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範嵐的錯覺，天上真的有突突突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響。
是一坨巨大的祥雲，蓋住大半夜空，邊緣綴著華麗的金紋，雲頭鑲著金色的LOGO“NEWSY”。一個穿著描金綠袍的男人站在雲端，鳳眼飛鬢，一揮長袖。
“本神來了！”
範嵐：“……”
“姬丹上神，富貴！”白煊鼓掌。
黑燁：“壕。”
姬丹：“哈哈哈哈哈，跪安吧！”
容沐：“……”
計隗：“切！”
王思迪嘴巴張得能塞下一籃子雞蛋，臉上的淚都忘了擦。
“現在連牛郎都能修煉成神了？”
範嵐：“噗！”
姬丹身形一晃：“誰說的？！站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
計隗翻白眼：“時間緊迫，你隻帶了這一朵祥雲？”
“喂喂喂，看清楚，這可是NSY最新款，采用最新的分列式咒，一朵可抵百朵！”姬丹撩了一下頭發，“本神這就讓你們開開眼。”
說著，他不知道拍了祥雲的什麼位置，就見祥雲尾部裂出了數條縫隙，雲團擠壓聚集，不過幾秒鐘，生成了五朵新的祥雲，突突突飄到了眾神麵前。
王思迪：“臥草！”
這些祥雲顏色雪白，造型優美，手/感柔軟，更重要的是，每一朵麵積都是007號祥雲的三倍，看起來又寬敞又舒服，就連尾氣都小了不少。
白煊和黑燁一人跳上一朵，“分頭行動，我們去東邊！保持聯係！”
“我去南邊。”計隗翻身登雲。
範嵐：“帶我一起。”
“有天眼咒，不用你。”計隗嗖一下消失了。
“喂喂，等等我啊。”姬丹拖著長長雲尾巴追了上去。
海邊就剩下容沐和範嵐大眼瞪小眼，外加一個人類王思迪。
範嵐：“我一直想問，這玩意兒需要駕照嗎？”
容沐：“自然。”
“你有嗎？”
“五百年前考過。”
容沐爬上雲頭，雙手緊緊攥住祥雲邊緣。範嵐就勢就要往上爬，卻被容沐一個甩尾避開了。
“容某說過，”容沐說，“七日內不可再用天眼。”
“多個人多把手，喂！”
祥雲噴出一大坨尾氣，好像碰碰車一樣躥出去十來米，下一秒，呈九十度筆直衝上夜空，在空中繞了個8字，大頭朝下擦著海平麵飛了出去，劃過一道雪白的水痕。
容沐：“啊啊啊啊啊啊——”
王思迪：“他駕照過期了吧。”
範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眾神沒有任何回複，王思迪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範嵐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範嵐撥通計隗的電話。
計隗：“暫時沒有發現，我們剛剛重新規劃了搜索範圍。”
範嵐：“回來帶我一起——”
“嘟嘟嘟——”
範嵐又打給容沐。
“啊啊啊啊啊啊啊——”
“……”
王思迪眼瞅又要哭鼻子，範嵐坐不住了。
她看著身邊的祥雲，雪白雪白的，軟軟乎乎的，撓兩下還扭兩扭，看起來又乖巧又可愛。上次和崇邁戰鬥的時候，她曾經短時間駕駛過祥雲，似乎不太難。
更重要的是，天一亮，王書然夫婦魂體離境就七七四十九天了，他們的魂體能量很快就會消耗殆儘——等一下，難道是因為他們的魂體太弱了，所以普通的天眼咒已經看不到了？！
範嵐在原地轉了兩圈，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高。
她想起那些功德值報告，想起
回憶幻境裡聽到了搖籃曲，甚至想起許多年前，姥姥去世的那一夜。
那時，她沒來得及和姥姥道彆。
這次，一定要趕上。
範嵐摘下項鏈揣進兜裡，跳上祥雲，“我去幫忙。”
“你有駕照嗎——”王思迪的聲音被風吹散了，祥雲呼一下飛上天空，範嵐懸浮在夜空和海麵之間。
她感覺胸口那抹溫潤的暖意被風吹散了，容沐神光的封鎖力正在消失，視線中心出現了一個手掌大小的圓，圓裡的世界比圓外的更清晰，仿佛藍光和標清的區彆。圓越擴越大，迅速脹滿了她的雙眼——天眼解封了。
範嵐頭皮針刺般疼痛，但可以忍受。
浩瀚夜空下，波光粼粼的海麵上閃爍著細碎的金光，金光從海麵浮起，仿佛無數的螢火蟲，在天地間遊蕩。
頭痛驟然加劇，範嵐攥緊雲邊，差點從雲頭栽下去。
那些是魂體——不，應該是海洋生物的靈體——他們仿佛被什麼奇妙的東西吸引著一般，螺旋朝一個方向彙聚過去。
範嵐的眼睛火燒火燎，頭皮仿佛裂開一般，她知道這是靈體能量太密集，強烈刺激了她的天眼。
範嵐撥通了計隗的電話，“喂，你們能看到海麵上的熒光嗎？”
計隗：“什麼？在哪？”
果然，隻有神賦天眼才能看到。
