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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嵐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蛋裡。

蛋殼是透明的,表麵覆著一層華麗的光暈,仿佛縮小了幾百倍的極光。

範嵐很快明白過來,這不是一個蛋,而是一個蛋形結界。

她想動動手指,可根本動不了,她全身被黏糊糊的紫色液體覆蓋,隻露出了頭。

液體的狀態有些眼熟,質地宛如水銀——範嵐想起來了,這是在丁澎家發現的“液體狀淨石”。

範嵐想起淨石的煉化原理,感覺有點惡心。

結界外是蔚藍的天空,能看到白雲和日影,很明顯,她還在次元境裡。

所以,她是被囚禁了?還是要被孵化了?

她用意念控製神光,澄明的光剛溢出皮膚,就被紫色液體吸收,範嵐頭皮針紮一樣疼了起來。

原來如此,這個液體能吸收神光能量——她的精神力損耗似乎也超出了臨界值。

範嵐暗暗歎氣,不再掙紮,打算好好歇一會兒。

這裡也算的上是風景秀麗,空氣清新,這張“床”雖然有點惡心,但現在這個情況,還想要什麼自行車。

範嵐閉上了眼睛。

離澤應該逃出去了吧,他能順利找到容沐和計隗嗎?

她這個土地奶奶混得也太慘了,居然把身家性命壓在了一隻毛茸茸身上。

萬一……

算了,想這些乾嘛,還是抓緊時間睡會兒,天大的事兒,睡醒了再說吧。

蛋液微微搖晃,她幾乎有種錯覺,她躺在溫暖又舒適的羊水裡。

說實話,感覺還不賴。

範嵐睡著了,她進入了久違的夢境。

*

進入夢境的一瞬間,她幾乎無法分辨是做夢,還是現實。

她站在坤境的草地上,麵對清澈的湖水,這裡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蔚藍和深藍在天空中央交融,形成一種十分夢幻的顏色,皎潔的月輪和淡白的日影同時高懸天際,形成日月同輝的奇景。

湖中,坐著兩個人。

一人白袍,身在夜色,一人黑袍,身沐陽光,二人盤膝而坐,雙手交疊放於丹田,長發如緞,發梢墜入水麵。

範嵐一眼就認出白衣的是容沐,雖然看不清臉,但他周身的氣息,她太熟悉了——是萬年前那個冷漠的容

沐。

另一個是誰?

範嵐向前一步,腦門撞到上透明的結界,黑衣人轉過了頭。

他的臉上蒙著濃濃的霧氣,仿佛打了厚厚的馬賽克,目光尖銳而殘酷,範嵐頭皮刺啦一聲,仿佛被什麼東西割開了。

湖麵劇烈搖晃,掀起滔天巨浪,範嵐被搖得一個趔趄,大頭朝下栽了下去……

她醒了。

不是夢,是整個蛋在劇烈搖晃,有人在外麵拚命拍打蛋殼,嚴重影響了範嵐的睡眠。

“醒醒!快醒醒!”

一張臉貼在蛋殼上,被壓得變了形,但範嵐還是認出了來人,是陶魁。

“乾嘛……”範嵐說,“讓我好好睡個覺不行嗎?”

陶魁的臉更扭曲了。“你心也太大了吧,都什麼時候了還睡覺?!”

“醒著也是等死,睡著也是等死,我當然選睡著死。”

“……”

陶魁咬牙,“現在神主不在,你趕緊逃吧。”

“我出不來。”範嵐說。

“你不是神仙嗎?”

“沒有手符,我就是個廢柴。”

“什麼手符?”

“我的手機。”

“你等著。”陶魁跑了,範嵐打了個哈欠,打算繼續睡。

可還沒睡兩分鐘,陶魁又回來了。

“你的手符。”陶魁搖著手裡的手機,“現在怎麼辦?”

範嵐:“先解鎖屏幕。”

陶魁:“密碼是多少?”

“隻能用神光解鎖,”範嵐說,“把手機放在我上麵。”

陶魁把手機貼在蛋殼上,範嵐咬牙,集中精神力,綻出一縷微弱的神光。

手機解鎖成功。

陶魁:“然後呢?”

