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蔣玄出現之前, 沈軼就知道他的行動路線、什麼時候會歸來。至於蘭渡,他這會兒也聽到蔣玄的腳步聲。
三方即將見麵。蘭渡眼皮跳了一下,心中暗叫不妙——他和係統還沒商量好係統的身份呢。
可話是來不及說了。蔣玄已經來到兩人身邊, 笑道:“蘭弟!我方才遠遠看你與這位郎君講話, 可是認識的人?”
蘭渡聽了,先跟著笑。
他心中正權衡,身側,沈軼同樣一笑, 朝蔣玄拱手,說:“這位便是蔣少俠了?我聽師弟提起, 說這兩日趕路, 蔣少俠對師弟頗有照拂。”
蔣玄聽著,記起:是了!蘭渡之前說過, 他是被師尊趕下山“見世麵”的。兩人同行路上交談,蔣玄也能感受到,蘭渡對外界大事小事是真的不甚了解。這種情形中,蔣玄自然而然地認為蘭渡是某個隱世門派弟子。既然是“門派”,那位師尊門下自然不會隻有蘭渡一個。
隻是不知為何, 竟然會在此處遇見。
他心中疑惑,沈軼一眼看出,笑道:“我也未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師弟。”再三言兩語解釋, 他來毒林中, 是要尋找一種這裡特有的毒菇。
同時,蘭渡腦海中傳出一道嗓音。
蘭渡一怔,隨即開口:“蔣兄有所不知。我師兄在師尊那裡習得了醫毒法門,之前的回春丹, 便是他一手煉製的!如今找毒菇,”側頭看沈軼,朝他笑笑,一副默契師兄弟的模樣,“多半也不是為了製毒,而是要以此為引解毒。師兄,我說的對否?”
沈軼聳聳肩,不置可否。
他姿態瀟灑,神色清正,又是蘭渡認識的人。認真說來,之前的“救命之恩”,就有他的一半。
蔣玄心神安定,又一次拱手道謝,並說起之前和蘭渡講好的安排。
沈軼聽著,隨意點頭,道:“既然遇到了,我便與師弟一起走一遭。”說著,還笑笑,“畢竟是無意遇上。師尊便是知道我與師弟一同前去,也說不了什麼。”
蘭渡看他,心想,係統真是不一般啊。說得多了,他自己都快相信,身側之人真的是自己的“師兄”,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師尊”。
他微微走神。再回神,還是因為蔣玄問起係統的名姓。
因之前放鬆,蘭渡下意識覺得係統那麼能言善語,大約已經給自己找好名字。但腦海中的嗓音又出現了,是係統問他,自己要叫什麼。
蘭渡看他一眼,沈軼微笑相對。
他的確有名字。但道侶的名字是他起的,這會兒,沈軼想讓道侶也有一次同等經曆。
他已經想好,哪怕蘭渡給自己起名“趙一”、“錢二”,自己也會頂著這幾個字走完這個世界。可出乎他的意料,蘭渡竟然直接回答:“我師兄姓沈,”一頓,“沈軼。”
蔣玄:“沈軼?”
蘭渡又解釋,具體是那個字。
在他身側,沈軼輕輕笑了聲,神色愉快。
蘭渡察覺到了沈軼的心情。他看沈軼一眼,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好像在係統問他的時候,那兩個字就自然而然浮現了。
蘭渡暗暗記下此刻的疑惑。往後,三人同心協力,一起殺雞、烤肉。
林火之中,蔣玄吃了三分之一隻烤雞,眉目卻仍不舒展。
沈軼看他,玩笑說,難道是因為自己突然出現,讓蔣兄沒吃飽?
“怎會!”蔣玄連忙澄清。又歎道:“我不過是想起清笙。”
雖然沈軼已經知道“清笙”是誰,但在蔣玄的概念裡,自己還是第一次在沈軼麵前提起這個名字,所以蘭渡額外解釋:“蔣兄是說他家哥兒。”
他已經知道了,蔣玄的“內子”不是女性,而是擁有男性外表,同時又有孕育孩子能力的一種性彆。
初聽蔣玄說起的時候,蘭渡心中頗為困惑。他下意識覺得,世界好像本不該這樣。但看蔣玄說得篤定,係統也沒反對的意思,蘭渡便覺得,也許是自己想錯了。
這種特殊性彆被稱為“哥兒”,可以與男性成婚。但聽蔣玄說,也會有一些人家瞞下哥兒的性彆,把他們當男人撫養長大,娶妻生子。
此刻,沈軼理解地點點頭。蔣玄便歎道:“實不相瞞。我這幾日,一直在做噩夢。”
沈軼和蘭渡對視一眼,蘭渡:“噩夢?”
蔣玄點頭:“是。我之前傷重不起,迷迷糊糊間,隻覺得對不起清笙,也對不起我們即將出世的孩子。想到他往後有多少艱難,我便恨不得……唉!可當時再苦痛,也有一重安慰。清笙如今住在我家祖宅中,並非孤身一人。
“我家兄長最是沉穩不過,小弟雖然行事荒唐,但也知道敬重他。再有父親、諸位叔伯……清笙聽到我沒了,會難過,卻也不會沒人照顧。
“可這兩日,我卻屢屢夢到清笙哭著瞧我,問我何時回去。我問他發生什麼,他隻是搖頭,什麼都不說。我讓他去找阿兄求助,他麵色反倒更難看。沈兄、蘭弟,你們說,這究竟是?”
蘭渡在心裡捋著蔣玄一家子的關係,沈軼則開口,回答:“許是蔣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有他定調子,蘭渡也說:“對。蔣兄出門已久,前麵還出了那種事,難怪有憂心。不過蔣兄不是說了嗎,你已經看到自己在樹上刻的標記。最多再過兩天,咱們就能走出去。到時候快馬加鞭,總能在嫂子生產之前回家。”
聽他們安慰,蔣玄的眉毛鬆開一點,勉強撐出一絲笑容。
後麵三人輪流守夜。等到蔣玄睡了,沈軼用樹枝撥弄一下火堆。這時候,原本應該睡覺的蘭渡坐起來,坐在沈軼身邊,問他:“你之前不是說過,蔣玄以後還會遇到麻煩?”
沈軼看他一眼,點頭。
蘭渡問:“蔣玄遇到的麻煩,是不是和他家裡人有關?”
沈軼又點頭。
蘭渡身體往後靠了靠。他抬頭看著林木,還有被火光吸引來,卻被防護罩阻擋在外的飛蟲,說:“這麼說來,蔣玄夢裡見到的可能還真是他家哥兒了?”
沈軼想一想,說:“這倒不是。”
蘭渡意外,側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