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1 / 2)

院試考了六天,中間換了一次場。

劉成姚每日都會負責的巡查,早晚都會路過他麵前。王晏之乾脆一直用左手書寫,字跡模仿薛如意的,反而有點簪花小楷的秀氣。

看的劉成姚直蹙眉。

第六日他混在一大群考生中出了考場,剛出門就碰到劉成姚身邊的侍衛,他蹙眉準備繞開,就聽那人道:“大人說薛姑娘正在來的路上,您不希望她看到您上了大人的馬車吧?”

王晏之眸色微斂,周身冒著寒氣。他朝湊過來的林魚景道:“麻煩林兄同如意說一聲,我和一朋友聚聚,待會會自己回去。”

說完他徑自跟著侍衛走了。

周兄什麼時候有朋友了?那個人先他一步成了周兄的好朋友?

林魚景好奇朝不遠處青棚馬車看去,那是街道上最普通的馬車,看不出有什麼特彆。

那馬車剛走出不遠,薛如意就獨自走來。林魚景雖與她不對付到底是沒忘記王晏之的交代,朝東張西望的她走去。

“那個,周兄說他和朋友聚聚,讓你自己先回去。”

“朋友?”薛如意很是好奇,“他有什麼朋友?”

淋魚景有些惱:“你整日纏著他,他當然交不到朋友,我娘和阿姐說男人是越纏越容易厭惡你,你應該適當的放手……”

他還沒說完,薛如意一陣風似的追了過去,跟著東邊一輛不起眼的青棚馬車跑了。那正是方才王晏之上的馬車,林魚景急得跺腳:“薛如意!你給我回來!”

薛如意怎麼可能回去,她記性是再好不過的,那青棚馬車左前輪子缺了一塊,馬尾巴上有一撮白毛。

那是劉成姚和宋教諭來如意樓時乘坐的馬車。

她一路追到一座樸素的宅院前,馬車還停在外麵,裡頭的人卻不見了。她抬頭仰望,宅院額匾的字灑脫縱適、入木三分——清暉園。

她走過去問門房:“請問劉大人在嗎?”

那門房以為又是過來攀關係的,不耐煩擺手:“不在不在,劉大人出去了。”

薛如意:表哥和劉大人是朋友?是現在認識的還是以前認識的?

她目光越過院門前高高的綠枝丫,枝丫後的院子花團錦簇,頗有江南小橋流水的韻味。花園內劉成姚和王晏之相對而坐。

兩人中間是一方青石小桌,桌上除了兩盅茶還擺著兩份考卷。劉成姚捏著茶碗抿了一口才道:“子安,你縣試和府試的考卷都在這,還不承認嗎?”

王晏之眼睫下壓,目光死死的定在那兩份考卷上。

千算萬算沒料到他那麼閒,縣試府試的考卷也弄了來。

“承恩侯府傳出消息,你途經青州病故,我曾派人來查過,那人說沒看到你屍骨,王家的麒麟子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沒了。”

王晏之默默聽著沒搭話。

他接著道:“十年未見,你性子倒是變了許多。”當年明朗的王會元變得陰鬱難以捉摸。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王晏之抬眸,定定瞧著他,語氣柔和如春風化雨:“是嗎?那你可知我不是病故隻是遭人刺殺?”

他見王晏之承認眸子裡爆發出驚喜:“子安,你是王家二郎,王子安?”他上下打量他,見他雖瘦削,通身病氣倒是去大半,性命應該無虞。

轉而又驚疑問:“誰刺殺你?你病了許久,迦葉方丈都斷了你生死……”刺殺一個沒了生機的人就是多此一舉。

承恩侯世子雖病重但地位特殊,上京人都看著呢,一個沒弄好就惹了一身騷,誰會乾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

況且一個將死之人,能有什麼威脅?

