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1 / 2)

曹操在臨縣邊城建了垛口以供守軍射出弓箭,鑿了能夠供滾石砸下的凹槽,還在原先的敵樓的暗門之處建了不少陷阱以備不時之需。

這一場蠻族氣勢洶洶前來攻城的戰鬥還未打響,一大批騎兵在猝不及防之下跌入了曹操命人提前挖好的陷阱之中,又是吹號角,又是命兵卒們投射火油裹成的劍,一場守城之戰被曹操玩得花樣百出,他幾乎是將所有能夠想到的歪點子全都給用上了。

秋收時節,蠻族來入侵為的是什麼不言而喻,冬季即將到來,這群化身叛軍不再耕種的野蠻人沒有了糧草,集結而來想要打劫就近的縣城。

斥候兵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告知九江太守盧植,曹操趁著蠻族先行部隊人仰馬翻,己方士氣大漲之際,抽出佩劍,率領騎兵從兩側留出的過道衝出去,結成陣型,與蠻族撕殺在一起。

曹操如同出鞘的利劍,以銳不可當的鋒芒成為戰場上最耀眼的一顆新星!無論是戰鬥,還是排兵布陣,他都信手拈來,兵書了然於心,於實戰之中如魚得水,盧植接到消息時派遣援軍趕來,曹操這先鋒已經深入了敵軍腹地,將他們打得片甲不留。

若非盧植站在敵樓上,下令兵卒鳴鼓收兵,曹操或許會一路瘋狗似的衝到蠻族所在的縣城去,來一場大屠殺。

盧植冷凝著臉,第一次對曹操發火:“你可當真是好的很,身為一軍主將,竟親自衝鋒於前,你可有想過自己的安危,可有想過若你受了傷,會影響整個軍隊的士氣?”

曹操原以為會被表揚,經盧植嚴厲喝問嚇了一跳,他辯解道:“正是因為我衝鋒於前,不畏生死,我所帶的兵才能擁有一往無前的士氣,身為一軍主將,應該敢於人先,躲在後麵指揮的那是孬種!如果連主將都不敢與敵人正麵對陣,還指望屬下士兵們能不為生死而戰嗎?”

“身為主將應當考慮全麵,不該意氣用事,你身上肩負的是萬千兵卒的性命!兩軍交戰,主將若死傷,憑什麼來獲勝?你是主將,不是士兵,也不是先鋒!逞凶鬥勇卻不保護自己,你可有想過一旦你被敵人殺死,這場戰爭就會以失敗告終?”盧植嚴厲批評曹操:“你那不叫身先士卒,你那叫嗜勇逞能!”

“不,我衝鋒在前,是因為我擁有自保能力,我可以保證萬無一失,”曹操高聲道:“段潁將軍教過我們,若是在有萬無一失的前提下衝鋒,能帶動士氣到達鼎盛!”

盧植啞口無言,指著曹操說不出話來:“你這小子,不要命了?我就沒見過你比還硬骨頭的人。”

曹操梗著脖子道:“若連主將怕死,更彆指望兵卒們會為了戰鬥而付出生命。戰場拚殺,是真刀真槍的砍,少一點士氣都不行,隻要有一絲退縮露怯,戰場就會麵臨失敗的結局!”

盧植啞口無言,他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曹操的話語,甚至還有點被他說服的意味。

他忙搖了搖頭嚴厲道:“你在下決定之前,應該想一想家中妻兒,想一想家中老父老母!”

曹操沒有妻兒,隻有正逢壯年的父親,與剛生育了弟弟的母親。父親不需要他操心,家中事務也不需要他來煩心,獨身一人,無牽無掛,也更能將滿腹心神投入到施展政治抱負之上。

他甚至詢問盧植:“下一步,我們是不是該去攻打被蠻族占據的縣城了?”

盧植搖了搖頭,對曹操道:“隻一味靠武力來平定叛亂,那是三流的將軍才會做的事,高明的將軍,懂得軟硬皆施,懂得用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利益!”

盧植開始為平息叛亂做準備,他派遣人勘查地形,打探消息,瓦解蠻族內部,賄賂了一部分人主動投降,又以強勢的手段前去攻打絕對不會投降的硬茬。

整個過程中,曹操作為將領,時刻追隨在盧植左右,他們在營帳之中討論對策,在山穀之中埋伏伏兵。

盧植從不吝嗇教導曹操,無論是為官之道,為將之道,還是他所有的個人經驗,都一對一教導曹操。

就連如何成為太守,平衡豪族與官府、百姓之間的關係,都耐心掰開揉碎了說給曹操聽。

蠻族的叛亂從冬日持續到了次年的春季,過程之中,勸降蠻族首領三人,殺死兩人,俘虜蠻族勇士近兩千人!

“平息了叛亂以後,就是對戰虜的安置問題了,”盧植又開始教導起了曹操:“我們不可能將他們屠殺殆儘,蠻族隻要有一個女人在,血脈就不會斷絕,真正平息異族叛亂的方法不是殺戮,而是教化。”

“教化?”曹操喃喃道:“為什麼是教化?”

“教導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百姓們一樣耕種、勞作,收獲糧食,等過去幾代人,九江郡內就全部都成了漢人了。”

盧植耐心細膩的教導,讓曹操有些不安,他自認不是盧植的弟子,也不是他的後輩,為何會獲得他的厚愛,得到他費心來教導呢?曹操想不通其中的緣由,隻能詢問盧植為什麼?

