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那可是一萬錢,一萬錢啊!

粗略算算,招募組建一支精良部隊都夠了。

盧植驚喜交加感謝帝王恩典,笑容真摯,對於此次前去平息叛亂更有了幾分信心。

曹操卻尤不滿意:“一萬錢能乾什麼?”

他零花錢都有一萬錢了!

曹操覺得他親爹那是在打發叫花子,也虧得盧植沒見識,還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

盧植含笑撫摸胡須:“一萬錢能做的事多著呢!有了這些,一切不可控的因素都變得可以控製了。”

曹操看到盧植毫無陰霾的淳樸笑容,不知怎麼得竟感到有一絲心酸。

他不由反思起了自己以往花錢大手大腳的事,從小到大在財物之上父親從未虧待過他,當了官以後庫房裡更是一堆陛下賜來的寶物,他長那麼大就沒有為了錢而發愁過,自然難以理解盧植的心情。

這一批軍餉,足以作為起始資金,讓盧植施展拳腳,有些人他就是有這樣的能耐,在有限的條件下創造出驚人的奇跡,曹操跟隨盧植前往九江郡的經曆,成為他如獲至寶的經驗,讓他見識到了什麼叫真正的好官!

詔令、調令、人手、資金全部齊了,九江郡處於一片水深火熱之中,盧植再不耽擱,對曹操道:“你回去準備一下,我們下午就出發,越早到達越好。”

曹操應下了,轉頭就衝回了家裡準備包袱。

曹嵩忙於公務不在家,家中唯有母親鄒氏帶著跌跌撞撞學步的弟弟曹德,曹操衝回來後,火急火燎的樣子嚇了鄒氏一跳。

“母親,我馬上就要出發去平定叛亂了,”曹操對鄒氏道:“父親給撥的公款太少了,我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夕才能過來。這才想來借個錢,我來寫借條,等我以後領了俸祿就來還錢。”

鄒氏一個後宅女子眼界有限,隻聽見長大成人的兒子要去鎮壓叛亂,那心肝一下子就揪了起來。曹家男丁稀薄,她這輩子的指望就都在兒子身上了,小兒子才剛到走路的年紀,大兒子卻已經長大成人,成了可以依靠的男丁。

鄒氏直抹眼淚:“老爺怎麼那麼狠心,外頭那麼亂,朝廷怎麼就偏偏讓你去鎮壓叛亂呢?老爺坐了九卿的位置,連自己兒子都護不住嗎?”

曹操被她眼淚給嚇住,又不好和母親解釋其中的緣由,隻能眼巴巴問她:“母親,我這次去很安全的,我打借條能問家裡借多少錢呀?父親在忙公務,可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

鄒氏一聽那還得了,都沒個準備期限,下午就出發?心裡更加埋怨起了什麼都不跟她說的曹嵩,轉頭就開了庫房,為曹操清點布帛穀栗,又給了他五斤黃金的私存體己,這些餅狀、馬蹄狀的黃金,每斤都至少價值一萬錢!

鄒氏前前後後為曹操忙碌,收拾要上路的輜重,噓寒問暖問他:“人手夠不夠運貨?保護的人夠不夠?”

曹操答道:“母親放心,有三百騎的正規軍隨行呢!”

鄒氏聞言,給他的輜重又多加了三成,生怕兒子在外頭渴了、餓了。

曹操趕時間,在曹嵩歸來前就已經帶著人手與盧植在洛陽的東麵城門彙合。

曹操待在劉宏身邊的時候,總是勸這勸那,讓劉宏心煩意亂,可他現在走了,劉宏又是寂寞又是思念,時而詢問一眾宦官:“盧植出發了嗎?盧植到哪裡了?路上會不會有意外?”

