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沒看到了容沐笑了呢？
範嵐好像已經記不清了。
自從她的神識和大黑的身體融合,失去了神賦天眼後，她對於這個世界的感知能力就越來越弱，最近她甚至有種錯覺,似乎她就是大黑,而範嵐，隻是大黑奇妙夢境裡的人物。
她以為這隻是她一個人感覺，可是,計隗居然告訴她,他也有類似的感覺。
範嵐當場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我們一直無法脫離這個狀態,我們的神識會不會被前世的身體完全同化，最後,連記憶和人格都消失了？”範嵐問。
計隗沒說話，他正在處理野豬肉，是獵戶們下午剛剛打回來的，血糊糊的肉塊被粗暴地扔在菜板上剁剁剁，是今晚火宴的美食主角。
“你還記得神族存在的三項基礎是什麼嗎？”計隗問。
範嵐：“神體、神光、精神力。“
“神識屬於什麼？”
“精神力。”
“神族的精神力對於人族來說，意味著什麼？”
“超高濃度能量——”範嵐說了一半，明白了，“你是說,我們神識對於大黑和夥頭的身體來說，是超負荷的能量負擔？！”
“不僅如此，”計隗說,“神族精神力如果長時間附著在人族的身體上，會吞噬人族原本的意識。”
“你的意思是,現在大黑和夥頭本身的意識已經消失了？”
“確切的說，是被我們的神識融合了，現在的我們,就是大黑和夥頭。”計隗頓了頓，“當融合度達到百分之百，人族的肉/身根本無法承受神族神識，就會用另一種能量形式承載我們的神識。”
“什麼形式？”
“魂體。”
“你的意思是——”
“魂體出竅。”
“那我們不就嗝屁了嗎？！”
計隗歎了口氣，“這隻是我的理論推測，具體情況可能會有出入。”
範嵐：“……”
總而言之，要麼是容沐神光恢複帶他們回天庭，要麼是她和計隗死翹翹。
範嵐趴在窗口，看著窗外的容沐。
容沐正在教村民們種植技術，他沐浴在陽光下，白袍黑發，俊容如水，說話慢條斯理，老氣橫秋。
他大約很喜歡和村民們待在一起，也
很喜歡待在人界，現在的他，比狐族卷軸裡那個上古神祇高興多了，他的氣質愈發溫和，雖然和萬年後的容沐相比，還是少點什麼——範嵐也說不上來——或許是因為他的神光還沒有完全複原，或許是因為他還從未真正的笑一次。
“我還是感覺，輪回鏡就是個通關遊戲，我們必須要完成一係列任務，並且打敗最後的大BOSS，才能通關回到未來。”範嵐說。
“什麼任務？大BOSS是誰？”計隗問。
“額……”
計隗翻了個大白眼
“大黑夥頭，”二蛋衝進廚房，“我聽到了一個大消息！”
範嵐：“啥？”
“今晚火宴上，村長爺爺要把村長的位置交給新村長。”
“新村長是誰？”計隗問。
“我猜不是你，就是木頭，要麼就是夥頭。”二蛋說。
範嵐和計隗對視一眼。
他們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這個村子的結界一直是以村長拐杖的力量維持的，如果換了村長，結界會不會出問題。
*
今天又是滿月。
巨大的篝火架下，肉香撲鼻，有了計隗的教導，現在幾乎每個村民都能烤出美味的烤肉了，尤其以二蛋的手藝最好。
獵戶們敲著皮鼓，頌唱著流傳了萬年的歌謠，這是範嵐第十次聽到女媧族的戰歌，依然心潮澎湃。
容沐的表情很平靜，篝火和月光在他的臉上交織出美麗光影，似乎感覺到範嵐的目光，他轉眸看向範嵐，眼瞳裡倒映著火光的灼熱。
“何事？”他問。
“你——”範嵐問，“打算何時回天庭？”
“容某神光尚未恢複，無法離開此地。”
“真的？”
容沐眨了眨眼，貌似有些疑惑範嵐為什麼這麼問。
“您早日恢複，我們才能儘快向天庭複命啊。”範嵐說。
容沐眼中的火光微微一顫，“你……你們要走嗎？”
