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房裡點了燈,裴躚攥著瓷瓶發呆。
隨瓷瓶一起送過來的紙條已經燃燒成灰燼,但上麵的話深深刻入他腦中。
【這藥成雙起效,瓶中是一對兩顆,服下後的兩人會情不自禁,與對方交好。】
裴躚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想起江昀笑容冷漠溫文,說他不必在乎清白的樣子。
他還真的不在乎清白。他和裴鶴一起長大,許多觀念類似,“男子失了清白並不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也是其一,平時和裴鶴說的話也不全是違心。
但他不想把自己的清白作為江昀的墊腳石。
他既然不在乎清白……為什麼不能貪心更多呢?
這段時間的相處,裴躚發現,幸北雖然看起來溫和守禮,骨子裡卻暗藏著一股放蕩不羈,並不把禮法放在眼裡,也完全不看重門第,更是不屑於貞操啊矜持啊這類東西。
她遵循的不是任何人的規矩,而是自己的一套原則。
她責任心強,認準一個人,就絕對不會和其他人勾三搭四。而她的正夫,無需高貴身份,隻要她喜歡就足矣。
這樣好的人,他怎麼舍得同彆人分享?
他又何必與彆人分享?
裴躚虛虛望著兩隻瓷瓶,跳躍的火燭仿佛鑽進他漆黑的眼睛裡。
……
裴鶴清冷的眸子裡映著兩叢搖曳的燭火,心中在思忖剛才收到的消息。
自從江昀上次和幸北逛了一天,他就派人關注這個人,沒想到還真查出點東西。
江家公子居然暗地搞來那種藥……他要做什麼?對誰?
纖長的手指有些焦躁地在桌沿敲了敲。
幸北最近都呆在府裡,暫無危險,但她總不能永遠不出去。
正在這時,手下回報。
裴鶴展開紙條,看到上麵的名字,瞳孔一縮。
裴府另一角的院子裡,女孩半夜不睡,跑到房頂看星星。
她的作息比這裡的人偏後,睡得晚起得晚,但晚上又沒什麼娛樂活動,看書久了眼累,就隻能跑出來進行返璞歸真的娛樂活動。
幸北天文學不太好,主要是因為星際時期人類對宇宙的了解還沒那麼多,高考不考的東西她顯然是學不太好的。但是幸北還是勉強認出來了,裴鶴的老家,應該是她恰好沒睡的某次基礎課上講過的,聯邦九大星係中最遼闊的一座。
幸北正在絞儘腦汁在記憶裡搜索自己不太多的知識,突然察覺門口有道人影。
幸北無聲無息地落在裴躚身後。
“你大半夜在這裡做什麼?”
裴躚嚇了一跳,炸毛回頭:“小、小北哥哥!”
幸北眯眼打量他,裴躚不好意思地解釋:“是我睡不著,想過來看看你睡了沒有。”
裴躚看了看幸北的打扮,高興起來:“小北哥哥也沒睡,陪我喝酒吧!”
一個人看星星也無聊,幸北來了這年代還沒怎麼喝過這裡的酒。幸北掃了眼他手中的酒壇,欣然答應。
裴躚身體弱一些,為避免吹夜風著涼,幸北便帶著他回了屋。
裴躚熟練地把毯子鋪開在榻上,引幸北坐下,然後擠到她旁邊。
燭光柔和,少年身體也很軟和,幸北這才意識到,這個環境有些曖昧。
不過幸北很淡定。這些天裴躚有事沒事就搞點新的幺蛾子,她差不多弄清楚他的路數了,知道他也不會太過分,就當這些小動作是無聊日子的消遣小節目,每回裴躚帶著新點子過來,她還有些小興奮。
香香軟軟的男孩子像隻乖巧的貓蹭在旁邊,輕聲軟語地跟她說著話,時不時被她逗得嬌笑,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快樂源源不斷灌進胃裡,流進血液。
幸北逐漸舒服地在榻上懶成一灘。
男孩見她這麼放鬆,便也得寸進尺地依在她身上,和她一樣半躺半靠,小腦袋乖巧地搭在她脖頸處,捉起她的手。
“我一直奇怪,你的手好小哦。”
裴躚和她掌心相貼,五指相對,“我們差不多身量,但你的手,尤其是手掌,又小又薄,就像是女孩子的手。”
幸北心說,你不是知道麼,我就是女的啊。
少年掌心滑嫩,撤去前,手指輕勾了下她的手臂內側,又若無其事地搭在她手臂。
幸北心尖顫了下,表麵卻不露聲色。
裴躚見她不搭茬,撒嬌地蹭過來,把頭擱在她肩膀上,輕輕吸了口氣,又儘數吐在她耳下,激起一片麻意。
幸北實在癢得受不了,咯咯笑了兩聲。
裴躚順著她躲閃的動作,又挨得更緊了。
然後驚奇的語氣:“咦,小北哥哥,你也有耳洞呀?”
