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嵐坐在春城火車站的候車室裡，不耐煩拔下了耳機。
“王思迪,你又要乾嘛？”
王思迪縮著脖子,勾著肩膀,高高豎起領子,一副偷地雷的造型，“範嵐，這兒真的安全嗎？”
“安全！”
“真的沒鬼嗎？”
“沒有。”
王思迪裹緊衣服，又往範嵐身邊湊了湊,眼瞅都要坐到她的大腿上。
隔壁的旅客笑出了聲。
“現在的小年輕，談戀愛可真親熱。”
“你瞅那個小夥子，太黏糊了。”
“哎呦，咱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啊。”
範嵐一把懟開王思迪,“遠點待著。”
王思迪十分哀怨：“奶奶，你不能拋棄我啊！”
範嵐：“……”
範嵐覺得有些暴躁。
她答應白煊黑燁去雙文縣城調查線索,本想輕車簡行,一個人速去速回。可王思迪半夜三更給她打電話，說什麼太爺爺給他托夢,要找他秋後算賬，哭著喊著非要一起來。
範嵐被哭得頭皮發麻,想著有個本地人帶路也不錯，就同意了。誰曾想這小子居然變成了狗皮膏藥，恨不得連上廁所都跟在她屁股後麵，差點被警察當成流氓抓走了。
“你看看四周，起碼有上千人,人氣密度非常濃鬱，你太爺爺太奶奶不會來這的。”範嵐說。
王思迪：“你這有理論依據嗎？”
範嵐：“我是神仙，我說的話就是理論依據！”
王思迪縮了縮脖子：“範嵐，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範嵐眯眼。
“我還是說吧。”王思迪湊過來，放低聲音，“你是不是被排擠了？”
範嵐挑眉。
“那位灶神，長得又高又帥，霸氣四溢，一看就是挺有本事的神仙，還有那位土地公公，長得——哇——笑起來——哇——一看就是級彆特彆高、法力特彆牛的神，再看你……”王思迪目光在範嵐身上打了個轉兒，“雖然也是神仙，可和他們一比……”
範嵐：“……彆以為你拐著彎說我醜我聽不出來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其實長得還挺有親和力的，”王思迪說，“我就是覺得，你和他們有點格格不入。”
範嵐愣了一下。
“否
則，他們怎麼沒派個神仙和你一起出差啊……”王思迪說，“你半年前還是人類，是個剛上任的新手，隻有你一個，我有點怕怕的……”
範嵐：“你質疑我的業務能力？”
“不不不，奶奶，我絕無此意！”
“嗬嗬。”
雖然王思迪的話踐踏了範嵐作為神祇自尊，但他的確提醒了範嵐。
其實，範嵐心裡也有些打鼓，畢竟這是她成神以來首次出差辦公，還是和鬼相關的工作，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昨晚她對白煊誇下海口，事後想起來，的確有些魯莽。可牛皮已經吹出去了，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她本想實在不行就拜托計隗陪她去一趟，可是——
範嵐坐在高鐵上，瞅了眼手機群裡的消息。
【藍癢癢】：我買了明天的火車票去雙文縣。
【灶神】：哦。查功德簿中，忙。
【土地神】：尚有工作，告辭。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聽二人的口氣，似乎有些——不爽。
難道，真如王思迪所說，她被排擠了？
範嵐回想了一下最近的工作狀態。
她似乎真的有點消極怠工。
尤其是上次撲了容沐後，社公大人就有點躲著她。
而且，容沐說了好幾次要辦迎新宴，都被她拒絕了，換句話說，這就是不給領導麵子啊。
