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縷光(1 / 2)

大祭司 老肝媽 9170 字 3個月前

醫院天台, 有風。

司家三口像是在決戰紫禁之巔,成三角對立之勢。冷風拂過,女人的長發、男人的衣角和不肖子的病服都往同一個方向揚起, 他們注視著彼此,氣氛極為凝重。

到底是一家人, 他們沒誰喜歡浪費時間打機鋒。左右沒外人在場,談話自然是單刀直入了。

“阿城, 自從你成年之後我就沒管過你。”司承延歎道,“因為你一直讓我很放心,所以,即使你媽媽總是擔心你的感情問題、婚姻大事, 我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不催你也不叨你。在我看來,這不是一件大事,以你的優秀不愁追不到人。”

“但現在我有點不確定了,阿城。”

司承延眼神複雜:“你給我一個準信, 你對那一位……大祭司到底是什麼想法?你是把他當成兄弟、摯友、師長, 還是彆的什麼?”

詩玉華攏了攏長發:“城城,你可以避諱任何人,但彆把爸媽當外人。告訴我們吧, 你到底怎麼想的?”

聞言, 司諾城眉頭一蹙:“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和紀斯的關係不一般呢?我們隻是很普通地在相處啊。”

司承延頷首,同兒子有五成相似的臉愁雲滿布:“嗯,你仔細說說,是怎麼個‘普通’法。”

司諾城解釋道:“我是在川蜀遇見他的。那天下雨,我和他各自躲在樹下避雨。當時他穿得太奇怪了,我就多看了幾眼。”

這個開頭沒毛病, 正常人看見大祭司的穿著打扮,都會看上幾眼。

“我接觸過的人很多,看人也很準。可是他,我看不透。”司諾城道,“他當時像個神經病一樣在呼風喚雨,關鍵是風和雨還真來了。然後,我跟著說了一句‘傘來’。”

詩玉華切入重點:“城城,你是出於什麼心理跟話的?”

什麼心理?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司諾城從未深究過自己起心動念的源頭,隻知道想這麼做就做了,而母親的發問讓他第一次陷入了思索。

“因為……我覺得他目下無塵。”司諾城回憶道,“是一個傲到骨子裡的人。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包括我。對,就是這種感覺。”

“而我一直是最優秀的那一個。”他的傲慢也是根植在骨子裡的,“無論身處哪裡,無論做哪件事,無論跟誰站在一起,我都有能力成為那個領域最強的人。可我遇見他,就像是在照鏡子,沒有任何優越感了。”

“城城……”

“就是——有‘活著’的感覺。”司諾城平靜道,“好像我可以完完全全放手一搏,拚儘自己全力去做,再也不用擔心距離拉太大讓彆人感到丟臉的問題。”

“所以,我第二次遇到他,就讓他坐了我的車。”

“接著我發現,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隨著司諾城平鋪直述的言辭,司家夫婦已失去了聲音。直到他們的兒子說出口,他們才發現他活得一直很孤獨。

孤獨得像一個溺水的可憐人。

充裕的物質、崇高的地位、姓氏的象征,不過是給孩子構築了一座孤獨堡壘。縱使他身邊圍滿了同齡人,來往著業內精英,也抵不住他把自己圈成孤島。

恍惚間,他們回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十三歲的司諾城拈弓搭箭,射穿了俱樂部的靶心。把把全中,讓一名國外的16歲射箭手下不來台。

他們不相信司諾城不是專業運動員,隻說道:“鮑勃隻拿起弓箭半年,來俱樂部玩耍是為了切磋進步。可你們居然讓一個專業級的少年運動員出手,是想讓我們的青少年徹底失去信心嗎?”

“我兒子是第一次拿起弓箭!”

“這位先生,你看看靶心,那根本不是第一次拿箭的人能辦到的事。用專業級來打擊新手級,中方可真是卑鄙!”

“嗬,你們辦不到並不意味著……”

“爸。”十三歲的司諾城抱著弓,沒多辯解,“彆跟蠢貨論長短。這個俱樂部我要了,然後讓他們給我滾!”

之後,他們的兒子得到了俱樂部,卻再也沒有拿起弓箭。

細數之下,他們發現司諾城丟掉過很多愛好。曾經的他們不問原因,隻以為是孩子三分鐘熱度,那不喜歡了就不喜歡吧,司家供得起。

可如今想想怕不是這麼回事……

而是,他們的孩子在讓自己變得普通,變得合群,變得像一個正常的優秀者。

他看似有很多朋友,其實他一無所有。他的世界裡沒有出現過勢均力敵的對手,也沒有遇到過真正知根知底的摯友。

直到紀斯進入了他的視野——

“真的隻是想比一比。”司諾城費力地解釋著,就像孩子放學回家後向父母解釋為什麼會跟彆的小朋友打架一樣,他很心累,卻也充實。

“遇到山峰就想爬,遇到大河就想渡,這是人性。紀斯很強,就算我使出全力,他依然遊刃有餘。跟他相處很輕鬆,我根本不用考慮彆的東西,反而是謙虛會顯得很矯情。”

“我就想知道——他站在了哪座山峰上,我也想站上去看一看風景。我喜歡這種摸不到天花板的感覺,所以跟他關係好點有什麼不對嗎?”

詩玉華搖頭失笑:“對,很對,沒有哪裡不對。”

至少,城城是真的很開心。

隻是,他依舊不明白見到一個人想要追逐,相處之後能全身心放鬆,還拚命地想要讓人注意到他的行為意味著什麼。

這是一種懵懂的、發芽抽根的傾慕。

“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司諾城下了定義,“算是……摯友,沒有彆的關係。”

司承延不語,隻是脫下外套給詩玉華披上,攏緊。又煩躁地踱了幾步,還是開口了:“摯友?成,摯友。”

他說道:“既然是朋友,那雙方婚嫁就不相乾了。”

司諾城蹙眉:“什麼婚嫁不相乾?”

司承延老神在在:“啊,也沒什麼。就是……你不想相親沒關係,我們都不逼你,誰也不會摁著你頭讓你結婚。不過,你不喜歡不代表大祭司不喜歡吧?”

“他沒有明確表示不婚,那我就厚著臉皮來拉幾條紅線。”

薑是老的辣,司承延可謂是辣中之辣:“啊,覺醒者隊伍裡有很多優秀的女孩傾慕大祭司,包括我身邊朋友的女兒、侄女輩都是。”

司諾城的臉一點點變臭。

“阿城,你跟大祭司玩得好,那就幫忙遞個話。”司承延笑道,“就說——他要是有想法或者得空,就見一見她們吧。”

“他沒這種想法。”

“你不能代表他拒絕。”司承延表示你老子永遠是你老子,“是朋友,不該給兄弟介紹對象嗎?你爸我當年追你媽媽,就是通過兄弟介紹認識的,不然哪來你啊!”

“你要是氣量小,不想說,那我自己去。很多時候啊,年輕人說著不要不要,沒準就看對眼了。”

司諾城的臉拉得老長:“爸,紀斯活了不知道多少歲,不是年輕人。”

司承延:“……這不是重點,總之你不去我去。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拉紅線應該沒事。”

“你彆做多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