一眾伺候在側的宦官隻當是陛下掛心九江郡叛亂,並未多想,紛紛出言安慰:“盧植文武皆備,定能平息叛亂。”

唯一知道真相的曹節在外頭忙政務,劉宏無人訴說,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下屬們獻上珍愛萬物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劉宏的眼中染上了些許愁緒,他開始後悔將曹操給派出去了,九江距離洛陽那麼遠,路途艱辛,現在又是初春,一下雨就寒冷刺骨,道路也全都是泥濘不堪。

劉宏越想越愁,轉頭就將大司農曹嵩給叫到了禦前。

曹嵩很少會在朝會之外的地方見到陛下,身處同一屋簷下的時候,身邊全都是執掌了大權的宦官,讓他汗毛倒豎,生怕惹怒了這群閹黨,或是冒犯了陛下的聖顏。唯一合作的曹節不在帝王身邊,也沒人幫曹嵩緩和緊張的氛圍,帝王坐在上首不發一言,單單是那至尊帝王給予的壓抑氣勢就令曹嵩大汗淋漓。

曹嵩腦海中不斷地飄動思緒,驚慌地回憶起近些日子自己可又做錯什麼?又思考兒子曹操是否做錯了什麼?

過了半晌,劉宏輕歎一聲,緩緩道:“鎮壓叛軍的隊伍已經離開洛陽了。”

曹嵩臉色微變,也跟著發起了愁來:“怎麼那麼早就離開?!”

劉宏愁啊,喪兮兮的沒有精神。

曹嵩又愁又緊張,如同驚弓之鳥。

曹節聞訊趕來時,就看到一對愁容相對。

曹節忍耐住吐露芬芳的衝動,彙報道:“陛下,洛陽東門守將傳來消息,盧植前去九江帶了不少輜重,已經超出了朝廷給予的定額。”

因為是窮苦人出身,帝王劉宏與太後董氏骨子裡有著斂財的“貪欲”,對於金銀細軟,帝王異常敏感,眾宦官隻當是曹節想要搞盧植,心下暗喜,若盧植未能去成九江,他們就能安排自己的人手去九江撈戰爭財了!

劉宏聞言,大方道:“且去信詢問盧植輜重可夠,若是不夠,再加一些也無妨。他要做的是鎮壓叛亂的事,這個時候誰若來阻止,或是克扣軍餉輜重,那就是整個大漢的罪人!”

此言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帝王顯然是打算支持盧植平叛,眾宦官肅然,再不敢有一絲一毫小動作,就連此前貪墨了一部分的人都小心謹慎起來,唯恐被捉住了把柄人頭落地。

軍餉派發到手一萬錢,派得少了,小氣且過分,可其中層層剝削,從宦官到朝臣的克扣曹嵩無可奈何,怪隻怪曹操一通鬨騰,將他們最大的保證曹節手中的權柄給分割出去了,若是曹節還是與當初一樣獨攬大權,至少能比現在撥得更多十倍!

公帳上不能給予太多,以免紮眼又被彆人擼走羊毛,私心裡卻能悄悄給曹操塞錢。曹嵩早已經打定主意再給兒子送點錢財,突然得知平叛隊伍已經上路的消息,不由悵然若失。

曹操一走,劉宏的心也跟著飛走了,擔憂他過的不好,擔心他在外麵受苦受累餓肚子,擔心他被人欺負,擔心他會因戰場上刀劍無眼受了傷......

曹節聽了一耳朵帝王的念叨,又被曹嵩拉著念叨,臉色日漸變青。

劉宏一連好幾個月都提不起精神,直到下屬們進獻了新的美人與新鮮玩物,才漸漸讓他心情好轉起來。

曹操跟隨盧植一路順著黃河走,一路上,盧植不僅能準確引路,還會為他講解這一路過去的風土人情。

近三百騎護送在旁,尋常的山賊宵小都不敢前來冒犯。自大學畢業以來,這是曹操第一回參與到真實的軍旅生活之中,早在此前段潁就已經為太學生們進行了實戰課程,曹操雖是青澀的初官,領兵在手竟還能遊刃有餘,並且願意虛心接受盧植的意見。

盧植早已經做好了要做個保姆的準備,在他看來,那群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學子們剛踏入官場,幾乎洗脫不掉那一身的文人清高氣,他甚至以為曹操什麼都不懂。

出乎他意料之外,無論是安營紮寨、尋找水源,還是挖坑生火、做好野外防護,甚至是觀測半日內的天氣,看到即將下雨還能提前預防。一切曾經學習與實踐過的理論知識都被曹操運用到了實際中,盧植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他驚奇道:“你怎麼什麼都會?什麼都懂?難道讀聖賢書,還能讓你連行軍都遊刃有餘嗎?”

