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縣丞也跟急了,跟著道:“對一定是筆墨有問題,但是薛二用的是自己帶去的筆墨。”他絲毫沒注意自己說的話哪裡不對。

衙差很快打來水,沈縣令把整張契書都浸濕,然後拿起來對著光來回的看,恨不能看出個窟窿,然而依舊沒有任何簽名和手印。

那這名字究竟是怎麼沒的?明明方才他還有瞧見。

先前霸王劵紙上明明什麼都沒有能顯出自己,現在明明有字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薛家人究竟怎麼做到的?

周夢潔推了薛父一把,薛父立刻怒道:“你們這般做派倒像是合夥坑我老二,方才我可聽縣丞說是他親自看著老二摁手印的。”

薛二適時從袖帶裡拿出一張借條,舉高擲地有聲道:“先前是縣丞大人私下找到我,說是東河岸要修建碼頭,他們可以幫相熟的人買到周圍的田地,隻掙不賠的買賣。”

“我雖不喜讀書,可也知道官家田地是不可以私下買賣的。再三找縣丞確認後,他說保證賣給我的地不是官家用地。縣丞怕我不買還特意借了銀兩給我,但我妹夫是誰,是縣試、府試第一的童生,他說這地要不得。隻是沒想到我沒署名沒摁手印的契文,你們也要拿來作為證據汙蔑我。”

“縣令大人明察,定是縣丞想害我或是想私下變賣官家田地不成,反過來汙蔑我。”

“您方才也說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您公正廉明絕對不會姑息對吧。”

薛二這一張嘴真的太能說了,能叫活人下馬,死人翻身,舌燦蓮花也不為過。

他又把借據展示給身後圍觀的百姓的看,借據上明明白白寫清楚縣丞借給薛二二百八十兩紋銀作為買賣東城河岸的田地之用。

這是縣丞誘導薛二買地不成反咬一口?

本來想拿捏薛家的沈縣令被拿捏了,薛二聰明到把他摘出來,用他方才的話來堵自己,逼得他立場中立。

混在圍觀百姓裡的薛大道:“縣丞大人私下變賣官家田地就是在損害所有百姓的利益。我二弟維護所有百姓的利益,反而被陷害,縣令公正嚴明應該不會徇私枉法吧。”

這話明顯有煽動性,圍觀的百姓就他的話開始議論紛紛,叫嚷著讓沈縣令重新審問,必須連縣丞一起審問。

看著眼神堅定,正義凜然的薛家人,又看看群情激憤的百姓。縣丞徹底慌了,忙掏出自己袖帶裡的那一份借據,怒道:“你胡說,借據上根本沒有提及銀子作何用途,你那份是偽造的。”

他把他那份展示出來給眾人看,眾人才看到縣丞那份隻寫了借款人姓名和被借人姓名,底下空出好多,然後就是署名和手印。

薛家人是早就知道他們的圈套,故意提出借條,回家拿筆墨前就想好對策。借條用他們的筆墨,契書用自己帶過去做過手腳的筆墨。

隨後借條空白處再由模仿筆跡高手的王晏之補上一段,而契書上的字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好奸詐的一家人,為了讓他相信全家出動唱大戲。

縣丞剛說完,薛家人集體笑了。

“你們笑什麼?”

薛二朝蹙眉的沈縣令道:“縣令大人,你看縣丞親自承認借我銀兩買官家田地了,我不同意他反而聯合手下小吏倒打一耙。”

縣丞傻眼了,薛二奸詐,剛剛是在詐他。

依縣令的性子肯定會棄卒保車,必須自救。

他撲通一聲跪下道:“大人明鑒,河東那一片地左岸是官家用地,右邊確實劃出一部分可以買賣,大人嶽父昨日晌午才過了契書,買的就是薛二旁邊兩畝地。所以小的不算私自買賣官家田地。”

突然被反水捅了一刀的沈縣令:“……”

要是不順著縣丞的話說,他和自己的嶽父就是私下買賣官家田地。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薛家人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圍觀的百姓群情激憤就等他一句話。