幸北不由摸了摸他那側的耳垂:“嗯,小時候就打了。”
“你不是說不喜歡打扮自己取悅女人嗎?”
“打扮自己怎麼就是為了取悅女人呢?我打扮自己是為了自己高興啊。”
“這樣啊。我說呢,小北哥哥怎會和女子一樣打耳洞。”
一邊說著,裴躚湊過去,竟然輕輕親了下她的耳垂。
“嗯,果然是小北哥哥,怎樣都好看,耳垂上的耳洞也很可愛呢。”
幸北覺得耳朵酥了,耳根很深的地方像是埋了個小蟲,鑽得她難耐地癢。
幸北側著腦袋躲了躲,不料這個動作伸長了這一側的脖子,恰好方便少年把頭擱進去。
幸北:“……”
“我早就在想,”少年酥潤的聲音嗡嗡地貼著她耳後的骨頭震動,“你要是個姑娘就好了,就可以比現在更張揚,打扮起來一定漂亮得不得了。”
幸北伸長了手臂懶洋洋地夠來一杯酒,不接茬,一口悶下。
裴躚殷切地幫她把酒杯放回小桌上。
然後靠回她肩頭,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
他起的話題都被她躲過去了,看來隻能逼她躲無可躲。
裴躚晃悠悠地拿過自己的酒杯,假裝一個失手,一杯酒儘數灑在幸北前襟。
“啊!對不起對不起!都濕透了,小北哥哥快把衣服換下來——”
少年扔了酒杯,手忙腳亂就過來扯她衣襟,手指直直伸向她胸口。
卻被擋開了。
裴躚繼續抓,繼續被擋開。
裴躚深吸一口氣。
“好了。”
少女清冷的聲音就像一壇冰酒,澆醒了裴躚的腦子,也凍住他的動作。
裴躚委屈地望著她的眼睛。
不行,他今天一定要戳破。
裴躚紅透著臉,孤注一擲指著她的胸口,甚至來不及偽裝一個完美的驚訝表情:“你、你這裡……!”
幸北低頭看去。沾濕的衣服一覽無餘地勾勒出身體輪廓。
幸北無語地抬起頭。
少年眼神已經躲閃得像隻小蜜蜂,到處亂竄,臉頰就像被燭火燒著了似的,紅得驚人。
“行了行了,真是難為你了,為了戳穿我是女的,下了這麼大工夫。”
幸北一句話戳穿他的目的,裴躚沒料到她這麼直接,連害羞都忘了,驚訝地望著她的眼睛:“你……”
“我是女的,但是裴鶴說如果我是女的你就會討厭我,建議我女扮男裝。”
裴躚眼神有些訝異。
她女扮男裝是裴鶴要求的?為了遷就他?
裴躚壓下胸腔湧上那股不明不白的情緒,柔柔看著幸北的臉:“哥哥想錯了。我討厭女人,但是你是例外。”
“我心悅你,不管你是男是女都喜歡,但發現你是女的之後……就更喜歡了。”
少年語氣羞澀,卻尤為堅定。
幸北身子微微坐直了一點,意外地看著他。
她失算了,裴躚竟然是想表明心意。
聽起來還很認真。
她的道德製高點塌了。
裴躚:搶哥哥心上人的心機婊->深情勇敢的追愛者。
她:誰也不愛萬人迷->勾引了兄弟倆的小騷貨。
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啊?
幸北揉了揉眉心,好言相勸:“小躚啊,我好像跟你講過,我過一陣子就要走了,我們是不能有結果的……”
“我願意跟你走!”
幸北:“……”
“我不能帶你走。”
“但是你就可以帶哥哥走?”
小少年淚花閃著倔強,眼神寫著控訴,仿佛在問幸北他哪裡比不上哥哥。
幸北:關鍵是你哥哥那功能你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