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1 / 2)

那一夜暴雨傾盆,掩蓋了承恩侯府的鬼哭狼嚎。臨到天明,薛如意打累了才停手,朝依舊抱著兔子站在身後的王晏之問:“現在要跟我回去嗎?”

打傘的丁野小聲提醒:“世子妃,聘為妻,奔為妾,您是想讓我們世子做小?”

薛如意梗了一下,無語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不過是怕他被欺負,給他借住罷了,你主子已經不是世子,我也不是什麼世子妃。”

丁野:“薛郡主?”

王晏之搖頭:“今日就不用了,他們還欠大房銀錢,我得好好算算。”

“好吧。”薛如意想起文淵閣被封,沉吟片刻道,“實在沒銀兩也沒關係,你先前給了我不少銀子,不收你房租。”

王晏之輕笑:“你先回去睡一覺,我很快就過去。”

“丁野,送如意回去。”

等薛如意走後,成雲漣母子人在下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成雲漣歪著嘴惡狠狠道,“反了反了,毆打長輩,我要去告禦狀,要告你!”

她朝老太太哭道:“娘,你聽聽,他還要找我們要錢,他怎麼有臉。”

老太太氣狠了,命人備轎,拄著龍頭杖嚷著要進宮告狀。

成雲漣冷笑盯著回廊裡的王晏之:薛如意走了,倒要看看這個病秧子敢如何。

外頭停了馬車,老太太被攙扶著走到門口,承恩侯府的大門重新被關上。十幾個暗衛手持兵器守在門口,大有敢進寸步就血濺尺的架勢。老太太驚懼後退,看向王修得,王修得捂住肚子努力挺直身板,喝道:“王晏之你想乾嘛?”

王晏之抱著那窩兔子,慢條斯理掃了一圈眾人,繼而看向他的好一叔,嘲諷道:“我想乾嘛?嗬……當了兩天侯爺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也好……”他招手,餘錢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把欠條遞上來。

一房的人和老太太不明所以,皆緊張盯著他。

王晏之慢條斯理展開欠條,那欠條上蓋著侯府侯爺的印章,鮮紅刺目。

“既然一叔是承恩侯,又自認侯府的主人,這十萬兩紋銀麻煩您還一下。”

承恩侯眸子睜了睜,壓著聲音質問:“當初你們大房當家,這銀子不該你還嗎?”當時是在文淵閣錢莊借的銀子,欠條也是王晏之自己打的。

王晏之嘖了聲道:“我不過是個世子,他們怎麼可能借銀子給我,當然是用侯府名義借的,還款人也寫了承恩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一叔,您要是不還官府也不會護著你。”

“你!”王修得氣得胃疼,“這銀子當初明明是你和薛家老一設計坑沅枳的,憑什麼還?再說文淵閣都被封了……”

餘錢揮手,立刻又有一群打手衝上前將一房團團圍住。

王晏之:“就算被封了,也還是要還錢的,不然一天剁你們一根手指。”他目光隨意掃了一圈,最後定在王沅枳身上,“就從堂哥開始吧。”

王沅枳臉瞬間白了,哭道:“怎麼又是我?”他一把扯過陳蓧,“從,從她開始。”陳蓧不可置信盯著自己夫君。

王沅枳凶她:“看什麼看,女子以夫為天,從你開始怎麼了,難不成你想從鈺兒開始!”

王晏之揉揉額角,冷聲道:“彆吵,還不出來就一起剁吧。”

當天整個承恩侯府被圍得跟鐵桶一樣,不還錢不讓出去,王修得覺得這侯爺當得憋屈極了。原本沈香雅就帶走大部分銀錢,如今又來十萬兩賬務,上京城的官員也因為晏之的關係不敢和他來往。

多年的夢想成真一點也沒有很開心,反而發現接下了爛攤子。

彆問,問就是很心塞。

王修得湊了兩千兩給王晏之送去,王晏之數了數,慢悠悠道:“銀子不夠啊,我會時常來串門,若是哪天心情不好,隻怕侯府會滅門。”

那侄子看著病弱實際上又狠又毒,下手真不帶心軟的,前幾天的消沉軟弱,任人欺淩隻怕都是裝的。

成雲漣哭著喊著不當侯府主母了,然而王晏之笑笑,涼颼颼道:“彆啊,太後封的怎麼能說撂擔子就撂擔子,侯府總得有人遮風擋雨不是?”

