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2 / 2)

她們都住在離椒蘭殿不遠的偏殿。皇後和小皇子有醫女和宮婢照顧,太醫隨時候命。薛如意隻需要每日和她娘定時去查看一二,陪著皇後說說話即可。

一日後皇後開始在宮人的攙扶下下床走動,兩個醫女時不時盯著她肚子看,生怕一不注意皇後的肚子裂開了。等走了兩圈都沒事,才漸漸從擔憂轉為驚奇。

看周夢潔的眼神越發的崇敬。

第二日,皇後開始用一些細軟的食物,還能繞著椒蘭殿來回走動。就是不能彎腰不能咳嗽不能笑,提著一口氣還是能小聲說話的。

宮婢就抱著小皇子給她看,皇後逗弄小皇子動作也不敢大。

第七日皇後的傷口開始拆線,周夢潔讓所有人都出去,留如意一個人在裡頭幫忙。消毒後,動作輕柔的剪掉線頭,然後用剪刀把細線挑掉。

陸皇後臉上帶著慈和的笑,人不僅沒有消瘦氣色反而好看了不少。

“本宮和瑞兒能活著,還多虧了薛夫人,本宮欠你兩條命。今後但有所求必定必有所應。”陸皇後就著周夢潔的手微微斜靠在床榻上,目光十分真誠。

周夢潔把藥箱收好,看向陸皇後,很認真道:“有些話民婦本不該說,但……”她神色猶疑。

陸皇後笑道:“但說無妨。”

周夢潔拿出一方錦帕打開,錦帕上是斷成兩截的白玉含血鐲。在陸皇後疑惑的目光中,她道:“這鐲子裡麵的血線是一味慢性毒藥,時常佩戴會使胎兒躁動,頻繁胎動,最後腹死胎中。”這東西至陰至寒,還有一種毒能入血液。

陸皇後和薛如意都驚愕的睜大眼。

“你說這鐲子有毒?”陸皇後不可置信,“這是太子送給本宮的,他十歲便在本宮膝下,算是本宮一手帶大的。他待本宮親厚,時常讓人送吃食過來……”她身側的手不自覺收緊。

周夢潔微微欠身:“民婦隻是陳述事實,早前給皇後娘娘開的藥除了安胎外還有祛除重金屬之效。皇後娘娘體內積累了一定水銀,可以導致人不孕。但您意外懷上了,飲食特彆小心,也就沒有繼續加深水銀中毒,這鐲子裡的毒素與水銀又不同。”

“至於毒是誰下的,民婦不敢妄加猜測。”

陸皇後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她嫁進宮裡以前,身體一直很健□□育方麵母親也請人瞧過,說是好生養的,一年中皇帝來她宮中的次數不少……偏偏之前她沒辦法生育。

她憐惜太子喪母,甚至怕他心有芥蒂頭幾年故意不要孩子。

她是真心疼愛太子的。

周夢潔觀察她神色,適時又道:“皇後如今有了小皇子,還是萬事謹慎的好。”

陸皇後心亂如麻,張了幾次口最後才道:“多謝薛夫人提醒,本宮會去查的,這件事還請薛夫人保密。”

周夢潔點頭,喊來宮人伺候,自己帶著如意退了出去。

倆人出了椒蘭殿,薛如意才輕聲問:“阿娘,皇後那個鐲子和我的同心佩是一樣的嗎?”

周夢潔點頭:“成色樣式都是出自一塊石料,完整的時候看不出什麼,但它打碎了就有股不易察覺的異香,我查過了,確實與晏之體內的毒素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相似又不完全相同?

那是什麼意思?

椒蘭殿外宮人來往匆匆,等兩個宮婢端著衣裳走遠。周夢潔又道:“先前你肚子疼,也是因為那同心佩。它放在你妝匣裡,你應該時有碰到。”

薛如意驚詫:“阿娘的意思是太子下的毒?太子是想殺他的幕後黑手?”

