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1 / 2)

曹操倒退一步, 驚道:“陛下?!”

“噓——”劉宏比了個手勢, 前去將附近開著的窗戶給拉上,他小聲道:“當然, 這些布置,至少近幾年是用不上了,朕隻告訴了你一個人。阿瞞學過很多兵書,也平定過滎陽的暴/亂, 隨盧植去打過蠻族, 但是還沒有打過十幾萬人的大戰爭吧?我讓你隨皇甫嵩是將門世家出身, 曾經在雁門關待過,隨其父守衛雁門關數年,作戰經驗豐富,朕將給予皇甫嵩精良的兵卒、武器, 充足的輜重, 你跟他去戰場, 隻會勝, 不會敗。”

曹操第一次打斷了劉宏的話, 將話題又繞了回去:“陛下!我曹孟德絕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上戰場哪有考慮風險得失的?做將士的隻想著儘最大所能贏得勝利, 我更不會為此而去撈軍功,去積攢聲望與人脈!所以陛下此前所說的究竟是何意, 難道您打算將洛陽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嗎?”

遷徙洛陽的財富與輜重, 這是要遷都城的打算?

曹操更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陛下難道是打算另啟興兵, 打碎了朝堂重組嗎?

那麼他為何要與他來說這些?

“陛下將這樣關乎身家性命的秘密告訴臣,臣惶恐,愧不敢當陛下信任。”

劉宏靜靜看了曹操半晌,露出了微笑:“無妨,阿瞞要與朕裝傻,朕就當你真的還沒懂,國難當頭,你隻需順著自己心意去做就行了,皇甫嵩因黨錮,現在還在牢獄之中待著,關到現在大約有幾年了,也不知如今身體狀況是否還能當得一軍主將,這是釋放皇甫嵩的詔令,還有將他封為中郎將的聖旨。”

曹操愣愣地接過劉宏遞給他的東西,隻覺得手中之物有千金沉重,頓時嚴肅了表情。

“皇甫嵩為何會在牢獄之中?!難道他犯了結黨營私之罪嗎?”

“因為他觸怒了宦官們,畢竟是將門世家,皇甫嵩的背後,可有不少人脈與黨羽,”劉宏淡淡道:“為使平衡,朕不得不將他關起來。”

為帝之道,曹操不懂,劉宏站的位置不同,他也無法對他的眼界感同身受,曹操沉吟了片刻,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又問劉宏道:“中郎將?不是封為大將軍嗎?”

“此次對抗黃巾軍主力的大將軍是何進,可不是皇甫嵩,”劉宏道:“斥候來報,黃巾軍主力分彆於洛陽的東、南、北三個方向攻掠而來,各地官府正在儘力抵抗。洛陽城中將帥稀缺,唯有再招一些能堪當主將的,才能分兵去圍剿叛亂。”

臨彆前,曹操再問劉宏:“山河破碎,陛下可會後悔?黨錮之難,能臣稀少,群臣屍位素餐,陛下日後真打算放任他們繼續那樣下去?”

劉宏並未回答,同樣的話,他隻解釋一遍,暗示過了,曹操卻要裝作做夢之中不肯清醒,那便隻能事到臨頭,趕鴨子上架。

他擺了擺手:“去吧,朕很忙,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交給朕。”

曹操臉色刷地就陰沉了下來,直到回到曹家舊宅門口,都是心事重重。

曹節恢複權柄後,曹嵩就又做回了大司農的位置,現在曹節死了,他的屁股就像是裝了釘子似的,就黏在大司農這肥缺上不走了。沒了曹節這一層關係,曹嵩直接就聽命於帝王,就連貪汙受賄,都走了明目,與他有所關聯的貪官線索,早就在劉宏的掌握之中。

“小姑娘?”

曹操滿腹心事往家中走,自家老父親從外頭回家,兩人迎麵險些撞上去,他嚇得忙將聖旨與詔令用廣袖緊緊抱住,後退了好幾步。

夜晚黑燈瞎火的,曹嵩一時還真看不清對方是誰,他將手中提著的燈籠往上拉了一些,照亮了麵前人的樣子。

曹嵩眼中浮現出驚豔的神色:這姑娘,長得可真俏!