王晏之眸光冷冽:“你也想殺我?”他一錯不錯盯著劉晨成姚的臉,不放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

劉成姚蹭的站起來,麵現薄怒:“子安怎麼會這麼想我,當年我最欽佩之人就是你。我劉成姚以祖先靈位發誓,若我想殺你祖先日夜不得安寧,這輩子士途坎坷。”

世人皆知平陽先生劉成姚最重孝悌,很是看中清譽,他能以祖先和仕途發誓定然是真心實意的。

王晏之眼中冷色去了三分:“那你此次來?”

劉成姚立刻解釋:“我回鄉祭祖,正好趕上青州出事,皇上命我為欽差順便監考院試。”說到這他又疑惑的問:“子安不是天啟十四年的會元,怎麼還一路從縣試到院試?”

“你病既然好了,為何不回去?你可知你二叔月初遞了折子,說承恩侯府不能無後,讓皇上改你堂哥王沅枳為世子。皇上遲遲拖沒批,老太君已經進宮去找過皇太後了。”

“再不回去隻怕世子之位不保。”

王沅枳本名王沅之,他病重後祖母嫌棄之字不吉利,讓堂哥將之改為枳,說是木生春,主生氣不容易過病氣。

他喪事還沒辦多久就急著奪世子之位,他父親承恩侯還在呢。

“尚不知刺殺我之人是誰,如何回去?”

劉成姚臉色凝重:“隻怕你不得不回去,我來巴陵郡前遞了折子到宮裡,從此地到上京,不出半月你還活著的消息就會傳到皇上那裡。”他立馬解釋道:“皇上看重你,知道你還活著,必定會通知承恩侯府派人拉接,這事瞞不住。”

王晏之冷冷的看著他。

“他們動作若是快,不出一個月應該可以趕到這。”

哪用得著一個月,想殺他的人能日夜兼程二十天就能趕到。

王晏之此刻想捏死麵前的人,還真是多事。說是欽佩他,心中隻有皇權,若是要殺他的人是皇帝,隻怕他會毫不猶豫動手吧。

王晏之閉眼複又睜開眼。

劉成姚道:“是薛家救了你吧?作為報答你才入贅考功名?到時候你可以把薛姑娘帶回侯府,薛二是個有才的,青州大壩建好後我可以上書朝廷在工部給他一個職位,薛家人都可以去上京,這算是最好的報恩。”

不僅劉成姚這樣想,幾乎世人都會認為這是一飛衝天的好事。

但是如意她不想去上京。

起初決定帶他們一家回上京,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這些日子以來他想了很久,上京太過複雜,他一個承恩侯世子都能叫人神不知鬼不覺輕易毒殺了去。他做的萬全準備不一定萬全,凡事總有意外。

他不允許有任何意外。

“我在想,還是把他們留下吧,上京不適合他們……”

劉成姚驚訝,但隨即又覺得合理,承恩侯府也算皇親國戚。薛家鄉野之人又是最末等的商賈,老太君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人進承恩侯府的。

王晏之聲音冷淡:“我與薛如意隻是假成親,並未有夫妻之實。回上京後同任何人都不要提及薛家人,薛二修建完大壩就許他黃金萬兩,免徭役田地賦稅即可,萬兩黃金從我這裡出。”

劉成姚越發看不懂,遲疑道:“我觀你同那薛姑娘有幾分情誼……”

王晏之打斷他的話,正色道:“劉大人慎言,我同她能有什麼情誼?我是侯府嫡子,皇上親賜的世子,往後莫要再讓我在上京聽到薛家人的名字,這樣我會很困擾。”

印象裡王家二郎不應該是如此絕情之人,劉成姚歎了口氣,還是答應下來:“若想上京的人不知道,子安應當在上京人來之前離開薛家。悄無聲息的離開,戶籍問題我會幫忙銷掉。”

王晏之垂著眼誰也看不清他在想什麼:“你何時啟程回上京?”