周夢潔點頭:“目前來看就是這樣。”

太子不是王晏之發小嗎?這樣看來林二丫對自己不錯,雖然連塊紅燒肉都沒給過自己,但至少不想殺自己吃席。

“阿娘,我先出宮去了。”

“嗯,你自己注意些,娘晚一些再出宮。”

薛如意什麼也收拾,直接帶了皇後手令出宮,行到外廷一處宮道時卻碰見坐在紅瓦上翹著腿的三皇子。帶路的宮人被他嚇跑,薛如意著急出去,也沒空理會他,徑自往前麵走。

這外廷她走過,認得路。

三皇子見她不理人,乾脆跳下去擋住她去路,湊到他麵前笑嗬嗬的問:“難道你就不好奇是誰想陷害你們家?是本王母妃還是太子,亦或是父皇呢?”

薛如意繞開他繼續走,他不依不饒往前幾步又擋在她麵前。

“讓開!”薛如意麵色冷凝盯著他。

三皇子欠扁似的道:“不讓,這是皇宮,你還想打本王不成。”

“不敢動手吧,哈哈哈,有本事打本王啊!”

薛如意猛地伸出一拳打在他眼眶上,三皇子飛出去砸在牆麵上滑下來。他咳咳兩聲,還沒爬起來,薛如意就從身後掏出一把金勺子劈頭蓋臉往他身上招呼。

三皇子慘叫連連,引來巡邏的侍衛,侍衛正想上前,薛如意喝道:“誰敢上來,我是縣主,我手上是禦賜的金勺,誰上來我打誰。”

薛家人在冬至家宴上救皇後和小皇子的事整個上京城都知道,得了賞賜自然也知道,她手上那把金勺還真的是禦賜之物,誰也不敢上前勸阻。

眾侍衛就見這薛縣主左一勺右一勺,發了狠的把三皇子打得鼻青臉腫。

嘴裡還嘟囔道:“討打的倒是第一回見。”

打完人後,薛如意提著勺子繼續走。眾侍衛齊齊後退貼著牆根讓她過去,慘兮兮的三皇子爬起來,喝罵道:“薛如意,你有種,下次等本王拿三米長的大刀過去砍你啊!”

薛如意回頭看他一眼,三皇子往地上一躺裝死。

眾侍衛:三皇子種打沒了吧。

連看一眼都怕。

薛如意徑自往承恩侯府去,剛進侯府的門就碰見打算出門的雲漣縣主和王鈺。雲漣縣主瞧見她轉頭就跑,拉著王鈺躲在一棵桂花樹下。

王鈺小朋友問:“阿奶,我們為什麼要躲呀?”

雲漣縣主沒好氣的道:“你沒瞧見她手裡還提著家夥,臉板得難看。”鬥不過她還不會跑嗎,更何況薛如意如今也是縣主。

所為王不見王,她絕對不承認是因為怕了薛如意。

王鈺小朋友問:“她又想去打病叔叔嗎?”

雲漣縣主:“大概是吧。”

薛如意一路走到如意閣,掃了一圈,終於在石榴樹下瞧見王晏之。幾日不見他倒是悠閒,當起花農來了,薛如意走過去拉著他就往圍牆邊走,王晏之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手裡就被塞了一根沉甸甸的金勺。

他疑惑的問:“你該不會想把勺子分給我,你要鍋吧?”當日皇上賞賜了一口金鍋,一根金勺。

“想多了。”薛如意試著爬了幾次都沒爬上去,剛打過三皇子的手有些發軟。

打人還真是費勁。

王晏之瞧著她掛在圍牆上晃悠悠幾次都掉了下來,終於忍不住笑出聲。薛如意回頭,兩頰鼓鼓,烏黑的眼珠瞪他,“笑什麼笑?”

他把勺子塞還給她,在她驚詫的目光中摟住她的腰,蹭的躍上圍牆,然後又安穩的落到對麵。

他把人放開才問:“今日怎麼連牆都爬不過去了?”

薛如意順口提了一句三皇子,又立馬拉著他往自己房間跑。然後從妝匣裡翻出那兩枚同心佩,啪嗒往地上摔去。

王晏之嚇了一跳,把她擋開。

兩塊同心佩碎成無數塊,裡頭的紅血線露了出來,房間頓時彌漫一股奇異的香味。

王晏之驚訝,薛如意把人拉到房間外,道:“阿娘發現的,太子送給你的同心佩有毒,和你之前中的毒相似,又不完全相同。”

“你說下毒的是太子?他想殺我?”王晏之麵色沉了下來。

薛如意點頭:“阿娘說,目前所有證據都指向太子,他最有可能。”她觀察他神色,猶疑的問:“你不相信?”

