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城就是沈軼和蘭渡生活的這座城市。位於國家東南部, 經濟發達。
淮江恰好從城中穿過，將整個城市分為南、北兩個部分。
蘭渡此前隨父母搬家離開，就是去了江南的淮南區。而沈軼一直住在淮北, 從小學到初中、高中。因親緣淡薄、本身也對交際不算熱衷的緣故, 他幾乎沒有需要越過淮江的時候。
這也導致兩人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卻十數年都沒再見過。
此刻聽了蘭渡的話，沈軼思索片刻，緩緩說：“這不能說明——”
蘭渡說：“周靜不是衛城人。”
沈軼一頓。
蘭渡說：“她家在西北那邊, 是來衛城藝考的時候意外覺醒。那以後，因為白塔人手不足、一直需要有向導值班……之類的原因吧, 雖然向導可以請假, 但她的假期從來沒有批下來過。”
沈軼沉思。
蘭渡：“不過，她感覺還好。因為白塔給她分了房子, 她可以把家裡人接過來住。”
這下子，哪怕是沈軼，也說不出什麼了。
白塔有為難向導們嗎？沒有。提供優渥的物質條件、不算嚴苛的工作環境……聽蘭渡的意思，那個叫周靜的向導雖然常年需要“值班”，但她工作內容本身不算繁複。把她的生活告訴彆人, 恐怕要讓很多人羨慕。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周靜接受了。
一個被“塔”安排的伴侶，可以一眼望到頭的生活。
蘭渡卻不同。他喜歡上身為普通人的沈軼，還膽大包天, 想逃脫“塔”的掌控。
兩個少年目光相對。蘭渡看著沈軼, 神色中透出些許緊張。
他在擔心。
如果沈軼覺得自己的想法杞人憂天、如果沈軼覺得兩人在一起對他是一種耽誤……蘭渡是真的喜歡沈軼，見到對方，就想要緊挨著，再不分開。就連現在, 白狐狸依然掛在沈軼身上。
但正因為喜歡，才有很多憂慮。
在蘭渡不安的目光中，沈軼開口了。
“這樣的話，隻是去偏遠地區上學，沒有用。”
蘭渡嘴唇抿一下，說：“偏遠地區，白塔的建設不會有衛城、其他大城市那麼完善。這裡的白塔一共管轄著大約300名哨兵，40名，向導，其中十分之一是工作人員，剩下的還在學習階段。但放在周靜家鄉那邊，數值就要縮減到再三分之一。”
他能清楚說出這些。沈軼聽了，就知道，蘭渡真的在仔細考慮。
所以他更要鄭重，回答：“這是現在的數據。我想，兩年前、四年前，那邊的情況應該還不是這樣吧？”
他們開學才要讀高三。再一年後，無論他們選擇去哪裡讀大學，相應地區的白塔都會繼續發展。
聽到沈軼的話，蘭渡眉尖也擰了起來。
“出國就更不可能了，”沈軼說，“國內已經是對新人類出現接受率相對高的地方。國外，一些地方還維持著對哨兵、向導的仇視，還有一些地方則把這兩種人都視作‘戰略物資’——不是像國內這樣，好歹還能給出‘相親’的機會，給出房子、工資，而是更加赤`裸裸的把新人類和普通人對立，讓後者把前者視作另一個物種。”
他說這些的時候，一直注視著蘭渡。
眼看蘭渡嘴唇抿得更緊、唇瓣微微發乾，到最後，露出一個無力又無奈的表情。沈軼話鋒一轉，態度柔和很多。
“你的擔心主要集中在兩點。首先，哨兵的身體素質的確有超出常人的地方，而向導是他們的‘遙控器’，這意味著向導必須生活在一定控製之中。這點，應該是對的。
“其次，這個‘控製範圍’一共有多大？政府會強製讓向導和哨兵搭隊嗎？那個小鼠實驗有一定道理，可事實就是哨兵的數量要遠遠多於向導，而一夫一妻製才是我國婚姻法的基礎。讓一個向導搭配多個哨兵的情況，有點跌破道德底線了。同理，不讓哨兵和普通人婚配，一樣會引起龐大的不滿聲音。我想，一定有人比你和我更急著把實驗結果推翻。”
他有條不紊地說完這些。蘭渡看著他，好像被說服了，又似乎仍然有顧慮。
“所以，”蘭渡問，“結論就是什麼都不變？”
“不，”出乎意料的是，沈軼竟然否定了這個說法，“還是應該變一下……我決定了，機械工程方麵的事，既然是‘興趣愛好’，就一直當做興趣愛好吧。”
蘭渡眼睛眨動著。白狐狸就在他旁邊，這會兒也擺出一個端坐、靜聽的姿勢。
沈軼：“你之前說，人體很多奧秘，關於新人類的問題可能在這個世紀內都不會被解開。那蘭渡，你想要成為‘解開奧秘’過程中的一員嗎？”
他的思維跳躍太快，以至於蘭渡反應了下，才意識到：“醫學？不，生物學？”
沈軼一哂，說：“如果向導素可以人工合成，白塔對於向導的控製，應該會縮減很多吧？”
蘭渡聽著，怔片刻，驟然心動。
他的神色變化被沈軼看在眼中。沈軼微笑一下，還要再開口。蘭渡的精神獸就撲了過來，毛茸茸的身體覆蓋在沈軼臉上。
沈軼被撞了一頭一臉。按說應該察覺到衝擊力的，但他僅僅覺得麵頰陷入了一個柔軟的地方。而後，白狐狸從他麵上滑下，踩著沈軼的手臂，開始舔他麵頰。
不遠處，蘭渡看著這一幕，表情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