劉成姚回道:“皇上準了我兩個月的假,若子安能及時抽身,我可護你一路北上,安全抵達上京。”

“先這樣吧,我想想怎麼和薛家人說這事。”

劉成姚點頭:“這兩日我會啟程回青州祭祖。暫住墨薇彆院,你若有事可以來尋我。”

王晏之起身,劉成姚立刻跟著起身相送:“你可不必等放榜,以你的才學必中,到時讓衙差上門報喜也是一樣的。”

他剛站起身,門房就跑到報告,門口有好幾個人同時來拜訪。

“你去吧,我從後門走。”不等他回答,王晏之徑自往後門去了。

他往後門一走,生生錯過了在前門盯梢的薛如意。

等他回到客棧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人,心緒頃刻焦躁起來。恰在此時林魚景興奮的跑來:“周兄,你可算回來了,今日院試最後一道題……”

王晏之眸光四處圈巡,俊雅至極的臉上全是慌亂,他一把拽住林魚景的肩,急切的問:“如意呢?”

林魚景吃痛,臉皺成一團,被他執拗的盯著隱隱有些害怕起來:“如,如意去東街……”他話還沒說完人就跑了。

林魚景揉著疼痛的肩膀,嘀咕道:“周兄看著瘦弱,手勁怎麼這麼大?跑那麼快做什麼……薛如意不是跟你後麵去了嗎?”周兄剛剛好嚇人,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吃人呢。

王晏之一路往東去,碰上院試,郡城到處都是人。他擠在人潮裡不斷回頭張望,每條街、每個弄子都找過了,下意識避開了清暉園。

然而薛如意蹲在清暉園的角落裡從傍晚等到圓月高懸,依舊沒等到人出來。

她腿都蹲麻了,扶著牆慢慢往前挪,有一書生提著燈籠落過,瞧見她可惜道:“好好的姑娘腿怎麼就瘸了。比我落榜還可伶。”書生走近把手裡的燈籠塞給她,失落的走了。

那燈籠是用最簡單的黃紙糊的,粗糙到能看到根根竹骨,燭火隱在橙黃的紙上,將上麵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映得清清楚楚——金榜題名。

她把燈籠挑高,燈籠下墜著的鮮紅穗子被風吹得晃蕩。

“金榜題名……”考完就不見人了,是想提揍吧。

腳還很麻,薛如意提著燈籠高一腳矮一腳的往客棧走。月光朦朧,路上稀稀拉拉偶有行人走過,一個小孩從她身邊撞過,把她手裡的燈籠撞得晃蕩。

這一幕有些眼熟,她立刻警覺反手就扯住小孩的衣領,同時提燈籠的手往懷裡抹去,荷包果然不見了。

她今日心情本來就不好,這小賊還敢偷到她身上來。

“把我荷包拿出來!”

那小賊隻到她胸口,泥鰍似的把外衣脫了,拔腿就跑。薛如意雖然腿麻,但銀子不能丟。

她追著小賊跑了兩條街,最後把人逼上了屋頂。小賊抱著屋脊喘著粗氣哭道:“至於嗎?不就是個荷包,我還給你就是,彆再追我了。”他把荷包丟到薛如意腳小,試探道:“銀子還你了,我下去你彆追了。”

她沒說話,小賊趕緊沿著屋柱子滑了下去,跑到下麵還對著她做鬼臉:“凶婆娘,肯定找不到夫婿,找到也會長腿跑了。”

薛如意氣悶,把鞋脫了直接砸那小賊腦袋上,小賊哎呀一聲,再也不敢貧瞬間竄得沒影了。

她坐在高高的屋頂上揉著被撞的麻筋,抬頭仰望頭頂巨大的月亮,心裡頭一次生出密密麻麻的難受。她想,如果他出現她麵前,她就……她就……

“如意!”

高高的屋頂上,薛如意挑著燈籠回頭,屋子下的王晏之青衣墨發,占儘月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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