨便指都不會出錯。”

羅慎賢就在這時笑眯眯評論了一句。幾個滿麵讚賞的人不由神色微動。

有道理,幸北念力操作無比精妙,整個戰局儘在掌握,預判稱得上一句天才,但這一切,都仰仗她的運氣,而不是憑借嚴密的分析,或者強大的實力。

“這也屬於戰鬥直覺精準吧,也很不錯了。”

有教官發出感慨。但是這一次這句話裡包含的意思,也隻是“還不錯”,和幸北的驚豔表現完全不匹配。

不過所有人似乎都覺得這句話很中肯,神色平和地默認了這個說法。

容悅憐不動聲色地看了羅慎賢一眼。

場內,幸北還在努力讓自己的念力更加舒展稀薄,覆蓋更廣。

她有一次見過葛卉子釋放念力,洋洋灑灑地覆蓋了半個校園,讓校園如同蒙上一層極其淺薄的霧。這種霧很淡很淡,要很用心才能發現,但是一旦注意到,就會看到那些念力均勻又柔和,讓全世界都閃閃發光,煞是美麗。

而她的念力現在隻能覆蓋一個小小的天台,並且密度不均,像是沒完全化開的葛根粉,疙疙瘩瘩醜到爆炸。

她的幾個隊友已經進入狀態,不太需要她隨時關注協助,於是幸北分出大半心思,開始鑽研如何解開她那些醜醜的小疙瘩。

幸北把精力集中在某一處,憋著氣,想要把它熨燙開。

很快,那塊小疙瘩就懶洋洋地散開,趨近透明。

然而它附近的念力被擠壓,出現了新的濃色區域。

幸北頹喪地泄了口氣。

正在這時,幸北注意到樂愛連續失手,導致唐濯那邊的防線不穩,攻勢密集,唐濯連退好幾步,於是幸北沒多想,將念力抽過去迅速凝實,把逼近他的幾隻異種掃了下去。

“謝了!”唐濯抽空朝她比劃了一下,重新投入到戰鬥中。

幸北安心地收回目光。

……咦?

幸北挑了下眉。

她周身的念力場,居然已經全部稀薄到透明,並且她的念力邊界本來隻覆蓋到唐濯周圍,剛才橫掃異種激動了些,探出了天台之外,居然就停留在了那!

原來是這樣啊。幸北露出了然的笑容。就像想要熨平一張床單,並不能隻關心有褶皺的地方,直接拉著邊緣抻平才是最有效的。

不過她以前也不是沒試過從邊沿下手繼續擴散念力場,根本做不到,剛才又是因為什麼?

幸北冥思一陣,試探著將離她最遠的念力凝實化,往一隻爬上來的異種腦門上一戳。

雖然異種並沒有腦袋或者腦門這種東西。

但是異種立即一個後仰栽了下去,而幸北的念力場再一次得到延展!

女生肆意地笑了。

近衛和射手發現他們的壓力驟然減輕。

一隻隻異種像是被無形的拳頭擊中,仰翻跌下高樓。

“哇哦,結界師發威了!”翟洪廣手閒下來了,抽空鼓了個掌。

“現在我要認真考慮加入你們隊伍了。”端木周矜持地推了下眼鏡,順便擦了擦額角的汗。

光屏前的眾人不由傾身向前。

“對於一年級生來說,確實數一數二。”

“不止是一年級新生,這個水平,在天賦者學校裡也是百裡挑一的。”

“嗯,這個結界範圍是實打實的實力……容老師,你之前說她是A級?”

容悅憐點頭:“是的。”

“是A+嗎?”那個軍官追問。

容悅憐表情平靜:“是A-,不過幸北訓練一直很刻苦,在精英班裡也名列前茅。”

葛卉子眼神默默飄過來:……?容老師在說什麼鬼話?

“怪不得。”軍官“原來如此”的語氣感歎,頗欣慰地望著光屏中幸北英姿颯爽的身影。葛卉子不忍破滅他的幻想,隻好把一肚子話咽回去。

其實容悅憐在外麵誇自家孩子這種心態她也能理解的,就是她以前不知道容悅憐居然這麼不要臉,能麵不改色吹出“幸北訓練很刻苦,名列前茅”這種毫無根據徹頭徹尾的牛皮。

羅慎賢笑著朝她轉過頭:“我也聽說過小北每天晚上還給自己加訓,是真的嗎?”

葛卉子點點頭。加訓倒是確有其事,不過是因為幸北成績太難看,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羅慎賢高興地直拍手:“真是太勵誌了,這說明哪怕天賦不高,隻要努力,就能達到旁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葛卉子猶疑的眼神:是……是這樣嗎?A級也叫天賦不高?這群人搞得她都快要信幸北是個勤奮好學的三好生了。

周圍其他人都給麵子地附和,不一會的功夫,幸北便成為了所有不熟悉的老師以及在場軍官眼中勤能補拙的典型。

甚至連精英班教官都笑得眼睛眯成縫,連聲誇讚他的學生踏實自律,堅韌心性常人難及。

葛卉子:???在學校裡整天罵幸北王八羔子轉世戳一下挪一步的不是您嗎大哥?