“我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範嵐強忍著頭痛，在手機地圖上畫下了金光運行的軌跡，“大約是——”
她撲在了祥雲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四周的金光越來越多，好像電視雪花屏一樣搶占著她的視線，範嵐狠狠閉上眼睛，可那些金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眼皮，直鑽腦髓。
範嵐聽到無數的聲音，尖叫、吵嚷、嬉笑、哭泣，撕扯著她的耳膜、腦漿和五臟六腑。
“範嵐！”一道冰藍色的光穿透了所有雜音，筆直灌入她的天靈，範嵐似乎飄起來幾秒，又落了下去，所有的聲音和金光都消失了，她又感受到了清潤的神光。
範嵐睜開眼，看到了容沐的臉。他冰藍色的指尖抵著她的額頭，眉目俱厲。
範嵐弱弱舉起手機，“我畫好了大概位置。”
容沐搶過手機遞了出去。
範嵐這才看見，原來現在駕駛祥雲的是計隗，他把
範嵐的手機戳在雲頭，又瞪了範嵐一眼。
範嵐甚至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幾句，腰椎哢噠一聲，整個人隨著祥雲飛了出去。
容沐的臉白了一截，卻沒有慘叫，反倒死死瞪著她。計隗駕駛祥雲的速度明顯比平常快了一倍，飛起的衣袂啪啪啪扇著範嵐的手臂，好疼。
範嵐：“……”
她決定當縮頭烏龜。
計隗的電話響了，傳出白煊的聲音。
“我們找到了，位置共享發群裡了。”
計隗把手機戳在範嵐手機的旁邊，屏幕上的兩個地點幾乎重合。
額……
原來他們也找到了啊。
容沐的目光愈發淩厲，範嵐縮著脖子裝死。
祥雲飛速掠過海平麵，前方是一座小島，距離海岸大約十幾公裡，形狀很像一塊被咬了一口的餅乾。
白煊和黑燁已經到了，姬丹從厚重的祥雲裡把王思迪扯了出來，範嵐被計隗揪住脖領子提下雲頭，正好和王思迪戳在一起。
眾人並排站著，麵對一望無際的海岸線，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海灘的中央，兩道橙黃色的魂體肩靠肩坐著一起，他們望著大海，手拉著手，輕輕發出笑聲。
無數的海洋生物靈光在他們四周飛舞跳躍，形成一圈一圈的小螺旋，不停地向魂體注入細小的能量。
範嵐第一次見到這麼純淨明亮的魂體，比上次淨化後的崇邁還要乾淨，那種色澤和感覺，幾乎逼近了神光。
海洋生物保護了他們，太好了。
“太爺爺，太奶奶——”王思迪哭著，慢慢走上前。
兩位老人轉過身，他們的容貌又恢複成去世時的模樣，滿是皺紋，善良慈祥。
他們笑了，朝著王思迪張開了手臂。
王思迪跑過去想抱住他們，可是，他穿過了魂體，什麼都沒抱住。
王思迪大哭起來，哭聲和海浪聲混在了一起。
太爺爺似乎有些手足無措，拽了拽太奶奶的袖口，太奶奶抬起手，輕輕在王思迪的腦袋上方摸了摸。
她並沒有碰到王思迪，範嵐看到她魂體散出一縷細細的光，落在了王思迪的身上。
王思迪的怨氣被化解了。
海麵上飄來悠遠歌聲，是流傳了幾千年的歌謠。
【月兒明~風兒靜~樹
葉遮窗欞~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弦兒聲~琴聲兒輕~調兒動聽~搖藍輕擺動~娘的寶寶閉上眼睛~】
王思迪終於停了哭聲，他抬起頭，深深吸了口氣。
“太爺爺，太奶奶，對不起，我應該多回去看你們的。”
王書然和溫靜雲笑著搖了搖頭。
“我每天吃的好，睡得好，你們不用擔心我。”
二老笑著點頭。
王思迪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再見。”
二老歎了口氣，他們張開手臂，虛空抱住了王思迪。
【好孩子，再見。】
這是範嵐第一次聽到他們魂體本體的聲音，那麼空靈，那麼溫暖，仿佛他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就為了說這一句話。
白煊上前，“該走了。”
黑燁在夜色中畫出地界入境大門，數十丈高的門扇佇立在天地間，耀眼的金色花紋照亮了整片海灘。
範嵐的眼睛被光刺了一下，眼角濕潤了。
兩位老人手牽著手走進了入境門，魂體融入了金光。
王思迪呆呆看著大門關閉，消失，無數的金光飄散在海麵上，被海浪帶走了。
天際線泛起淺淺的白色，天空和海麵變成了難以言喻的胭脂紅，鴨蛋黃的太陽不緊不慢從海平麵下浮起，漫天的雲彩散滿了整片天空。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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