曹操在係統的學習下,親自經曆過段潁與羌族的作戰,在也沒有比大型3d實戰呈現在眼前更好的教學素材了,他在太學學習的時候,理論知識紮實,擁有係統開小灶,不斷給他演練素材,又是另外一種經驗。其他學子聽到的是常勝將軍的口述,而曹操不僅聽到了口述,還親自觀摩了“資料片”!

曹操笑著回答盧植道:“我在太學學習的時候,軍事課程的授業先生是段潁段將軍,以及橋玄橋司空,他們注重學子們的實踐,也是他們告訴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當初學習的時候喊苦喊累,還想要偷懶,現在回憶起來,才知道那個時候先生們的教導有多麼可貴。”

盧植驚奇極了,像他這樣在寒門野生生長的人才,並不清楚大漢最高學府是怎樣教導學生的。他隻知道,太學是學子們向往的求學聖地,哪裡的藏書閣豐富,有數不儘的聖人之言等著學子們去專研。盧植也曾向往過太學,隻可惜身份不夠,隻能憑空想象。

“我曾走訪遊學過各地私學,印象中看到最好的私學就是潁川私學,接著就是荊州,那邊隱居了不少名士,開辦了不少私學,但就我所知,沒有一個私學會為學子們開設實踐課程,”盧植感慨道:“也難怪人們都道從太學畢業出來的學子比其他私學出來的學子要更優秀,接受的教育不同,眼界不同,自然比寒門出身的學子更有能力勝任要職,如果與你同一屆畢業的學子都像你一樣有廣博的學識,大漢不愁後繼無人。”

曹操卻覺得這是不合理的,如果人人都擁有可以學習到更多知識的機會該有多好。

盧植出身寒門,親生經曆過寒門學子的求學有多麼艱辛,他年輕時候為了拜大儒馬融為師,走遍了各郡,經曆了太多艱險與苦痛。

對於寒門學子,他心生憐憫,從個人的行為上資助寒門學子上學,能幫扶一把是一把,沒想到美名在鄉郡之間傳開了,反而成了他被舉孝廉的機遇。

盧植推辭做官,他本就不是為了功名利祿而資助學子的,建寧年間,看到哀鴻遍野的民間,一身才華流落於荒野的盧植才下定決心要去做官,做為民謀福祉的好官!

曹操與盧植一路上交談下來,已是被他爽朗大氣的性格所吸引,盧植比他大了十九歲,幾乎是翻倍的年齡了,幾十年來經曆過的大小事情,將盧植磨礪成了剛毅穩重的性子,歲月在他的眼中沉澱出智慧的光芒,而他八尺二丈的身高,體形健碩,腰間佩劍的模樣,充滿了男子的力量之美。

二十歲的少年人,正處於青春與成年的推薦期,曹操會逐漸經曆世事,本能地尋求變大強大,成為自己理想中的成熟大男子。

真正的大男子應該是什麼樣的?

少年人總愛思考這樣的問題,曹操也不例外,他的男性思維在覺醒,他的慕強本能在蘇醒,而盧植以實際榜樣在告訴他,什麼是真正的成熟大男子。

一行人進入揚州地界時已經到了夏季,連綿的陰雨令人感覺到又悶又濕,盧植對曹操囑咐道:“接下去將有第一場硬仗要打,你我分頭行動,由我帶少部分人正大光明地從九江郡入口進太守府,你帶著其餘的人,秘密前往村莊附近招募壯年男子,如果可以,儘可能招募到千人規模,對他們進行最基本的訓練,一個月後,來九江太守府救我,與我彙合。”

曹操驚道:“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還有人要暗害我們不成?”