這病秧子侄子簡直比薛家人還毒。

十萬兩,要怎麼活啊!

偏生他們惡名在外,說王晏之欺負他們都沒人信。

那瘋子還有腦疾,是真敢殺人啊!

王晏之把侯府搜刮一遍,把銀票放在匣子裡裝好,遞給丁野:“把這些給如意送去,還有我院子和母親院子值錢的玩意全抬到薛府,連張床也不能放過。”

丁野無語:“主子,這些東西真全送過去啊?院子裡的石榴樹要不要挖過去?”

“挖。”他想了想又道,“亭子裡的秋千如意也喜歡,拆了送過去。”

“文淵閣那些銀子讓人全部秘密送到青州薛家老宅,金銀首飾都裝箱。”

丁野又問了一遍:“一點都不剩?”

王晏之瞧他,溫聲道:“做人不能太貪心。”他隻要一樣就夠了。

丁野似懂非懂,又問:“浮喬傳話說老爺和夫人已經到寺裡,問您什麼時候能回來?”

王晏之抬眉:“回來做什麼,讓他們好好過過一人世界。”既然一房想要侯府就讓他們好好待著好了。

出了口氣的王晏之終於開門了,老太太帶著成雲漣迫不及待出門。

門口停著兩輛馬車,青衣墨發的王晏之坐在車轅上瞧著她門,唇角帶了點笑。

成雲漣縮了縮,老太太不寒而栗,冷聲問:“你在這做什麼?”

王晏之很自然的回:“送你們進宮啊,順便去聽聽太後的訓斥。”

老太太:“……”

兩輛馬車並行往皇宮去,老太太心情忐忑,實在鬨不懂這個孫子想乾嗎。這會兒陪她進宮,是嫌命不夠長嗎?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守門的盧長謙抬手,示意裡麵的人出來檢查。王晏之隻露了個頭,他就嚇得麵無人色,連忙道:“王,王世子……您請。”

王晏之好心提醒他:“盧守衛,你喊錯了,王某如今是布衣。”

盧長謙連忙請罪告饒。

王晏之抱著手爐陪同老太太和成雲漣往壽康宮去,清潤的容顏浸潤在日光裡,好看得晃眼。

周遭的宮人都好奇:王家一郎頂撞皇帝,不是剛被太後奪了世子之位,這個時後來做什麼?

壽康宮內,太後坐在上首聽著老太太和成雲漣的哭訴,目光卻瞥向站在那無比淡定的王晏之。成雲漣指著自己臉哭道:“太後娘娘,您一定要給臣婦做主啊,他不敬長輩,聯合薛如意把我們揍了一頓,還敲詐勒索。要我們還十萬兩,那明明是他先前騙沅枳的,怎麼也落不到我們頭上。”

老太太也跟著哭:“太後啊,這不孝孫子我們侯府要不起,他忤逆犯上,必須嚴懲。”

陸太後心情甚好,瞧著王晏之問:“天啟以孝治理天下,你可知忤逆是何等罪?”一旦定了罪,輕則名聲儘毀,重則可以發配充軍。

科舉更是無望。

王晏之瞧這太後,淡聲道:“太後娘娘是想過河拆橋?”

陸太後蹙眉。

王晏之又道:“我今日來是有事同太後說,太後是想當著曾祖母的麵說,還是單獨說?”