盛世美顏的衝擊,讓曹嵩下意識放輕了聲音,不知怎麼得,竟覺得這姑娘有幾分麵善,還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曹嵩悄悄打量起了女裝曹操的容顏,心裡暗暗在犯嘀咕:這姑娘是誰?

“姑娘怎會待在我家側門,你擋著我回家路了。”

曹操回過神來,嚇得心跳到了嗓子眼裡,他忙低垂下頭,細著嗓子輕聲道:“我剛才在想心事,沒注意看路,衝撞了您,對不住了。”

說完,他忙轉身蹭蹭跑走了。

曹嵩呆了呆,見這姑娘一下子跑沒影了,撓了撓自己頭,苦思冥想:“究竟是在哪裡看到過呢?”

他腦海之中靈光一閃,飄過了那死去十幾年的亡妻容顏,頓時瞪大了眼睛。他忙追出去跑了一條街,入眼的是一片黑夜暗色,什麼都找不到,這才悵然若失地回到家中。

“像,太像了啊!”曹嵩搖頭晃腦回到院內,感覺很不可思議,他想了很多種可能,也猜測這可能隻是世界上有人與亡妻長得相似罷了。可轉念一想亡妻死去的年份與那姑娘年歲相似,心裡頭神鬼之事冒了頭,怎麼收都收不住。

曹操的生母已經死了二十幾年了,死在最美好的年紀,給曹嵩留下了年輕時最為美妙的記憶,時間久了,容顏逐漸淡忘,隻記得依稀亮點,在心中不斷美化。

曹嵩開始神神叨叨,看到曹操鬼鬼祟祟地回來,抓著他就開始念叨:“阿瞞,你說人死後會轉世嗎?你說這世界上有鬼嗎?黑燈瞎火的現在回想起來還挺陰森,你說你娘會不會掛念我們偷偷溜回來看我們了?嗯?阿瞞,你去哪?”

“爹我有公事要忙我先回書房了,”曹操越聽越覺得親爹荒唐,他心虛,忙一臉尷尬地告彆了曹嵩,往自己屋子裡一鑽,再不肯出來。

被拋棄的老父親感到有些受傷,他站在原地高聲道:“有空多去陪陪阿昂,孩子想你呢!”

曹操遠遠應了一聲,回到家中先洗漱個乾淨,再去陪娃娃玩了一會兒,將他哄睡覺。

次日一早曹操穿上屬於他的校尉官服,帶上詔令與聖旨,匆匆來到關押皇甫嵩的牢獄之中。

這位昔日光鮮的將軍,被幾年的牢獄折磨得灰頭土臉,臉上有血汙,就連眼睛都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失去了神采。

曹操在獄卒們的帶領下來到陰森暗濕的牢房,看到了這位被劉宏點評為跟著他就能勝利的用兵良將。

聽到有人在呼喚他名字,頭發如鳥窩的皇甫嵩從牢裡抬起頭,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連應答都懶洋洋的,有著說不儘的疲倦無力之感。

曹操帶來詔令,為皇甫嵩朗誦聖旨。

陰影之中,皇甫嵩的表情似喜似哭,他詢問曹操:“原來陛下還記得末將?”

他本就沒有想要曹操給他答複,掙紮地從稻草堆裡爬起來,曹操眼尖,幾乎能看到牢獄角落裡的幾隻臟老鼠。

小學的時候在田野裡玩,總是抓麻雀掏鳥蛋,他與何顒一起被抓到監獄裡,他還抓過老鼠來烤,長大了又經曆段將軍的野外生存訓練,知道為了活下去人可以被逼出吃蟲子的潛力,可係統的教育卻在告訴他,這些野生動物身上究竟藏著多麼龐大的細菌與病毒。係統為了曹操的安全,全麵把關他的健康,從小到大,任何入口的東西都有係統健康監測,一旦發現不能吃的絕對不會去碰。

儘管如此,冰心坊的先生們仍然會語重心長教導曹操:若非迫不得已到了活不下去啃草皮的地步,輕易不要去動野味,若是迫不得已,也儘量在火中燒熟了才能吃,否則人還沒死於饑荒,或許會死於瘟疫。

恰逢那時,長沙來的求援奏折堆到了劉宏的禦案之上,水瘟,一連十幾座村莊受難,太守請求支援,朝廷卻因路途遙遠,穀倉杯水車薪為由拒絕救助賑災,朝堂之中的議郎們商議封鎖這幾個村莊,原以為必定會收到這些村莊全滅的消息,卻不想天無絕人之路,世出奇人,竟出了個張仲景,力攬狂攬,將百姓給救活了!