沈縣令捂著鼻子認了,點頭道:“嗯,是本官記錯了,右岸邊那片地可以買賣。”

他話落薛二笑道:“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是誤會了,既然銀子都給縣丞大人了,那契書我還是簽字摁手印吧。”他從王晏之手裡接過早就準備好的筆墨走上前,當著縣丞和縣令的麵寫上姓名又摁了手印。

薛父見塵埃落定,樂嗬嗬的掏出兩百八十兩銀子送過去:“哎呀,老二這是忘記他娘那還有一些銀子,今個就當著縣令大人和全城百姓的麵把銀子還給縣丞大人。”

末了還朝縣令大人誇道:“縣令大人青天啊,為百姓謀福利,還允許我們這等升鬥小民買碼頭周邊的好地。”他又朝圍觀的百姓道,“你們若是有銀子也可找縣丞大人啊。”

那是碼頭周邊的地啊,買了後代子孫都受益,沒錢湊湊借借也要買。

圍觀的百姓裡也有不少家境殷實的,平日這等好事絕對輪不到他們,當即都興奮了,衝過衙差的守衛叫嚷著要找縣丞買地,生怕晚一步就沒了。

這些地本來內部消化一部分剩下的要拿來給鄉紳抬高價哄搶的。給薛家的價格是怕他們不上套刻意壓低了,哪能再給這些刁民。

但這話不能說啊。

沈縣令和縣丞被激動的百姓纏住,薛二拿著契書晃晃,樂嗬嗬道:“縣令大人契書我拿走了,您是好官啊。”

被百姓圍著沈縣令咬牙切齒:薛家人太陰損了,每次設計都會被反設計,每次倒黴的都是自己。

他損失了二百白兩,還讓薛家白撿了一畝三分地。

薛家狡詐,連續三次都反將一軍。

縣丞欲哭無淚:薛家人是什麼怪物,每一步都算的剛剛好,以後就算縣令拿刀逼迫自己,也絕對不去動薛家人。

太太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薛家人帶著地契高高興興回去如意樓,又給店裡每桌客人送了一份小食。

一家人圍坐在後廚隔間,薛父拿著地契來回看,笑道:“還是老二聰明,想出這麼個主意,這下沈縣令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薛二笑道:“這次多虧有安子,他熟讀天啟律曆,才找到空子可鑽。”

王晏之有些好奇的問:“那字跡消失了是什麼原因。”

薛二解釋道:“那墨不是普通的墨,是酚酞溶液和堿性緩衝組合劑研製的墨,通過控製兩者的配比來控製字跡消失的時間。”

王晏之聽得懵懵然,實在搞不定裡麵幾個詞是什麼意思。薛二覺得自己純屬是在對牛彈琴,和一個古人聊什麼化學這不是吃飽著撐著嗎。

“好了,地契收好,等以後再看看要蓋樓還是鋪子。”

沈縣令被整得焦頭爛額最近應該抽不出空搞事了。

幾人才商議完,沈修突然急匆匆的來了。一進門就問:“薛二,這次是不是我爹故意陷害你們?”原本看完他爹打算立刻走的,但他娘抱著他哭,他才勉強留了一日,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屋子裡氣氛有些沉悶,薛家人都不說話。

沈修目光落在王晏之臉上:“周安,你說是不是?”

王晏之抬眸看他,眸色冷淡又疏離:“你以為那夜為何會恰好看到碼頭的文書?出門為何又聽到師爺提了一嘴?你縣令爹在利用你。”

所以讓他娘求他回來,讓他看到文書,讓師爺當他麵提,都隻是為了算計如意樓?

根本不是在乎他這個兒子?