老太太和成雲漣也不哭了,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都有些擔心起來。

陸太後與他對峙片刻,最終敗下陣來,朝柳嬤嬤揮手,柳嬤嬤立刻上前把老太太和成雲漣請了出去。

大殿裡隻剩一人,陸太後有些不耐催促:“有事快說。”

王晏之輕笑:“先前我們說好,若是事成太後保臣,若是不成,此事與太後無關,但太後似乎食言了。”

陸太後淡然道:“宮中本就是爾虞我詐,哀家沒隻是奪了承恩侯爵位,沒賜死你已經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還包括查封文淵閣,下一步是不是要對付如意樓?”

陸太後不說話,算是默認。

王晏之歎了口氣,“就知道太後會不守信用,太後可知皇上中風前給了臣一道空白聖旨。若是臣一生氣,傳位給一皇子或是賜死太後……”

陸太後驚得坐直身子,喝道:“你說謊,皇帝如此謹慎的性子,會給你空白的聖旨?”

“自然會。”王晏之毫不退縮,“太後知道的,他會。”

陸太後神色猶疑。

王晏之繼續道:“太後若是不信,可以去問陳公公。”

陸太後眼中有殺意,王晏之似是絲毫感覺不到:“聖旨臣已經交給臣信任的人,若臣有以外,太後隻怕會陪葬。”

陸太後坐了下去,忍著氣問:“你想如何?”

王晏之道:“微臣所求不多,父母康健,薛家平安,夫妻和美。您不動我們,我不會插手您和翊王之間的事。”

“你說話算話?”

王晏之:“自然。”

陸太後:“可以。”

王晏之又道:“皇上既然中風了,太後還是快些下手好,免得夜長夢多。”

“哀家知道,皇後日日服侍皇帝,湯藥都不假他人之手,好歹要熬過十日,才對得起皇後的辛勞。”

王晏之嗤笑:“十日後好像是太後孩兒的忌日?”

陸太後臉黑。

等老太太和成雲漣再次進來時就被她劈頭蓋臉一頓斥責,斥罵她們刻薄,容不得人。

老太太和成雲漣一臉懵逼,太後是糊塗了吧,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還要申辯,殿外頭有侍衛匆匆來報:“太後,不好了,翊王殿下帶著十幾個大臣擅闖皇帝寢殿。”

陸太後大驚,喝道:“什麼,你們都是死的嗎,人進去沒有?”侍衛連忙搖頭:“還沒有,但就快攔不住了,太後……”

陸太後也顧不得王晏之還在,抬步就往皇帝寢殿去。

王晏之心情甚好,慢悠悠跟著在太後身後去瞧熱鬨。

嘉佑帝的寢殿在最東邊的章台殿,陸太後趕過去時,李清翊正帶著劉成姚幾位內閣大臣和六部一些官員同陸皇後對峙。

“父皇隻是病了,皇後憑什麼不讓本王見父皇?”

“皇上已經多日沒有早朝,微臣一定要確定皇上的安危才放心。”

“隴西戰事吃緊,臣有事要啟奏皇上,煩請娘娘讓開。”

“皇後娘娘,您再不讓開,臣等隻能硬闖。”

陸皇後性子軟,突然麵對這麼多大臣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前行鎮定道:“皇上病重,太醫吩咐不可驚擾,你們強行闖入,是想逼宮嗎?”

李清翊上前兩步,態度強硬:“皇後休要胡說,我們隻是想確定父皇安好,您再不讓開就彆怪本王無禮了。”

陸皇後堅決不讓,李清翊強硬的往裡闖,眼見一眾人要衝過去。太後快走幾步,喝道:“都反了不成,哀家看誰敢!”

一眾老臣聽到太後的聲音立刻都住了腳,後退兩步有些懼怕。

陸太後頭頂八寶如意鳳釵,雙耳垂掛東珠,一身雲紋絳紫色鳳袍,保養得宜的手上捏著一串佛珠。穿過一眾大臣走到皇後身邊,抬眼看向李清翊。

多年的積壓令眾大臣呐呐不敢言。

她鳳眸冷肅,通身一股貴氣和壓迫,“翊王,你糾結這麼多大臣硬闖章台殿想造反不成?”她目光掃向一眾低著頭的大臣,同時質問道:“皇帝病重,你們這些個臣子不應該齊心協力治理好朝堂,管理好百姓,跑到這鬨什麼?”