王晏之搖頭,訕笑兩聲:“不,我相信,隻是想不通他為何殺我,總不能真是嫉妒我的容貌和才華吧?”

廊下的風徐徐吹來,淺淡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映在他半邊臉上。他淺淡的眸色越發的淡,長睫在下眼簾投下一片暗影。

圍牆上突然又跳下一人,見到他們二人急忙道:“世子,不好了,章太傅病危。”

沉浸在陰鬱裡的王晏之眸子睜了睜,朝丁野道:“備馬車,立刻去章太傅府上。”

丁野趕緊去備馬,王晏之剛走兩步,薛如意亦步亦趨的跟著。他乾脆拉著人又翻牆回到如意閣,從侯府正門跳上馬車趕往章太傅府上。

一刻鐘後倆人到達章太傅府上,門口進進出出來往許多人。大夫背著醫藥箱從章太傅屋子裡出來,章夫人瞧見他過來,抹著眼淚道:“晏之,你總算來了,太傅在等你。”

章夫人許是太過悲痛,也沒注意到他身後的薛如意。薛如意跟著他跨進章太傅屋子,入目的是古樸陳舊的家具,老式的梨花木床上半躺著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他睜著眼直直的盯著王晏之。

乾枯的老眼驀得留下淚來。

王晏之三兩步跨到他床前,握住他微微曲起的手。

章夫人跟著走進來道:“大夫說他回光返照,手能稍微動動,方才還能開口了。”

床上瘦扁的老人嘴巴動了好幾下,好像想說話,王晏之微微側頭,把耳朵貼了過去。

然後聽出了含糊的兩個字:“…太…子…”

太子?

太傅是想說太子什麼?

“太傅?”王晏之喊了一聲,章太傅目露不舍,握住他是手用力拽緊,力氣大到差點將他手心摳破。

用力到極致,床上的老人猶如崩斷的弦,手突然垂了下去。王晏之抬頭,章太傅眼睛還睜著,瞳孔卻已經渙散,當代大孺,兩朝帝師就這麼沒了。

王晏之放在床邊的手細微的顫抖,眼眶泛紅。恍然想起多年前初見章太傅時他胸懷天下,指點江山的模樣。

彼時他才五歲,太傅摸著他的發頂道:“晏之啊,你天資聰穎,但要時刻緊記‘人貴自知,而後自省,終而自律’,若是做在這三點將來無可限量。”

這句話還猶在耳畔,太傅卻沒了。

章夫人悲痛大哭,章太傅兩個兒子兒媳和一眾孫子孫女齊齊跪在床前哭泣。王晏之默默退到門外,廊下已經掛起白帆,他仰頭盯著那抹白瞧了一會兒。薛如意站在一步開外,盯著他落寞的身影瞧。

他忽而開口:“曾經我以為,我會走在太傅前麵……”

從來到這個世上,薛如意不曾經曆過親人的生老病死。她無法感同身受體會王晏之的難過,但他說的這句話莫名得讓她心裡不舒服。

薛如意走到他身邊,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王晏之低頭就對上她烏黑澄澈的杏眼。

“你想哭就哭吧。”

現在還在哭泣的章夫人紅著眼睛出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木盒,木盒上放著一封信。她走到王晏之跟前,把盒子和信一同推到他麵前:“這錦盒是夫君先前說要給你的,這封信是昨日在他床底下找到的。”

王晏之道了謝,章夫人扭頭又回屋了。

他打開木盒,木盒裡放著章太傅曾經用過的筆墨,當年他曾誇過這硯台,沒想到太傅記在心上了。

王晏之把木盒合上,交給薛如意,又拿出手上那封信匆匆看了兩眼,麵色變了幾變。薛如意好奇,湊過去看,那信的開頭就是‘晏之如晤……’,偶爾提到他病重是太子下毒所致。

薛如意睜大眼,表情也變得凝重:真是太子?

門口傳來章家下人的通報:“夫人,太子殿下來了。”

下人身後,太子一身明黃蟒袍,麵容沉素被一大群人擁簇著而來。王晏之捏著信封的手緩緩收緊,眸色冷冽猶如朔風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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