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了這麼多次戲,整個下午，片場的氣氛都比往常要凝重。
本就不熱鬨的教室在陸斯衍這句話落下之後,直接安靜地落針可聞。
盛洋的聲音戛然而止，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溫茴甚至聽到了自己重重吞口水的聲音。
還是最靠近門口的陳導先出了聲：“小陸來探班了啊？”
他說著轉頭看了眼溫茴,早就把盛洋拋到了腦後，笑眯眯道：“要不今天就到這裡吧。”
演員不在狀態,硬著頭皮拍也不可能拍得好。
何況前麵拍得順,進度其實是比原計劃超前了一周的，反正也不差這半天了。陳導擺擺手,“小溫，快收拾東西回去吧。”
溫茴就匆匆瞥了一眼，就接受到一群人曖昧不明的視線。
劇組裡上到中年男人陳導，下到大學還沒畢業的場助小姑娘，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寫著“不用解釋我們都懂”、“你們真有情趣”幾個大字。
溫茴：“……”
她也不費那個口舌去解釋了。
溫茴不太想理那個反複迫害自己風評的罪魁禍首,隻瞪他一眼就又把視線收了回來。
對比起來，小心翼翼的盛洋就顯得順眼得多。
她對這個弟弟也沒怎麼相處過,感情肯定是沒有多少的。
但是一對上少年乾淨透澈的眼神，她再開口時都無意識把語氣放軟了些：“我們對一下戲再走吧。”
少年嘴角立刻翹了起來，眼尾微微一彎，像綴了兩片桃花瓣。
果然是親弟弟。
笑起來眼睛跟她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溫茴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有些不自然地抬手碰了下鼻尖，“開始吧。”
她完全把陸斯衍當空氣了。
陳導坐在門邊,一時不知道是該叫陸斯衍進來坐,還是提醒溫茴趕緊收拾東西走人了。
偏偏盛洋沒什麼眼力見,已經跟她對起了台詞來。
陳導瞄了眼陸斯衍，“小陸啊……要不你進來坐會兒？”
男人今天穿得休閒隨意，他嘴角扯了下，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後，一個眼神遞了過來：“陳導，劇本可以看麼？”
陳導萬分意外他居然知道自己姓什麼，愣了下才立馬把劇本遞給他，“小溫和小盛要對的是第三場。”
陸斯衍眉梢輕挑了下，垂眸掃了眼上頭的字。
男主角和女二號並沒有感情戲，所有的交集都是因為女主角。
包括兩個人的對話，也半句都沒離開過女主。
陸斯衍台詞記得快，三兩分鐘就把劇本放在了一邊。
視線再一抬，盛洋已經開了口：“方瑩同學，麻煩你把這個還給徐青禾。”
溫茴演的女二號就叫方瑩。她抬了下頭，嘴角微微彎了下：“要還你自己還啊。”
盛洋沒什麼表情，直接把那個盒子放在了溫茴的桌子上，二話不說轉身直接走人。
“喂……”
溫茴拿起那個包裝很精致的禮品盒，剛要往盛洋走的方向扔過去，一轉身就瞥見了坐在門邊的陸斯衍。
她動作頓了一瞬，整張臉的表情都多了幾分彆扭的嬌氣：“看什麼看……”
徐導眼睛都在放光。
這個表情太好了。
好到他不合時宜地多嘴問了句：“小溫……你能再演一遍這一段嗎？”
溫茴聽懵了。
“就看什麼看這句。”
“……”
陸斯衍扯了個笑出來，“表情不對。”
走到後黑板旁邊的盛洋步子僵了一瞬，慢了半拍才問：“我嗎？”
“不然呢？”
“……”
溫茴表情就算不對，他也不可能這麼直白地說出來。
盛洋嘴角抽了下，耐著性子問：“哪裡不對？”
他不太喜歡陸斯衍。
兩人雖然不是情敵的關係，但是也跟情敵差不了多少。
陸斯衍隨手往前翻了翻劇本：“男主已經喜歡女主了。”
他視線抬起，眼神淡淡：“喜歡懂麼？”
盛洋說起徐青禾這個名字時，跟說路人甲一樣。
彆說喜歡了，聽著甚至連半點好感都沒有。
盛洋年紀在這裡擺著，演技雖然還可以，但到底不是天賦型選手。
他以往對角色的解讀和呈現都過於表麵，導演說可以，他也就那麼演過去了。
今天還是第一次聽陸斯衍這麼說。
盛洋站在那裡，好半晌也不知道怎麼接話。
陸斯衍也懶得解釋那麼多，他站起身來，“溫茴，走了。”
“……”
溫茴看向徐導：“徐導，我們明天再拍那句話？”
“好好好，快回去吧。”
溫茴笑了下，拿了校服外套起了身。
經過盛洋旁邊的時候，她步子微頓了下，“回去好好想一下。”
少年音調有些委屈：“嗯。”
溫茴有些失笑，也沒再繼續跟他說，快步朝著門口的男人過去。