單純的葛卉子有點受不了這個虛偽的世界,把目光默默轉回光屏,專心看演習。

她不在現場,感知不到幸北的念力,但是她看幸北的狀態,應該已經進入一種類似“開竅”,或者用玄幻一點的說法,“頓悟”的狀態。

她人生中有過兩次這種“頓悟”,每一次都有巨大的飛躍。

早在一年前,幸北剛進入她課堂時,她就發現了,幸北天生是個結界師的苗子,第一天就敏銳地感知到她的結界場,還試圖和她捉迷藏躲開她的監視,而其他的學生很多直到畢業都捕捉不到她的一縷念力。

葛卉子的臉映著光屏的光芒,眼眸中倒映著幸北的一大張臉,像是細碎的星光在閃爍。

幸北已經不知不覺閉起了眼睛。

她的念力場已經包裹住整棟樓,以及樓下的街道,以及附近兩三個街區,稀薄到她的肉眼都無法輕易捕捉到。她的眼睛現在已經無法幫她采集信息,反而會拖她後腿讓她分心。她要“看”的東西,遠遠超過目之所及。

她的意念分成無數份,能夠追上每一隻異種的行動。這些速度飛快張牙舞爪的怪物,現在在她眼裡就和放牧人的牛群一樣乖巧可控。

她的念力已經完全展開,沒有一絲浪費。

幸北有點可惜地歎了口氣。

還是念力不夠渾厚啊。再差一點就夠到演習場的邊界了,她還想去窺視一下入口處等待的小隊,甚至演習場外的工作人員呢。

老師在光屏上看她的時候,她要是也能偷偷看他們,想想就刺激。

不過現在也夠了。

幸北唇角勾起個細微的笑容,閉著眼睛的樣子,居然顯出一種詭異的安詳。

“謝思妄,騰得出手嗎?”

謝思妄看向唐濯:“嗯?”

唐濯憂慮地指著幸北:“去看看她怎麼了?我懷疑她空間包裡帶了酒,上場前喝多了!”

謝思妄:“……”

幸北憤怒地睜開眼:“我看你才是喝醉了說胡話!我是未成年人,哪來的酒!”

經過上一場後半程的公開直播,場內有攝像頭已經不再是秘密。幸北知道所有老師軍官都在看著,一番話說得義正言辭,然而光屏前容悅憐還是陰沉下臉,嘴唇抿直又在兩端翹著,似笑非笑的格外恐怖。

幸北狠狠瞪了唐濯一眼,淩厲的眼神掃過開闊的四周,最後望著異種來勢最洶的方向,邪肆道:“我這就給你們看看什麼叫清醒。”

咯噔一聲,容悅憐的心臟不正常地凶猛一跳。

說好的低調,這孩子真不是喝醉了?

幸北再一次輕闔眼,用最近一年在課上以及遊戲中已經磨煉得無比熟練的念力場,飛速定位到每一隻異種,將精神力集中到課上講過的異種大腦——位於觸手最密集處的下方,類似肚子的地方,然後,像是在女廁所接住馬桶的萬千水滴時一樣,像是在火磁石礦鑿礦石一樣,猛地凝出萬千觸手,以最快的速度狠狠一劃!

砰!

在圍觀者尤其是光屏前的觀眾眼中,這是何等壯觀震撼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怪物,多米諾骨牌一樣成排成排地倒下,沿著大樓四壁向上攀爬的異種一隻隻脫力掉落,如同一場盛大的異種雨。

熱鬨紛忙的城市刹那靜止,就像是燈火璀璨的夜晚,整座城抽去能源斷了電,象征生命跡象的窗口一盞盞滅掉,眨眼間舉世間唯剩死寂。

唐濯張著嘴,用夢遊的聲音喃喃:“掐我一下,我好像醉了。”

沒人掐他。每個人都呆呆地走向天台邊緣,往下望。

方圓幾裡一片肅殺。綠蚯蚓的海洋變成綠屍體的海洋,他們這個天台就像是唯一有生命的孤島。

光屏前,所有人也都大張著嘴,深受震撼。

好半天沒有人說話,所有人腦中都回蕩著同一個自我懷疑——這他媽也是運氣和勤奮能做到的事嗎?

人們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語言。直到角落裡一個老師的聲音弱弱地傳來。

“那個,我們、我們沒有異種了,接下來的隊伍,還比嗎?”

如同一句喚醒沉睡石像的魔法吟誦,全場抖動了一下,活了過來,逐漸彌漫起罵罵咧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