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0(1 / 2)

經過五個多小時的收尾工作,斜路坡村終於回歸正軌,村民恢複日常的生活,眾神功成身退。

鐘馗帶領捉鬼部鑽進了次元黑洞,臨走都沒給容沐留個好臉色。陶魁向眾人告辭後,就踏上了歸程,走之前似乎想和範嵐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長揖作罷。

至於白煊和黑燁,則是死皮賴臉和範嵐等人一起登上了高鐵。

“我們為了找王書然和溫靜雲的魂體,幾天內輾轉六個城市,”白煊趴在座椅上抱怨,“遠距離次元跳躍太費法力了,如今我們可是名副其實的——”

黑燁:“窮得和你們並駕齊驅。”

範嵐:“……”

“我仔細研讀了太爺爺的日記,裡麵提到具體的地址有六個,分彆是春城的老餛飩鋪、錦城的老火鍋店、魔都的甜品店、花城的早餐鋪子、金都的牛肉麵、樂城的煎餅果子,”王思迪說,“除了春城的餛飩鋪,其餘的都是太爺爺從電視上看到的。”

“我們這幾天查的就是這幾個地方,可都隻有執念,鎖魂索一碰就散了,根本沒見到魂體。”白煊說。

“執念出現的地方,基本都是美食,他們生前應該很愛吃。”黑燁說。

“不對啊,太爺爺和太奶奶一輩子省吃儉用,肉都很少買,”王思迪說,“他們待在村裡幾十年,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為什麼會對外地的吃食產生這麼大執念?”

眾神沉默了幾秒。

計隗:“或許這就是問題所在。”

王思迪:“啊?”

“你太爺爺和太奶奶生活的時代物質很貧乏,為了生存,他們會壓抑很多的渴望,明明很喜歡吃的東西,卻說不喜歡吃,明明很喜歡的衣服,卻為了省錢裝作不喜歡,明明很想出門旅遊,卻說他們隻喜歡呆在家裡……”範嵐說,“我姥姥和姥爺生前也是這樣,直到他們去世了,我媽才發現,姥姥偷偷做了好幾本簡報,都是報紙上各大旅遊景點的介紹。”

容沐和計隗同時看向範嵐。

範嵐笑了一下:“所以,或許你太爺爺太奶奶真的很想嘗嘗這些生前無法吃到的美食。”

王思迪眼圈紅了。“可是這些地方都沒找到他們的魂體,他

們到底去哪了?”

容沐:“或許是執念不夠深?”

王思迪:“不會真變成厲鬼吧?”

“他們的功德值這麼高,變成厲鬼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白煊說,“我現在擔心第二種情況,七七四十九日一到,他們的魂體能量耗儘,然後——”

黑燁:“魂飛魄散。”

王思迪:“不是吧!”

範嵐:“你再想想,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被你漏掉了?”

“沒有了,”王思迪撓頭,“我還特意問了所有的親戚,他們甚至連這本日記都不知道。”

黑燁:“知子女者莫若父母,知父母者卻並非子女。”

眾神齊齊歎氣。

範嵐翻看著日記照片,從第一頁看到最後一頁,又從最後一頁看到第一頁,就如王思迪所說,除了那六個地點,再無其它發現。

“這本日記的日期是從去年3月4日到12月6日,隻記錄了9個月,之前的日期都沒有,”範嵐問,“會不會還有彆的日記本?”

“最後一天是12月6日,”白煊點開手機,“不對啊,我記得——王書然離世時間是12月8日淩晨3點,比太奶奶晚了27分鐘,是同時入境的。”

範嵐:“也就是他生前最後一天,12月7日這天並沒有寫日記?”

容沐:“高功德值的聖人對自己的死期有預感,莫不是忙著什麼重要的事忘了?”

“啊啊啊啊,鬼才知道啊!”白煊暴躁。

範嵐點開全國地圖,按照王書然夫婦執念出現的時間點和路線走了一遍,很隨機,沒發現什麼規律,唯一相同的就隻有——

“王書然和溫靜雲執念出現的第一站都是春城,”範嵐說,“確切的說,都在王思迪的身邊。”

王思迪:“啊?”

“換句話說,你就是他們最擔心,最想念的人。”

計隗:“若他們真對自己離世有預感,生前的最後一天,應該會聯係你。”

白煊抓住王思迪的肩膀使勁搖:“快想啊啊啊啊!”

王思迪被搖得七葷八素,他盯著手機日曆,極力回憶12月7日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完全想不起來,”他幾乎要哭出來。

“12月7日,是周六,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同事,”範嵐指節頂著太陽穴,拚命回想,“有個鵝組線上廣告策劃案,我記得熬

了兩天,最後卻連加班費都沒拿到——”

“我想起來了!”王思迪大叫,“那天,我熬夜加班,快天亮的時候,我接到了太爺爺的電話,他問我,哪裡的大海好看?”

白煊:“你怎麼回答的?!”

“我當時做的案子是海邊度假廣告線上推廣,是——北戴河!”

