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老太太高高在上,花甲之年,看起來竟是比圓滾滾的承恩侯還要精神。她眯著老眼上下打量薛如意,慢條斯理的聲音滿含威嚴:“聽沅枳說你出自青州鄉野,粗魯絲毫不懂禮數?”

老太太話音剛落,眾人齊刷刷的盯著王沅枳看,尤其是薛如意的眼神都能射刀子了。

王沅枳瞬間膝蓋中箭:老太太罵人就罵人能彆帶大名嗎,說壞話當場被點名還能不能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口舌長,喜歡搬弄是非。

老太太可不管大孫子難不難受,繼續道:“我們承恩侯府高門大戶、京中勳貴容不下你,拿些銀兩自行回去吧。”

薛如意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看她,懵懂得像個不知事的,那表情像是在說:她在說什麼,說的什麼鬼話,說的是人話。

這表情太不應該了,正常人不應該羞憤或是難過、失落嗎?奪路而逃、據理力爭都好,不應該是她這幅表情啊。

老太太還要說話,不知從哪裡飛出一隻鳳頭鸚鵡,在眾人頭頂繞了一圈然後停在薛如意肩膀上。眾人被鸚鵡的目光吸引,隻聽那鸚鵡渣渣兩聲,突然喊道:“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婆。”

還叫的一聲比一聲響亮。

圍觀的百姓哄笑,承恩侯府的人臉色各異,老太太麵色漆黑,龍頭杖砸得砰砰響:“哪來的鳥,都愣住乾嘛,還不快給我打走。”

承恩侯府的下人連忙朝薛如意跑來,薛如意一把把小鳳抱進懷裡,仰著小臉道:“老婆婆彆生氣,這是鄉下的鳥,不懂規矩。”

周圍又是一片哄笑。

老太太覺得自己被諷刺了,偏生那姑娘眼眸又極其清澈透亮,放佛隻是陳述事實,叫人不好責怪。

老太太深吸一口氣,又拿出長輩的威嚴勸誡:“自古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晏之流落在外,與你成親我們並不知曉,這婚姻做不得數。”她好聲好氣的說,但凡是個明事理的都應該應上兩句。

她話畢,抱著鳥的薛如意果然抬頭看她,很認真的問:“您是夫君的祖母?”

老太太抬著下巴點頭。

薛如意哦了聲,撿著她的話接著說:“您也說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既是夫君祖母,不是父又不是母。我同夫君成親不應該你管,您若是閒可以管自己兒子。在我們村像您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太都隻會編草繩曬曬太陽,人老了多事容易討人嫌。”

噗嗤,圍觀的百姓再也忍不住發出爆笑:這姑娘嘴巴真毒,偏生她還很認真,好像是在諄諄勸誡不懂事的老人。

那神態配上語氣當真是氣死個人。

老太太從未吃過這樣的掛落,被一小輩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不懂事。她胸口起伏,整個人都在抖,你你你了半天。

最後指向站在旁邊一句話也不說的承恩侯,氣道:“老大,你倒是說一句話啊。”

承恩侯覺得這麼多人在外頭看熱鬨不好,支吾半天才道:“母親,要不咱還是回府再說吧,您瞧天色也不早了。”

此時,日頭漸落,天邊隻殘留著幾縷紅霞,照亮周圍百姓樂津津吃瓜的表情。

老太太也覺得這樣很沒臉,但讓薛如意就這麼進去實在又不甘心。扭頭看向侯夫人沈香雅,沉著臉問:“老大媳婦,你說,這樣的兒媳婦你也要,你可就一個兒子啊。”

沈香雅:“當初母親不也這樣反對夫君娶我,我還不是進門了。”她臉上沒有多少歲月痕跡,一張臉清豔又嫵媚,王晏之像是了她七八成。

這話似是在說兒子都管不了就被管孫子了,反正也白搭。

老太太平日就不喜這倔強的老大媳婦,如今又來了個刺頭兒孫媳婦,真正是氣狠了。兩眼一翻就往後倒,幸好二房媳婦雲漣縣主及時扶住,哎呀呀的道:“大哥、嫂子怎麼說話的呢,老太太萬一氣出個好歹該如何是好?”