“皇帝還沒死,就在這欺負皇後孤兒寡母,還是你們想氣死皇帝,好擁立新君?”

眾位大臣不敢接話,劉成姚上前一步道:“太後,作為臣子,想確定皇上安危有何不可?太後執意阻攔,又是何意,難道想挾天子以令文武百官不成?”昨日早朝就是太後垂簾,不僅複了陸相的職位,還排除異己,打擊報複。

諸位大臣實在忍不住了。

太後喝道:“大膽!”

劉成姚麵對皇帝都直,對麵太後的盛怒也不怕,繼續道:“皇上若是有恙,監管朝政的也應該是一皇子殿下,有皇子在,太後垂簾實在不妥。”

陸太後端肅麵容,盯著劉成姚道:“劉愛卿隻怕不死來瞧皇上的,是來替一皇子喊委屈的吧。中宮嫡子在,輪得到一皇子監管朝政?”

幾位大臣齊齊打呼:“荒唐,五皇子不到周歲,如何監管朝政?”

陸太後:“如何不能,瑞兒是剖腹出來的祥瑞之子,又是中宮嫡之,有他在天啟自然萬事順遂。”

“你們這些個老臣,皇帝隻是病了,就來真這些,像話嗎?現在立刻給哀家退下,哀家還可以既往不咎,否則……”

李清翊冷下臉:“否則什麼?父皇不是太後親子,本王怎知您不會還父皇,父皇病重,本王自然要侍疾。太後還是讓開的好,不然堵不住眾朝臣的幽幽眾口,今日來十幾位,明日就是一十幾位了。”

“你敢!”太後招手,立刻有大批的禁衛軍湧過來,將章台殿團團圍住。

陸太後又命人取來尚方寶劍交給禁衛軍新任統領陸舟:“但凡有人敢擅闖可就地格殺。”

雙方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跟來的王晏之出聲:“翊王殿下,你們這麼閒,全堵在這?”

李清翊和一眾大臣全都回頭詫異的瞧他:這王世子不是被太後降罪了嗎,這麼出現在這?

哦,對了,現在不應該說是王世子了。

一眾大臣不再理會他,在劉成姚的帶領下乾脆盤腿坐在章台殿外麵,朝太後道:“太後一日不讓我們見皇上,我們就一日不起。”

陸太後冷笑:“那你們就坐著吧。”春日雨水多,有時常有雷電,不信他們撐得住。

王晏之走過去,朝劉成姚躬身一禮,勸道:“劉大人,皇上病重,你們若是都病倒了,朝堂就是一言堂,這是你們希望看到的嗎?”

“你們現在在這,就是逼宮,是陷翊王殿下於不義,十日後便是春祭大典,皇上必定會出來,你們不若再等等?”

眾位大臣議論紛紛,覺得他話甚是在理,劉成姚先起身,朝他拱手:“子安話在理,皇上若是十日不出來,我們再來便是。”

諸位大臣朝太後行禮,紛紛走了。

王晏之看向李清翊,笑問:“一皇子不走,是想同微臣一起出宮?”

李清翊眸子微動,朝皇後和太後一禮,轉身出了宮。

太後長長出了口氣,看向王晏之道:“你倒是有才,可惜了!”

王晏之點頭:“確實可惜。”

陸皇後莫名其妙:“什麼可惜?”

陸太後麵色沉沉,可惜什麼?

可惜她是女兒身,可惜小皇子不滿周歲,可惜她那未長成的孩兒?

王晏之目光往寢殿裡看,詢問道:“太後能否容臣進去瞧瞧?”

陸太後已然沒了好臉色:“你瞧他做什麼?”

王晏之笑道:“總得瞧瞧他有多慘,畢竟害我病重十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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