*

北戴河,東、南麵臨渤海灣,國內規模最大的休養療養基地和會議培訓中心,聞名中外的旅遊度假勝地,總麵積112.45平方千米。

範嵐站在北戴河著名景點鴿子窩公園的海灘上,十分絕望。

眼前藍天碧海,一望無垠,無數水鳥劃過天際,起起落落,美麗壯觀,如果她是來旅遊,定會被眼前的景色所征服,但要在這不知多少公裡的海岸線上找人——不,是找魂體,無異於大海撈針。

“魂體身上難道沒裝什麼衛星定位裝置嗎?”範嵐問。

“如果有,我們早就用了好吧。”白煊說,“王書然夫婦是回魂夜歸程的時候逃走的,地界身份證還沒辦下來呢。”

範嵐:這就是管理漏洞!

“魂體檢測儀之類的呢?”

“這麼大範圍,根本檢測不到。”

“……”

“太爺爺、太奶奶,能聽到我的聲音嗎——嗎——嗎——”王思迪朝著大海大喊。

然而,除了引來旅遊群眾的莫名目光,沒有任何效果。

“省點力氣吧,起碼要等到子時。”白煊坐了下來。

“這麼大地方怎麼找?”範嵐索性躺在了沙灘上,“你們不如躺平任嘲吧。”

白煊:“如今,也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

黑燁:“地毯式搜索。”

範嵐:“……”

聽著就夠累的。

“老計,拜托你了。”白煊雙手合十。

計隗皺眉:“費用你們出。”

“當然當然!隻有你的麵子才能請動他嘛!”

計隗歎氣,舉著電話走了。

計隗居然還能找人來幫忙?是誰啊?

範嵐雖然很好奇,可是懶得問了。

從錦城機場馬不停蹄趕到這裡,用了將近六個小時,加上前晚沒合眼,範嵐覺得全身骨頭縫都在疼,幸虧她現在是神,如果是人類,怕早就暈倒了。

才收了白煊2萬斛的辛苦費,太虧了。

範嵐攤平身體,擺

成了一個“大”字。

臨近黃昏,天空呈現出魔法般的紫藍色,雲邊緊緊壓著海平麵,陽光衍射成了粉紅色,海浪聲忽遠忽近,有節奏地拍打著,仿佛地球的心跳。

範嵐看著,看著,覺得胸口有些發空,有種莫名的惆悵。

她看到了海邊的容沐。

容沐坐得有點遠,麵朝大海,依舊是老頭子的插袖姿勢,從這個方向能看到他三分之一的側臉,黃昏的輝光打在他身上,他的發絲、下顎,肩膀、肘彎、都仿佛精心雕刻的藝術品,光影流動,清晰又柔和。

“美吧?”白煊湊過來說。

範嵐:“……啊?”

“你不覺得老木美得驚心動魄嗎?”

“……也沒到那個程度吧。”

白煊露出“你這個小屁孩真是沒見過世麵”的表情。

“我跟你講,三界之內,老木是我見過唯一一個美到無法產生審美疲勞的神。”白煊雙手捧著臉說,“每時每刻都能美出新境界,直擊魂光,感動天地。”

範嵐默默坐起身,挪開半米。

黑燁就站在兩步之外,臉色不咋好看。

“我到現在都記得第一次見到老木的場景,天色微明,他站在天穹下,白袍飛舞,回頭朝我溫柔一笑,禦風而去。”白煊歎了口氣,“一眼萬年,簡直是絕了。”

範嵐:“嗬嗬。”

感覺似乎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所以!”白煊猛地看向範嵐,“你和計隗一定要保護好他啊!”

保護誰?容沐?

白煊一雙眸子明亮如紅寶石,他燦然一笑,豎起手指放在唇前,做了個“噓”的手勢。

範嵐:“……”

什麼鬼?!

“支援午夜就到。”身後傳來計隗的聲音。

範嵐回頭,看到一臉不爽的計隗,還有苦大仇深的容沐。

“甲易說,預算可能赤字,請我等務必節省。”容沐說。

範嵐:“……”

這分明就是窮的驚心動魄!

等待的過程很枯燥,範嵐申請吃了兩份盒飯,味同嚼蠟,王思迪說沒什麼胃口,隻喝了一瓶酸奶,至於其餘幾位,無需吃喝,紛紛打坐入定,美其名曰是恢複元氣,但在範嵐看來,就是偷懶睡覺。

範嵐也想睡,無奈條件不允許。

夜晚的海邊,風又大

,浪又吵,作為一個半年前還是人類的神仙,範嵐對這種幕天席地的休息方式實在不適應,她深切地懷念著自己的床、枕頭和被子。

王思迪也睡不著,他不停翻著王書然的日記照片,幾小時都沒吭聲。

在範嵐打第一千八百個哈欠的時候,他終於說話了。

“我很後悔。”

範嵐:“啊?”

“這麼多年,我為什麼沒回去看看他們,甚至,他們去世的時候,我……”王思迪腦袋埋膝蓋上,壓抑著哽咽,“我……我……”

範嵐沒說話,她看著漆黑的夜空很久。

她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夜裡,曾看到的那句話。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真是一句老生常談。

可唯有經曆過生死離彆的人,才會真正的理解。

範嵐拍了拍王思迪的肩膀。

“這次見到他們,好好告彆。”

“嗯。”

“多回家看看爸爸媽媽。”

“……嗯。”

海風蓋住王思迪的嗚咽聲,雲沿著海平麵漫過來。範嵐似乎聽到了突突突的聲音。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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