方才還懵懂的薛如意抱著鳥急忙忙的上前,“呀,祖母,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被扶住的老太太冷哼:這時候知道急了,想來討好她了,哼,她是不會接納的。

薛如意湊過去,眼神裡全是擔憂,承恩侯夫婦不明所以扭頭看王晏之。王晏之立在那,眸子裡帶了淡笑,如意氣人的本領一絕,開始有些擔心他那好祖母了。

他偏頭朝承恩侯道:“父親,讓人去請大夫過來吧。”

承恩侯以為他還有哪不舒服,連忙招來小廝去請大夫。小廝剛走,就聽台階上的薛如意道:“祖母,您晚點再暈啊,見麵禮還沒給呢。堂哥去接我們時都給了見麵禮的,夫君也說當初堂哥媳婦進門,您幾個長輩都給了見麵禮,不能厚此薄彼啊!”

她渾然不知老太太呼吸急促了起來,又扭頭看向扶著老太太的雲漣縣主,眸子漆黑透亮:“二嬸娘,夫君說父親母親給嫂子的見麵禮還挺重,您和二叔不至於小氣吧?”

扶著老太太的雲漣縣主手抖了抖,險些把老太太摔了。這晏之的媳婦怎麼這麼直白,京城大戶人家都講究含蓄,要見麵禮也不該這麼要啊。

當初沅枳媳婦進門大哥大嫂是給了重禮的,這會兒一群百姓看著,大哥大嫂又在她也不好意思不給啊。但全身上下好像除了首飾,這會兒也拿不出什麼見麵禮,於是訕笑兩聲道:“這會兒也騰不出手,不然手上的鐲子是可以給你的。”

她話音剛落,薛如意用力一下就把她左手上的鐲子扯了下來:“嬸娘真客氣,這鐲子我挺喜歡的,您太好了,比老太太大方。”

無故少了一隻價值千兩鐲子的雲漣縣主又受了老太太狠狠一記眼刀,當下也胸口悶疼。

薛如意又用她那雙大眼看向二房二叔王右通政,王右通政倒是一派淡定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玉遞了過去。老太太見她歡歡喜喜的收下,兩眼一翻裝暈。

第一日來就把她這個老太太氣暈了,日後也好有話頭拿捏她。

哪想那隻鳳頭鸚鵡來回叫得歡:“彆裝死,彆裝死、彆裝死”邊叫還邊往她臉上蹦躂,老太太一口氣緩了過來,門口立刻有大夫急急忙忙跑來。

老太太撥開大夫,老眼看向王晏之質問道:“你就由著她這樣胡鬨?”

王晏之歎了口氣,頗為為難:“那也是沒辦法,畢竟祖母也說了,她鄉野之人不懂禮數,祖母高門出身還請多包涵。”

老太太這下是真氣暈了,見眾人還圍在門口,王晏之淡聲道:“都站在門口做什麼,還不快扶老太太進去。”

下人趕緊過來把老太太抬了進去,二房的雲漣縣主也跟著呼啦啦的走了。承恩侯拉著王晏之的手往侯府走,沈香雅上前兩步拉住薛如意,路過大門時,王右通政上前拍拍王晏之的肩,笑道:“終於回來了,二叔心裡的石頭也落地了。身子骨還瘦削了些,好好養養。”

王晏之臉上掛著淡笑,疏離的側身:“二叔說的是,你是要送些補品給我嗎?”

王右通政的手僵住:他這個侄子什麼時候這樣不要臉了,夫妻相夫妻相,難道是這樣像?