盧植沉默片刻,溫和回答:“你就當我是犯了想做先生的癮吧!”

他顯然不願意告訴曹操緣由,曹操也就隻能瞎猜:也許,盧太守是欣賞我的才華呢?

盧植很快就將叛亂平息的消息傳到了洛陽,隨之而來的則是他濫殺無辜,汙蔑當地豪強大族的狀告!

剩餘的豪族被盧植給殺怕了,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偷偷派人前往洛陽求助,順著那十戶被殺頭的豪強大戶人脈,與洛陽城中的官宦們勾結在了一起。

一夕之間,彈劾盧植的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的奏折堆滿了禦案之上。失去了親屬的宦官們,憤怒於連貪汙搜羅來的財物都被盧植給搶奪了去,發狠地要將他從九江太守之位趕下來,甚至想要派殺手,將他殺死在任上。

在位期間,盧植教導曹操一切九江太守的事務,幾乎天天將他帶在身邊,無論是與剩餘的豪強們交流打機鋒,還是與下屬縣令,或是上級彙報時,都讓曹操不離他的左右。

揚州九江郡在盧植的治理之下迎來了首個豐收年,去年青黃不接的田地,今年已經染上了金燦燦的顏色,百姓們喜極而涕的豐收景象鼓動著曹操這顆年輕的心臟,他望著一望無際的麥田,還有其中耕種勞作的人們,感慨萬千:“當官就是要像盧太守這樣啊!”

再也沒有什麼比百姓們喜悅豐收的情形更能鼓勵治理人了!

盧植做官毫無架子,務實勤勞,連帶著下屬們也跟著他學習,一人清廉而治下清廉,他時刻教導曹操:“民富才官富,官富則民更富,兩者相輔相成。”

九江郡各縣城的百姓擁戴盧植,將他當作救命恩人、青天大老爺,無論盧植走到哪裡,都能夠遇上激動的百姓,前來送他雞蛋、餅子。那一雙雙勞作後的粗糙手掌,黝黑而淳樸,看到那一雙雙充滿希望的眼眸,曹操也跟著感動起來。

這一日,揚州刺史招盧植等共計六位太守赴宴,入門時,眾位太守送上珍寶賀禮,金銀古玩。

整個宴席之上觥籌交錯,高官之間寒暄不斷,盧植帶著曹操,為他介紹各郡太守。

揚州刺史親自召見盧植,暗示他給的賀禮太少,應當拿更多的孝敬來。

曹操拗不過彎來的腦袋瓜子都聽懂了刺史的言下之意,偏偏盧植顧左右而言他,裝傻充愣。

那刺史有些薄怒,以言語威脅:“揚州是我的治理之下,你想要日子好過,就需要的我支持,現在連基本的孝敬都不貢獻,日後也彆想要我給予你支持。”

盧植奇怪道:“揚州確實是刺史的治下,下臣身為刺史的屬官,要做的是輔佐刺史將我的管轄區九江給治理好,從下臣到任起,就從未少過上繳給國庫的稅收,這孝敬又是要孝敬給誰的呢?刺史支持我的治理,是為了您自己,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怎麼到了您的口中,卻成了需要下臣花錢買的東西?”

盧植明著諷刺,讓揚州刺史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他鐵青著臉宣布宴席結束,將盧植與曹操給趕了出去。

曹操還有點懵,他感到不可思議:“竟然有人將受賄貪汙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他不怕被禦史們查到,也不要臉麵的嗎?”

盧植淡淡道:“少見多怪,各地多的是這樣的現象。”

又一盆涼水,由盧植之手為曹操從頭澆灌到底。

各地都這樣?!

貪汙受賄,已經成了全國範圍內明目張膽的事情了嗎?!

曹操駭然:“可是,若是官員沒有錢財來賄賂,就會改去搜刮民脂民膏啊!”

盧植笑了下,嘲諷道:“豈止,有些人賄賂著賄賂著,就升官了,像我這種清廉的官,不恥與他們為伍,要不了多久就丟了官帽。”

曹操一怔:“盧太守,你彆嚇我啊!”

盧植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是不是在嚇唬你,等過一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曹操越發不安,他心中不由浮現出了一個猜測:盧太守儘心儘力教導他做地方官,難不成早就知道自己做不成這九江太守了?!

盧植平定叛亂的戰功,在九江郡內廣為流傳,可一旦到了其他郡,就成了揚州刺史的功勞。

曹操不走出去還不知道,他在運輸繳納稅收去往揚州刺史府時需要經過兩個臨郡,聽了一耳朵人們對於揚州刺史鎮壓九江叛亂的故事,義憤填膺地被副將蔣欽給拉回了九江。

回到太守府後,曹操衝去找了盧植,為他鳴冤不平:“這明明是您的功勞,那揚州刺史什麼力都沒有出,儘想著糊弄百姓撈功勞,他怎麼有臉去那麼做,他憑什麼那麼做,盧太守您是洛陽派來的,您應該出麵去維護自己的名譽啊!洛陽那麼多大臣都知道您是陛下特遣來九江鎮壓叛亂的,那麼多人作證呢!”

功名利祿,盧植早已經看清了,倒是曹操這傻愣愣的耿小子讓他又是喜愛,又是放心不下。

“你啊,”盧植輕歎一聲,哭笑不得道:“我在洛陽無親無故,上頭沒人,揚州刺史與宦官王甫有聯係,上頭有個執掌大權的大宦官照著,你又如何能撼動他?即便是功勞被搶了,也是投告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