她忘性大，隻對了場戲的功夫，就已經忘了自己風評被害的事了，走到陸斯衍身邊的時候還不自覺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指。
等到出了門，她才開口問他：“怎麼過來了啊？”
怪不得之前的微信消息沒回。
“順路來接你。”
“順路嗎？”
陸斯衍笑了下：“特地來接你。”
溫茴嘴角跟著彎起來，“你為什麼要說盛洋啊？”
“不能說？”
也不是不能說。
就是少年要更敏感，估計自尊心碎了一地。
溫茴搖了搖頭，“算了，說幾句應該也沒什麼。”
現在被陸斯衍說，也總好過以後被千千萬萬的網友們說。
但是事實證明，溫茴還是想太多了。
剛上車，她微信就響了下。
姐，我演技真的很差嘛？
盛洋和她有種特殊的默契，明明誰都沒有提過姐弟這一茬，但是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就完完全全地改了。
最大的改變，在於少年把“嗎”改成了“嘛”。
溫茴發了串省略號過去。
盛洋發了更長的一串省略號過來。
hui：挺好的。
雖然不算特彆出類拔萃，但是也不至於讓彆人覺得尷尬。
盛洋：真的嗎？
hui：真的。
今天這場戲，我是不是不該這麼演啊？
喜歡的話，情緒是會有變化的。
溫茴想了想，儘量用最簡單的話給他解釋道：聽過一句話沒，喜歡一個人是會從眼睛裡流露出來的。
藏不住的。
其實盛洋今天演的其實也還行，隻不過還可以更好。
溫茴自戀道：就像陸老師對我一樣。
盛洋：……
溫茴自己看著這句話，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就這樣也挺好。
她跟盛洋誰都不需要戳破這層紙，就這樣，疏離又親密自然地相處著。
陸斯衍側眸看她一眼，“笑什麼？”
溫茴立刻把手機往靠近車門的方向側了側，嘴角繃直了些：“我沒笑。”
她也扭頭看了眼陸斯衍，“你聽錯了。”
溫茴沒跟盛洋聊幾句。
可能她那句“就像陸老師對我一樣”刺激到了還沒有談過戀愛的單純少年，盛洋的回複很冷漠地停在了那串省略號處。
溫茴收起手機，又想起正事來：“陸斯衍，你接新電影了沒？”
男人“嗯”了聲：“在談。”
溫茴：“哪部電影啊？”
陸斯衍：“《第七分鐘》。”
溫茴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前幾天陸斯衍在書房打得那通視頻電話，提起過這部電影的英文名字。
溫茴抿了下嘴角：“導演是誰啊？”
“《逢生》。”
哦……就是那個喜歡加吻戲和床戲的美國導演。
溫茴：“有吻戲嗎？”
陸斯衍：“有。”
“……”
“……”
溫茴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沉默好一會兒，她才又不死心地問了句：“那……床戲呢？”
國外的電影尺度一般會大些，就算不是黃色電影，可能也會出現部分在國內過不了審的鏡頭。
溫茴這麼想著，已經開始輕咬起下唇了。
“有一場。”
“……”
溫茴徹底不說話了。
陸斯衍嘴角似有若無地揚了下，“怎麼了？”
溫茴聲音乾巴巴的：“沒怎麼。”
“男二和女二的床戲。”
“……哦。”
溫茴得寸進尺，“那吻戲呢？”
“男女主。”
溫茴解鎖了手機，點開瀏覽器開始百度起“陸斯衍吻戲”來。
這人確實不常拍吻戲，但是在娛樂圈當了這麼多年，也不可能真的一場都沒有過。
他演了九年戲，平均每年都要有一場。
每一場都是和不同的女人。
溫茴咬緊下唇的牙齒微微用力，然後又驟然鬆開。
“你為什麼拍過這麼多場吻戲？”
陸斯衍聲音淡淡：“溫茴，我是演員。”
溫茴被他輕輕鬆鬆堵住了話。
這才應該是她喜歡的陸斯衍。
有自己的事業，也有自己的生活。
溫茴“哦”了聲，“我沒有吃醋。”
陸斯衍低笑了聲：“吻戲跟吻不一樣。”
男人笑聲短促，很快又斂起，他的語氣正經了些：“拍《海棠》的時候，我是真的想吻你。”
“我那天——”
車剛好停在禦南一品的彆墅前。
陸斯衍聲音一頓，偏過頭來，認認真真看她：“叫了你名字。”
溫茴瞬間想起來了。
陸斯衍那次是真的叫了她“茴茴”。
不是劇裡的文慧。
溫茴唇一點點彎起來。
算了，她計較什麼呢？
溫茴眼睛也彎了下：“沒關係，反正我也有吻戲。”
“……”
嗬嗬——
《為後》風評不好，熱度自然也高不到哪兒去。
網友們唯恐給這部劇增加收視率，吐槽也是從彆的剪輯視頻裡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