王右通政立刻回複鎮定:“應該的。”

“那多謝二叔。”

大房的人沒再理會他,徑自往侯府內走。王右通政朝小廝使眼色,小廝立刻朝還圍在門口門口吃瓜的百姓喊:“都散了,散了……有什麼好瞧的。”

圍觀的百姓哄散開,臉上全是興奮的八卦笑容。不過一個時辰,上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承恩侯府的王晏之帶了個鄉野姑娘回來,一回來就把老太太氣暈了過去。

有人覺得這姑娘厲害,有人倒是覺得老太太未免度量太小。當年承恩侯娶沈香雅時也鬨騰得厲害,那沈香雅不知受了多少磨搓。如今風水輪流轉,侯府大房出了個厲害的,倒是把她氣病了。

要說這姑娘的話也對,人老了就該享享清福,念念經,管得太寬確實討人嫌。

侯府大房內,一家四口圍坐在客廳,婢女恭敬的上完茶退了下去。承恩侯端著茶也不喝,樂嗬嗬的瞧著兒子和媳婦,沈香雅輕咳一聲他才回神,問:“一路行來餓了吧,我讓下人備了飯菜,用一些?”

王晏之淡聲道:“不用了,一路顛簸,如意胃不是很舒服,下碗麵就可以。”

沈香雅連忙吩咐婢女去下兩碗麵過來,不多時麵很快被端上來,結結實實的一碗,上麵還臥了個荷包蛋,表麵浮著薑絲和蔥花。

倆人坐到桌前,薛如意沒動手,王晏之主動把碗裡的蔥花挑出來,然後很自然的把筷子遞給薛如意。薛如意嫌棄得把他手推開,把他那碗有蔥花的麵拉過來,自己把蔥花挑掉慢慢吃。

王晏之無奈,溫聲道:“慢慢吃,小心燙。”

這動作落在承恩侯夫婦眼裡就是有愛的表現,沈香雅在旁邊看著,眸子裡盛著淺淺笑意。等倆人把麵吃完,她才走過去拉著如意的手道:“今後侯府就是你的家,有什麼事都可以和爹娘說,千萬彆不好意思。”

“要是晏之有哪裡不對,你也可以告訴我們,我們幫你教訓他。”

薛如意吃得飽飽的,眼睛瞬間彎成月牙:“不用了,要是他不對,我自己揍他。”

沈香雅:“……”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像如意這麼香香軟軟的姑娘怎麼可能揍人。

大概是在開玩笑吧,沈香雅笑了笑,溫聲道:“晏之之前一直病重,性子可能有些悶,如意可彆嫌棄他。”

性子確實悶,不打不能好好說話。

薛如意點頭:“隻要他改正就不嫌棄。”

王晏之摸摸鼻子,眼神飄忽,轉移話題道:“如意,你不是有東西要送給父親母親嗎?”

薛如意眸子微亮,點頭從袖帶裡掏出一個雕刻好的芙蓉花遞給沈香雅,又掏出一柄親自雕刻的茶夾遞給承恩侯,很認真道:“這都是我親自雕刻的,雖然不值錢但雕的很用心。”

沈香雅喜愛芙蓉花,承恩侯喜歡喝茶,這些王晏之在馬車上就同她說過。王晏之雖然得罪了她,但是一筆歸一筆,她來時就想了。要是王晏之爹娘對她好,她也會對他們好。

從進門到現在他們看她眼神都親切,方才在門口明顯偏幫她的,阿娘從小就教導她做人要有來有往。

沈香雅接過那朵木雕芙蓉花,很是高興,對這兒媳也很滿意。

介於倆人趕路有些累,她也沒多留倆人,親自把人帶到繪潮閣,推開布置好的房間:“不早了,你們今晚先休息吧。”

薛如意在屋子裡看一圈,這屋子布置雅致,家具一用器具連被子床帳都是嶄新的。倒是沒用大紅色,而是用了水紅色,被子上還繡著兩隻活靈活現的鴛鴦。

沈香雅道:“也不知如意喜歡什麼,隻能先這樣置辦了,日後再慢慢添置。”

婢女很快抬了水進來給薛如意沐浴,沈香雅趁機把王晏之叫了出去。

月色清冷,冷風拂過有些涼,王晏之一襲青衣坐在石桌旁。沈香雅瞧著他的模樣兀自紅了眼眶。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