這麼一想，昨天計隗和容沐趕來的時候，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善——顯然是因為半夜被迫加班不爽。
Emmmmmm……
懈怠了！
想不到她的辦公室人際關係已經這麼岌岌可危了！
範嵐迅速在群裡輸消息。
【範嵐】：等我回來請大家吃飯。
“叮”、“叮”兩聲消息提示音同時響在頭頂。
範嵐抬頭，看到了兩個男人，背著大背包，正舉著手機齊刷刷看著自己。
是容沐和計隗。
範嵐：“誒？”
“兩位大神，你們終於來了！”王思迪喜極而泣，“太好了，我們沒有被拋棄。”
計隗揪著王思迪坐在了前排，容沐坐在了範嵐身邊。
範嵐愣愣看著容沐。
容沐：“榮某儀容可有不妥之處？”
“您不是說還有工作嗎？”
容沐一笑：“已經完成了。”
範嵐頓了頓：“計隗你不是要查功德簿嗎？”
“我
查不到，請人幫忙了。”計隗說，“吃烤肉吧。”
範嵐：“啊？”
“你剛剛說要請客的。”
容沐：“烤肉甚好。”
範嵐看了兩人一眼，笑了。
“行。”
*
範嵐本以為有了容沐和計隗的加入，高鐵的旅行時光能多幾分趣味，起碼能湊四人打個便攜麻將之類，然而現實卻是，十分無聊。
計隗一上車就蒙頭大睡，王思迪貼著計隗一路盯著豆音傻樂。容沐還是老樣子，捧著線裝書看得津津有味。
範嵐本來下載了好幾部電影準備路上看，可如今頂頭上司就坐在身邊，她也不好太明目張膽，隻能打開天庭神信研究法咒源代碼，一路翻到了天庭知識論文網。
論文熱度排行榜TOP3的作者都是範嵐耳熟能詳的神仙。
【論法咒源代碼與現代人界社會化的有機聯係——三界技術研發局副主任，高路】
【論如何用大數據技術提升乾坤三才大陣漏洞的修複效率——月宮主神，三界中央大學名譽教授，嫦娥】
【關於手符在基層工作中運用的幾點建議——昆侖脈春城府朱雀區土地神姬丹】
範嵐如獲至寶，本想仔細研究一番，結果隻看了個目錄就發現後麵的內容居然要付費，3斛一頁，簡直是搶錢。
範嵐憤憤關了天庭神信，揉了揉太陽穴，望著窗外的風景。
已經到了六月，陽光明媚，樹綠田碧，水渠池塘映著陽光，金波粼粼。
明朗的天色讓範嵐聯想起夢中的乾坤三才大陣，純淨、又明亮。
忽然，窗外黑了，高鐵進了山洞，範嵐看到窗戶上倒映著的容沐的側臉。
他坐得端直，捧著線裝書，看著高鐵時速記錄屏，目光凝寂悠遠，仿佛以前在寺廟裡見到神像，慈悲又莊嚴，隔人於千裡之外。
範嵐沒由來感到一陣心悸，猛地回頭。
容沐轉頭，如黑珍珠的眸子靜靜看著範嵐。
範嵐搖手：“容沐？”
容沐眨了一下眼睛，瞳孔裡泛起星光。
高鐵衝出隧道，明亮的陽光灑進了車廂，他臉上那種莫名的肅穆感消失了。
“何事？”容沐問。
範嵐的心臟突突突跳著，她覺得必須要說點什麼。
“能給我講一下法咒的原理嗎？”
容沐笑了：“榮幸之至。”
*
“法咒的源頭，乃是宇宙、天地、萬物、次元、空間以及時間中自然存在的‘氣’，”容沐在本子上畫了幾道氣體狀的線條，又勾了一個圈，“法力運行原理，是以精神力與自然溝通，與萬物元素產生共鳴。”
範嵐看著容沐的手繪圖，滿頭黑線。
這水平，撐死就是幼兒園中班水平。
“可有不解之處？”容沐問。
範嵐：“沒有。”
唯一的不解是您活了八萬年，就這種繪畫水平？
“依據共鳴頻率的不同，便會產生不同的法力。為了控製共鳴頻率，便出現了符和咒。”容沐又畫了一個小方塊，“所謂符，即是和萬物溝通的媒介，經過數萬年的發展，變成了現在的手符。”
範嵐：“科技改變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