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虐文當外掛[快穿]);
來的路上,謝閒已經打好腹稿。等沈尊者問起,他當即說:“沈尊者!我隻是憂心,師尊他,興許還留了退路。”
聽著這話,沈軼的神色還是很淡。
桃樹安靜下來,不再有花雨紛紛揚揚。
謝閒屏息靜氣。他來前是覺得,沈尊者定然與歸一修士們不同。可當下,他又想,自己憑什麼這樣肯定呢?
此刻說的,興許真的隻是他異想天開。
可沈尊者問他:“你師尊如果沒死,他會做什麼?”
謝閒一怔,很快回神,順著這話思索:“他定要報複。”
沈尊者仿佛笑了下,“怎麼報複?”
謝閒花了更長時間思索,而後,他的瞳孔驀地縮小。
“山河印,”謝閒隻覺得喉間乾澀,“師尊哪怕真的逃出生天,百千年內,總無法再回到從前修為。沈尊者,以我師尊的脾性,他定然無法忍耐。他會去破壞山河印,對,他會做出這種事。”
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謝閒就頭皮發麻。
他讀過關於六千年前那場仙魔大戰的記載。魔界封印一開,整個碧元大陸都會淪為人間地獄。
謝閒喃喃說:“也許……原本就是我想多了。”
“陳初未死”隻是一個假設。如果要為了一個假設而勞心勞力,在山河印旁邊駐紮守衛。謝閒自己都覺得,提出此事的自己,一定不太清醒。
他神思恍惚,聽沈尊者“哦”了聲。
“巧了,”沈軼說,“我正要去山河印那邊看看。”
謝閒的眼睛睜大一些。在他身前不遠處,沈尊者已經側頭,與蘭尊者講話。
沈尊者說:“之前在金城郡,你說那裡的八珍麵不錯?”
蘭尊者笑了下,說:“先生,要再去嘗嘗嗎?”
沈尊者的神色略有變化。謝閒看在眼裡,又開始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他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出來,這一刻,沈尊者與蘭尊者之間的距離在緩緩縮小。好像下一刻,兩人就要親昵地靠在一起。
沈尊者說:“你想去?”
蘭尊者眨眼,“想呀。”
沈尊者的神色裡多了點高深莫測。他又講話了,不過這次,謝閒沒有聽清。
他覺得自己該走。不過沈尊者的注意力不轉來,謝閒覺得,自己連一句“告辭”都不好說。
他隻好儘量放空自己,目光虛浮地盯著眼前一塊,去數那裡的花瓣。
好在過了片刻,蘭尊者提醒沈尊者:“先生,謝小友……”
沈尊者這才側頭,看了謝閒一眼。
他說:“你不用再掛心這件事了。”
意思就是,他也會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並且盯著山河印處的動靜。
謝閒聽在耳中,隻覺得壓在心頭那塊石頭稍稍鬆開。
他鄭重地應下,離開山頭。
桃花再度飛起,遮住了謝閒身後的道路。
他下了山,在山腳下,朝霞的光芒裡,看到站在路邊的銀狼。
謝閒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留下等自己。
不過淩夜等他,他也記這份情。
——雖然作為“魔頭曾經的徒弟”,他記不記這份情,對淩夜都沒有影響。
謝閒吐出一口氣,往前。
淩夜聽到他的動靜,側頭來看。
銀狼青年眉目之中有種鋒利的俊美,長發如霜似雪。
謝閒笑一下,“走吧。”
淩夜打量他,從謝閒的神色中看出什麼,“沈尊者信你了?”
謝閒回答:“沈尊者自有打算。”
淩夜“嗯”了聲,邁步往前。
兩人一路無話,一直到回到關著謝閒的地點。一晚過去,沒人發現謝閒曾經離開。
謝閒多少放鬆一點。他到這會兒才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此前表現出的那麼淡然。
他和淩夜道謝,淩夜看他片刻,問:“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謝閒怔忡片刻,見淩夜這樣心平氣和地問自己,他也就認真思索,回答:“我大約要被廢去修為。”這是最好的結果,他到底是魔修,“然後,可能會被逐出師門吧。”
淩夜總結:“你變成凡人,還頂著陳初徒弟的身份?”
謝閒沉默一下,“我會改名換姓。”
淩夜淡淡道:“孫掌門需要給其他人一個發泄的路子。溫萍、宋塵他們已經是這個路子,那你呢?”
謝閒苦笑一下,“走一步算一步吧。”
淩夜說:“你救了我。”
謝閒茫然,“嗯——你也救了我。”
淩夜說:“如果你不放我走,我已經死了。但是,如果我沒把你帶下山,你可能還活著。”
謝閒不說話了。他心裡冒出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念頭,以至於他沒辦法開口。
他看著淩夜。這個年少的、還隻有一身白色皮毛的小狼。他正注視自己,問:“你要和我去冀州嗎?”
謝閒的心臟猛然跳動一下。
“冀州——”
淩夜說:“孫掌門說了,我願意的話,隨時可以走。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讓歸一宗的人送我。”
“不是,”謝閒說,“你為什麼要帶我去冀州?”
淩夜說:“成年之前,我應該不會再出來了。”外麵的事情,還是給銀狼留下一點心理陰影。
謝閒:“可是……”
淩夜說:“你去的話,告訴我。”
他說完,想一想,拔了兩根頭發給謝閒。
一直到半天之後,謝閒還在盯著掌心裡的兩根頭發發呆。
他覺得思緒很亂。淩夜的話,歸一宗的狀況,自己往後的路。無數念頭盤浮在謝閒腦海之中,到最後,謝閒長歎一聲,扯了自己的衣袖,畫出兩枚信符,把淩夜的頭發分彆包裹其中。這麼一來,如果他以後有事找尋,就能第一時間聯係到那隻小狼。
然後,謝閒往下一躺,開始發呆。
他想不出答案,可玄天宗的人已經要離開了。
對此,歸一宗的代理掌門表現出了十足的高興。他麵上還是要客客氣氣,請玄天修士們多留些時候,雙方共同鑽研道法。可玄天修士們聽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代理掌門的麵色就微微變化。
玄天修士們看在眼裡,多少覺得好笑。
不過他們也不是要捉弄人。到最後,還是沒再刺激孫掌門,順順暢暢地打道回府。
玄天宗在北,雍州在南。
沈軼就這麼和玄天修士們分開。聽說他要去查看山河印狀況時,玄天掌門麵色微緊,想到了在外找尋蓬萊的小師叔。
原本高興的心情中染上一絲陰霾。玄天掌門懷抱著十分的憂慮,問:“沈尊者,莫非……”
沈軼說:“彆多想,我就是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