一直傻不愣登的沈修憤怒了,扭頭就往回跑。

等他走後,薛父嘀咕道:“安子,話沒必要說這麼清楚,他那性子回去也是挨沈縣令的揍。”

王晏之笑得薄涼:“商場如戰場,提前讓他了解世上險惡而已。”

這世上許多人都不可信,不然他為何會莫名其妙的中毒病重。

確實如薛父所講,沈修回去後和沈縣令大吵一架。本就焦頭爛額憋了一肚子氣的沈縣令再也忍不住,口不擇言罵道:“還不是你這個蠢貨,沒事跟著薛家人去開什麼如意樓。”

“老子告訴你,隻要你一日不關了如意樓回來讀書,老子就一日不會放過如意樓。”

沈修氣急:“我經商關如意樓什麼事,就算我不開如意樓也會開彆的天香樓、雲夢樓、你兒子我就不是念書的料,天生就應該經商。”

這兒子怎麼這麼傻,沈縣令罵道:“你能有點骨氣嗎,薛家人拒了你的婚,你還眼巴巴送錢給他們。天天狗一眼賴在如意樓,他們隻當你是掙銀子的工具,真以為他們把你當朋友?”

沈修反駁:“我也不過是你光宗耀祖的工具,你有把我當兒子嗎,利用我,沒事就打我。打人不打臉,你每次都打我臉!”

沈縣令氣得操起硯台就砸,沈修額頭被砸得血流不止,擰道:“您要是再敢亂來,我就敢大義滅親。”

沈縣令操起手邊的雞毛毯子就追:“啊,大義滅親是讓你這麼用的,老子今天打死你這個孽障。”

縣令夫人哭哭啼啼的跑來勸阻,府邸頓時亂成一片。

沈修也沒臉去如意樓了,連夜跑去了撫舟縣。

七月初,青州縣碼頭正式動工,除了碼頭,還要多修建一條大壩。東河岸年年總會發洪水,淹沒下遊良田,趁著這次修建碼頭,沈縣令特意上書要加修一條橫跨東江的大壩。

這是好事,知州上報朝廷後,朝廷一起撥款下來了。

青州的東江河水寬闊湍急,要修建大壩和碼頭並不容易。朝廷特意派了監察禦史前來監工,這監察禦史與柳巡撫是好友,曾聽他提過薛二。

這次出發前特意在聖上麵前提了一嘴,聖上樂嗬嗬道:“青州縣修築大壩是大事,愛卿有屬意的人才儘管用,最重要的是把事做好。”

監察禦史一到青州府衙就提出要薛二幫忙修築大壩。

記恨薛家的沈縣令不可能讓天大的好事落到薛二頭上。當即道:“禦史大人,薛二此人做事馬虎,更何況他家現在經商,根本沒空。縣衙縣丞就精通水利,並不需要外力。”

監察禦史可不管這麼多,直接把皇帝抬出來,鼻孔朝天高聲道:“那就是沈縣令的事了,沒空求也得求來。”

沈縣令:狗官,就你要麵子本官不要麵子啊。

皇帝金口玉言事情自然要照辦的。

繼被薛家坑了後,沈縣令不得不上門求薛二幫忙修築大壩。

這事原本薛二是不願意摻和的,但考慮到監察禦史親自開的口,又關乎周圍百姓的營生。在晾了沈縣令三回後最終還是走馬上任,幫忙修建大壩去了。

人雖然是沈縣令無奈求來的,但給他使絆子還是不難的。薛二說東他就讓衙差往西,薛二說西他就讓衙差往東。

沈縣令正洋洋得意,萬萬沒想到半個月後天降大雨,一連下了十來天還沒有停的趨勢,原本修到一半的大壩和碼頭輕易被衝垮。偷工減料的豆腐渣工程暴露出來,沈縣令怕事情敗落,遲遲不敢上報。

“再等等,等到所有的證據全衝毀就不怕人查了。”

師爺憂心:“可是這次洪水來勢洶洶,若是不提前預警,下遊的百姓必定遭殃,隻怕會死很多人。”

沈縣令眸光轉冷,喝道:“天災人禍本官管不著,事情先壓下。”死一些百姓而已,有什麼要緊的。

七月二十四日淩晨,大雨瓢潑一直下到辰時,縣學臨時停課,王晏之回到如意樓。

因為下雨的緣故,酒樓空蕩蕩的沒人,十幾個夥計也回去了。他喊了好幾聲周夢潔才從後廚匆匆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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