“額……遲早的事兒吧……”範嵐壓低聲音，“您想起來關於輪回鏡的任何線索了嗎？”
容沐垂下睫毛，良久，搖了搖頭。
他的表情看起來居然有點委屈。
“容某的神光……大約還需要……幾十年……”
範嵐：“……”
算了，隨他去吧。
“容沐大人，今日的火宴可還合胃口？”榮
茂拄著拐杖走過來問。
容沐點頭。
“那就好，哈哈哈哈，”榮茂今天很高興，似乎喝了不少酒，“容沐大人覺得此處如何？”
容沐：“甚好。”
榮茂笑意更勝。“容沐大人，今日本村有一件大事，還請您做個見證。”
容沐眨眼：“何事？”
榮茂樂嗬嗬朝容沐施了禮，走到篝火前，示意村民安靜下來。
“今日，是我擔任村長第一千兩百個月圓日，百年來，我看著孩子們長大，成為英雄，生了孩子，老去，新的孩子們又長大，成為新的英雄——我甚是欣喜、甚是欣慰，今日是我擔任村長的最後一個月圓日，我將會把輪回杖交予下一任村長。”
村民們高聲歡呼。
“村長，你是我們永遠的英雄！”
“村長，好好休息！”
“放心，我們會繼續努力生孩子的。”
“哈哈哈哈。”
範嵐愕然。原來榮茂那個破樹杈拐杖叫“輪回杖”。
輪回……
“你聽到了嗎？”計隗快步走過來，“那個拐杖的名字。”
範嵐點頭，她睜大眼睛，試圖想看出什麼，可她的世界裡依然隻有黑白兩色。
“我宣布，下一任村長就是——”榮茂舉高拐杖，“南達。”
村民們一片歡呼，獵戶們起哄吹口哨，狂敲戰鼓。
範嵐：“居然是他？”
計隗：“難道你以為是你？”
“千萬彆！”
南達紅著臉一路小跑來到榮茂麵前，雙手在腿上擦了擦，單膝跪地，高舉雙臂。
榮茂：“南達，你可知，此杖為何名為‘輪回’？”
南達愣愣搖頭。
“輪回，謂之對生命延續的期盼，謂之對過去歲月的紀念，死亡和生命，過去和未來，永遠平行長流，糾纏不斷。生和死是連續的，將一代代的生命連成一串，方能再造輪回。”
夜空遼遠，大地凝重，榮茂的聲音響徹大地，仿佛每個字都在發光。
“這便是人族關於輪回的理解，”榮茂轉頭，朝著容沐笑了一下。
容沐圓瞪雙眼，坐得筆直，似乎呆了。
“現將輪回杖授予南達，望你率我族人繁衍不息。”
“是！”
南達高高接過輪回杖，起身，展顏一笑。
村民們爆出震天的歡呼，
獵戶們擊打歡快的鼓點，又到了舞蹈的歡樂時光，少男少女們手牽著手奔向了篝火，儘管計隗的臉黑得嚇人，但還是被二妞強行拉走了。
範嵐對計隗的遭遇抱以最幸災樂禍的嘲笑。“哈哈哈哈，果然還是同手同腳，哈哈哈哈——”
“你——”容沐突然出聲，“今日不跳舞嗎？”
“啊？”範嵐扭頭，就見火光中，容沐的雙眸瑩瑩如水，怎麼看怎麼有點含情——
呸呸呸，清醒一點，他可是容沐，而且還是萬年前的容沐，肯定是你眼花。
範嵐在心裡狠狠唾棄了自己一把。
“大黑，”南達跑了過來，他拽了拽身上的獸皮坎肩，綻出大大的笑臉，“我能請你跳舞嗎？”
範嵐：“誒？！！！”
南達圓圓的臉龐被火光照得發亮，“以前，你是村裡最厲害的神射手，我、我怕配不上你，不、不是，我現在還是覺得配不上你，但是，我還是想請你跳一支舞。”
範嵐張了張嘴，“啊？”
“走吧！”南達一把拽住範嵐的手，豈料就在此時，另一隻手啪一聲攥住了南達的手腕。
南達和範嵐愕然轉頭。
就見容沐緩緩站起身，握著南達手腕的，正是他修長白皙的手。
“大黑剛剛答應和我跳舞。”容沐說。
南達眼珠爆眶，範嵐的下巴掉了。
容沐硬生生把南達的手扯掉，拉著範嵐的手肘將她帶到了篝火堆前。
四周爆出一片口哨聲。
“大黑、木頭好好跳！”
“南達你小子也太慘了吧哈哈哈哈。”
“大黑加油。”
範嵐還在懵逼的狀態，“容沐，你乾嘛？”
容沐似乎也十分不自在，他小心看了看四周，喉結動了一下，“怎、怎麼跳？”
範嵐愣愣瞅著他。
容沐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