範嵐:“進入通訊錄,找到容沐的名字,撥通,然後喊,救命。”

“……”

陶魁的表情似乎想吐血,但還是按範嵐說的做了,他的耳朵貼在手機上,兩隻眼睛瞪得溜圓,看得範嵐都有點緊張。

“喂喂,請問是容沐神仙——嗎?”陶魁的臉垮了。

範嵐:“怎麼?”

“你手機欠費停機了。”

“……”

嗬嗬。算了吧。

範嵐決定繼續睡,但陶魁似乎不這麼想。

“你彆擔心,我有辦法救你出來。”他從懷裡掏出一遝符咒,啪啪啪啪貼滿蛋殼。

範嵐:“喂喂,你行不行——”

轟!

殼外炸起

一層煙霧,整個結界一震,液體劇烈晃動,湧進範嵐的鼻腔,差點沒把她嗆死。

“咳咳咳,你要搞死我嗎?”範嵐大叫。

“行了!”陶魁大叫。蛋殼頂端還真被他炸開了一個洞,大約手掌大小,他又掏出一柄桃木劍,一點一點把洞敲碎。

“你這劍不錯啊。”範嵐說。

“這是辟邪劍,是茅山派祖師爺陶景飛升前留下寶器,和名震妖界的斬妖刀齊名,所謂一劍清邪佞,一刀斬妖魔……”

豆大的汗珠從陶魁腦門上落下來,滴在的蛋液裡,飄出幾縷白煙。

也不知道是結界破了還是什麼原因,範嵐覺得身體輕鬆了一些。

她看著陶魁,除了服裝,他和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尤其是他的氣,依然很純淨,看不到任何受汙染的痕跡。

奇怪。

如果他是修雲道長,那他就是煉化薛利昂父親魂體的人,他的氣怎麼可能沒有變化——難道,他身上也有淨石?!

範嵐希望這不是真的,畢竟陶魁可是鳳毛麟角的人仙候選人。

“聽說茅山派世代都是以斬妖除魔為己任,陶魁你這麼乾,這豈不是辱沒了茅山派千年的名聲?”範嵐問。

陶魁敲蛋殼的劍一頓,他皺眉瞅著範嵐,“你說什麼?”

“聖女,薛利昂,淨石。”範嵐說,“還需要我繼續說嗎?修雲道長。”

陶魁喉結滾了一下,他加快了敲蛋殼的動作,嘴巴憋著,似乎很委屈的樣子。

範嵐:“喂喂?”

陶魁沉默了幾秒。“薛利昂的父親薛長遙,是我師叔的族親,原本是茅山派的信徒,四個月前,他突然上山,求我師叔救他的兒子。當時,薛利昂已經怨氣纏身,命不久矣,師叔無能為力,隻能勸他早早準備後事。當時,薛長遙對師叔很是怨恨。”

“薛長遙下山後,師叔終是不忍心,便命我去薛家看看,若有可能,起碼保住薛長遙的性命。”

“可是,待我趕到薛家之時,卻發現薛長遙父子認識了一名修雲道長。”

範嵐:“誒?”

“那名道長,就是神主的傀儡,”陶魁又敲下一塊蛋殼,汗水蟄得的他眼眶通紅,“我被他發現了,但是,他卻沒有殺我,而是勸我加入天緣聖教,我當時覺得

此事蹊蹺,就假意應允,可是,我萬萬沒想到——”

陶魁的手開始發抖,“我眼睜睜看著他蠱惑薛長遙自動獻祭自己的魂魄,煉化成了一塊石頭,那石頭能夠淨化薛利昂身上的怨氣……我眼睜睜看著薛長遙的靈魂被硬生生拔出□□,一寸一寸剝離,比淩遲、比抽筋、比碎骨都痛苦,都……”

陶魁狠狠閉眼,說不下去了。

範嵐全身冰涼。

過了幾秒鐘,陶魁睜開眼,揮舞劍刃狠狠敲擊蛋殼,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出來。

“煉製薛長遙後,那個修雲道長的□□就毀了,神主讓我做下一個修雲道長,我以為我命不久矣,可……”陶魁搖了搖頭,“大約是看不上我這具肉身吧,他沒有選我做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