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軼看到了一處巍峨、巨大的輪廓。
他起先甚至沒有認出這正是自己出海時乘坐的遊輪,隻當眼前是某個遠古時期留下的遺跡。可人魚已經停下，沈軼便用視線再度仔細描摹眼前事物。這次，他分辨出來：是船尾。
和他此前所想一樣,遊輪不可能憑空消失在另一個世界裡。當前出現的,隻是很小一部分。
可哪怕是這“很小一部分”，相對於沈軼和人魚的大小來說，都已經算是龐然大物。
除此之外,沈軼的視線轉向更深的地方。
他看到了影影綽綽的輪廓，星羅密布。像是拱衛著月亮的群星，又像王冠邊緣的寶石。
留意到沈軼目光的變化，蘭渡在他手心裡畫了一條船。
沈軼知道，蘭渡的意思是：這些都是過往時間,其他沉入這裡的船隻。
他的心情驀然收緊。一時之間,沈軼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個反應應該是“蘭渡之前果然見過其他人類”，還是“這麼多沉船,可之前沒有看到新聞”。
不過仔細想想,這些船隻雖然都已經在海水中腐朽,可還是能看出樣式相差甚多，大約都是在曆史的漫漫長河之中沉沒。
這時候,蘭渡又拉了拉沈軼的手。
沈軼會意。蘭渡這是在提醒他，要他去找那樣可以讓烤肉變得更好吃的東西。
沈軼微笑一下,在腦海中迅速構築起一個遊□□能區分布圖。
一人一魚再度前進。不過這次，是由沈軼主導。
他記得遊輪最上方有一個餐廳,其中打出的宣傳口號就是能一覽海上風景。下方則是各種娛樂功能區,其中一個酒吧，蘭渡之前找到的香檳應該就是來自這裡。
拍賣廳應該沒有跟隨沉船來到這個世界。再往下，則是提供給客人們居住的房間,沈軼自己住的地方湊巧也在。還有，更下方的貨物倉……
好，衣服不用愁了，被褥也能換新。
沈軼拉著蘭渡，從船上轉到船下。
人魚之前已經來過這邊，不過他單獨一魚，不知道各樣東西好壞，隻能挑順眼、方便取送的東西往沙灘上推。
這會兒就不同了。他們一人一魚，像是逛街一樣上上下下地轉了過去。
餐廳配備了廚房。其中新鮮食材已經全部附近的魚群解決乾淨，一些包裝食物也被啄破口子，不過沈軼還是從櫥櫃中找到一堆尚且無損的魚子醬罐頭。
他再度“借用”蘭渡的手指，將最上麵一個打開。
魚子漂到海水中，散發著濃鬱鮮美的味道。蘭渡伸出舌尖，卷了一小塊魚子入口品嘗。他眼睛很快又亮了，推推沈軼的手臂，要他一起吃。
動作間，蘭渡的長發纏繞上沈軼小腿。沈軼感覺到細微的癢，過電似的一路往上擴散。他心想，這一定是蘭渡頭發的原因。又想，對，既然來了，可以按照之前的想法，去一些女士的房間找找珠寶、首飾，另有用於編發的其他用具。
他希望蘭渡高興。
雖然蘭渡不在意，但他到底受了傷。這傷是為沈軼受的，沈軼沒辦法心安理得。
他想到這裡，笑著接受蘭渡的邀請。一方麵是不忍拒絕，另一方麵，也是覺得好奇。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改變。但在水中不能說話，不代表在水中不能吃東西。
抱著這個念頭，沈軼含了一口魚子醬，慢慢把口腔裡的海水吐出去，隻留魚子在嘴巴裡。
牙齒咬下，濃鮮的汁水爆出來。一直留意著沈軼動靜的蘭渡抓住他的手臂，尾巴晃動，沈軼清晰感受到了他動作時帶起的水流。
他對魚子醬的滋味不置可否，但麵對蘭渡，還是露出一張笑臉。
蘭渡高興了。他興致勃勃地去看櫥櫃裡其他東西，和沈軼計劃，要把所有好吃的都帶走。
沈軼哭笑不得，看著蘭渡懷中抱滿罐頭，不斷有罐頭飄走。
蘭渡伸手去抓，於是懷裡的罐頭飄走更多。
蘭渡：“……”
蘭渡不開心了，轉頭看沈軼。
他的動作自然，又透出無需言說的信任。沈軼心動，攏一攏蘭渡的長發，再去一邊，找一張桌布。
蘭渡眼前一亮。
桌布寬大。有了這個東西，他們就可以把所有感興趣的東西帶上。
就這樣，一人一魚走走停停，真正把沉船當成一個超市。
期間，沈軼模糊地想：這裡是深海，可是仿佛沒有看到水壓對這些東西的影響。彆的還好說，裝醬醋的瓶子竟然能在這種地方完好無損，實在不可思議。
他想到一半，又看到身邊哼著歌、清點“戰利品”的人魚。
沈軼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
他為什麼要在一個存在幻想生物、自己能到深海呼吸的世界糾結水壓問題？……說到底，他自己也沒被水壓傷到啊。
人魚對沈軼的這些想法一無所知。
他拖著一個足有半人高的包袱，繼續跟在沈軼身邊，被沈軼帶領著“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