“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我隻能大致與你說道說道,”盧植時間不多,用了約半個時辰,為曹操講解各地豪強地主的作態。

一般地方官到達難搞的地方,需要與當地的豪門地主接觸,接觸的過程之中,也是雙方試探的一個過程。

盧植對曹操解釋道:“第一步,他們會先給我個警告,算是下馬威。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我便是洛陽派遣來的,天高皇帝遠,他們在這裡橫行霸道慣了,必定要第一次見麵就給我震懾,以期日後好拿捏住我。”

曹操在太學裡學了那麼多,看了那麼多的聖人典籍,從未有一個典籍告訴過他做官的潛規則。

曹嵩語重心長地教導過他,可曹操聽不進去,打心裡就不信親爹有什麼能耐。

後來接觸了《厚黑學》教育,曹操才懂得了一些微妙的地方,可他到底接觸的太少,實踐不足,聽盧植為他分析的時候,仿佛打開了新世界大門,點頭如搗蒜,一臉渴望他再多說一些的模樣。

像曹操這樣求知心切的學生,總能激起先生們想要說更多的欲/望。

盧植啞然失笑,他不由說得更詳細了一些:“接下來他們就該拉攏我了,所謂官商勾結,官官相互就是這樣來的,他們會用各種法子來賄賂我,讓我拿人手短,吃人手軟,將我拉入他們的泥潭之中,成為他們日後橫行霸道的保護傘。”

曹操怒道:“這些人太過分了,以為誰都像他們那樣貪婪成性,為一己之私搜刮民脂民膏嗎?若是遇上清官,第一件事就是要斬了他們!”

盧植搖了搖頭:“若是我不配合,他們可就要狗急跳牆,買通人手來取我性命了。各地混亂的治理區,哪年不失蹤幾個去往任上的官員?究竟是真的失蹤還是被人所害,山高皇帝遠的,誰說得清呢?”

曹操拍胸脯對盧植保證道:”盧太守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我這就去招募壯丁組建軍隊,隻要我們拳頭夠硬,就不怕他們的暗算了。”

盧植輕歎了一聲,低頭看剛到自己胸口的曹操,沒忍住揉了揉他的頭,像是關愛後輩那樣,耐心解釋道:“接下去就是第四點了,九江郡的叛軍就駐軍在河對岸,與其他地域不同的是,這裡的小豪族嚇破了膽,紛紛遷徙,土地落入大家族囊中,他們紋絲不動,等著撈好處呢!”

“大家族,他們就不怕唇亡齒寒,他們也跟著被叛軍所滅嗎?”曹操驚道。

“他們有部曲,”盧植道:“他們互相之間也會聯合,甚至會為了利益,而選擇與叛軍合作。而第五點則是,大部分敢在地方上侵占良田,搜刮民脂民膏的豪族,身後都有靠山。”

那些靠山,當然是洛陽身居高位的人,除了權貴以外,最惡劣的就是宦官親屬了啊!

盧植拍了拍曹操肩頭,耐心道:“你至今為止所接觸過的人,或許有淳樸的百姓,也有道德高尚的學子,我想你可能還沒有接觸過真正十惡不赦的惡棍。”

曹操很想說他接觸過,蹇碩的叔父不就是嗎?

盧植語氣沉重道:“這世上還有愚昧而貪婪的人,大部分的豪強,可不是好人,你就是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們,都會發現他們所做出來的事情,比你預想中的更加黑暗,更加惡心。”

盧植提起他們時,眼中的嫌惡神態做不了假,曹操猜測,或許他曾經被人暗害過,才會有現在這樣的感慨與小心。

擺在盧植麵前的是前所未有嚴峻的局麵,他不僅需要與當地豪強鬥,還需要與蠻族鬥,上一任九江太守在任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唯有太守府的宗卷有所記載。

盧植需要前往太守府,從明麵上吸引一切目光,再由曹操在外活動,最終與他起到裡應外合的效果。

有一場大雨過後,盧植踏著泥水,帶上兩個隨從匆匆赴任,時刻關注著九江太守府的眼線們紛紛行動,奔走相告。

曹操受盧植指點,避開豪門大戶所在的鎮鄉,帶領三百人前往窮鄉僻壤的鄉村招募壯丁,有充足的軍資做後盾,曹操這毫不吝嗇的作風很快就為他招募到了幾十名男丁,打聽之下,若想要招募到更多的人恐怕有些困難。

村莊百姓告訴曹操:“附近的村子,不是遭到了叛軍洗劫,就是被豪戶抓去做了耕奴,前些年他們做的還隱蔽一些,近些年是直接強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