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 天際破曉。
沈軼原本以為自己在小世界裡不會睡覺。可到清晨,他意識逐漸回籠,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對他來說,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危險的地方。道侶就在身邊, 睡得正香。這種情況下,沈尊者跟著睡著了……唔,並不奇怪。
他沒從蘭渡懷裡起來。到後麵,蘭渡眼皮顫了顫, 慢慢睜開眼。
記憶沒了,身體還記得沈軼。
他腿往上蜷, 到一半才覺得空空落落。眼睛終於徹底睜開了, 帶了點茫然。屬於“覓食狐狸”的直覺一點點消散,變成“被係統捉來做任務的宿主”。
饒是如此, 蘭渡還是先在光團上蹭了蹭,嗓音都是含混的,說:“早上好。”
沈軼微頓,回他:“……早上好。”
蘭渡笑笑,稍微鬆開光團, 坐起來伸展身體。
他往四周看。按說火堆很容易吸引蟲子,但身邊乾乾淨淨。視線往遠處,才有一些掉下來的飛蟲。
蘭渡愈發覺得買防護罩值得。他剛剛開始任務,對“積分”還沒什麼概念。但在蘭渡想來, 一顆能讓昨日那男人從傷重狀態中恢複的靈丹寶藥都隻要200積分, 防護罩卻要800。想來這東西還有更多妙用值得自己發覺,以後一定要用心查驗。
思緒正轉到這裡,旁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哢嚓”。
沈軼和蘭渡一起抬眼望去。
那個由膿血構成的“繭”在一夜之後變成堅固殼子。而在現在,殼子從中間裂開。
先是一隻手從中伸了出來。那不是一隻柔軟細膩的手, 相反,手的主人常年習武,掌腹、虎口……各個地方都有一層厚繭。在把身前的一塊繭殼剝開以後,接下來的一切變得順利。他破開更多禁錮自己的地方,從地上坐起。
蘭渡看到這裡,從平台上跳下。
他落地的動靜吸引了男人的視線。對方眼睛眯起一點,看起來不太適應外間光線。看到蘭渡之後,男人眼睛睜大一點,迅速起身——期間,他還踉蹌一下——抱拳詢問:“可是兄台昨日救了我?”
蘭渡一怔。
男人解釋:“昨日……大約是昨日吧。我原先以為再也無望從這毒林離開,卻聽到身側腳步,還有人聲。再往後,我便被喂了東西。”
蘭渡回答:“是回春丹。”
男人眸中閃過喜色,說:“果然是兄台救我!那以後,我渾身痛麻不止,卻是傷處開始愈合!短短一夜,竟然恢複到這般程度。”
一邊說話,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又摸一摸脖頸、麵頰。
男人是最知道自己之前傷的有多重的人。在他最好的預計裡,自己被人救下了,也要毀去容貌,多半還要落個手腳殘疾。誰能想到,他竟然能全須全尾的站在這裡。
一切都是眼前青年的功勞。想到這裡,男人撩起衣服下擺,便要朝蘭渡拜下。
蘭渡下意識伸手扶住他。
光團也繞過來,輕輕抵住男人手臂。
蘭渡看一眼光團,嘴唇勾起,回答:“不必如此。你我既是在此相會,便是有緣。回春丹用便用了,看到兄台安好,我便安心。”
男人被他攔住,原先還要堅持。可看蘭渡態度堅決,男人最終還是歎口氣,站直身體。
借著,兩人繼續對話,相互詢問。
蘭渡問男人是什麼身份,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男人告訴他,自己姓蔣名玄。之所以深入林中,隻因在外聽說近處百姓被林匪困擾,於是趕來查探。沒想到,那林匪不僅人多勢眾,還對林中路線、蟲獸都頗為熟悉。蔣玄在林中迷路,身體疲憊、饑餓困苦之下,被人圍攻……
說到這裡,男人麵上閃出幾抹黯然神色。
他說:“倘若沒有兄台相助,我真是——唉!”
說著,似乎又有拜下的意思。蘭渡趕忙打斷他,問他之後有什麼打算。
男人思索片刻,說:“這林匪非我一人能夠應對,還是要招攬各路豪傑,一同趕來。加上朝廷兵馬,多半能夠對付。”
蘭渡微微頷首,說:“這麼說,蔣兄是要往林外去了?”
男人點頭,再看蘭渡,“正是如此。哦,還不知曉恩公名姓。”
蘭渡微笑一下,說了自己的名字。至於身份,他隻說自己是遊曆江湖、誤入林中。同樣迷了路,偶遇蔣玄,這才將對方救下。
兩人互敘了歲數。蔣玄二十有五,蘭渡其實不記得自己多大,胡亂說了個二十四歲。
有了年紀,蔣玄又問起蘭渡可有成家。
他得到一個否認的回答,又在蘭渡說起同樣問題時微笑一下,歎道:“我已經成婚三年啦!此番來這毒林前,方接到家中傳信,說清笙——便是內子——診出喜脈的消息。若不是蘭弟慷慨解囊,將那回春丹贈予我,我怕是……”眼神鄭重很多,“能有這樣奇效的藥物,我是聞所未聞,見卻是已經見過了。蘭弟不受我的禮,但一定要告訴我,得用多少銀兩,才能買下一顆回春丹。”
他不想平白占人便宜。
聽了蔣玄的話,蘭渡瞄一眼漂浮在一邊的光團。
沈軼早有準備,告訴蘭渡一個彙率。
蘭渡微微咂舌,回答:“二百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