張仲景出身名士之家,醫術超然,因治愈疫病貢獻突出,帝王下令,封其為長沙太守,繼續留在長沙坐鎮,直到疫病徹底清除。

黃巾賊肆虐,也不知道長沙會變成什麼樣,隻希望那樣有能耐的大夫能夠平安,這世上會做太守的士人不少,會做太守,卻有一身出神入化醫術的,唯有張機張仲景啊!

牢獄之中的老鼠肮臟,也虧得皇甫嵩身體硬朗,能靠一身正氣抵禦疾病。

曹操勸皇甫嵩道:“中郎將不如回去洗漱休整一番前去麵聖?”

皇甫嵩微微側目,斜眼看他:“你是誰?”

“下官曹操,任職西園校尉,是陛下欽點此次與您一起出征的副將,”曹操自我介紹道。

皇甫嵩點點頭,腦子有些遲鈍,就連說話都結結巴巴:“小子,來搭把手,扶我一把。”

曹操聞言,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皇甫嵩滿是泥汙的手搭了上來,稍一用力,就順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

幾年的牢獄生活將他的力氣都給抽沒了,曹操不由擔心,這樣的皇甫嵩真的可以做一軍主帥嗎?

他一路將皇甫嵩扶到馬車之上,讓車夫將他送回家中。

本朝建立之初,帝王唯恐各地方官手中兵力過高而威脅朝廷,強行規定各地征兵人數,不允許地方官手中握有超出數額的軍隊。

而邊關之中,又派遣大量兵馬駐軍在外,抵禦異族之人。

如今的朝廷,就像是一個又一個套圈,內裡的洛陽最為重要,洛陽之周圍繞著重兵把守,洛陽以外各地方卻兵卒缺損,等再到最外圍的邊境,又是重兵把守。

曆朝曆代都對外麵的異族警惕萬分,從未有人想過那些不被他們看在眼中的庶民、螻蟻們會聯合起來造反。

四野肆虐的黃巾軍勢如破竹,一連攻克了好幾十個縣城,而此時,洛陽之中的朝廷正忙著釋放黨人,勾心鬥角,順便抽調兵馬,安排將領。

皇甫嵩隻有一天的休整時間,第二日就要去往宮廷麵聖。

曹操緊緊跟著他,待他進宮時也一並跟著。

進入承德殿內,他們聽見正殿的宦官與朝臣們正在爭執,卻聽其中一位捏著嗓子的宦官道:“洛陽是國之重都,各地生亂,應當由地方官來平定才是。隻需要派遣有能耐的人去往任地平定叛亂,到當地招募兵卒,自然不需要消耗洛陽過多的兵力與財富。”

這話聽來愚蠢萬分,時間不等人,現在這樣的形式,等地方官上任,那些地方早就已經淪陷為了黃巾軍的地盤,曹操臉色冷凝,嗖嗖地刮向那位宦官,意外發現除了宦官之外,竟還有不少官員讚同洛陽不該出兵出錢,應該讓地方上自己解決。

有一官員憤憤難平,出言譏諷道:“不出兵不出輜重與軍餉就想要平定叛亂?那麼不如請諸位大人去向黃巾軍念《孝經》,感動他們了,他們自己就會老老實實回去種地。”

宦官們被當場譏諷,臉色頓時變了,狠狠記住了這位官員的姓名——向栩。

必讓他不得好死!

隨後,皇甫嵩進入承德殿,眾人這才轉變了話題。

帝王下令道:“國之亂,地方官無可挽回,洛陽缺少良將,朕將派人前往並州,將並州守將董卓召回,封為東中郎將。董卓亦是將門世家出身的良將,朝廷需要之時,可調遣之。再差人去將盧植召回,封為北中郎將。”

帝王都發令了,在場諸人再不敢違。

劉宏所扶持的何進,本不是將帥世家出身,一個屠夫竟做了大將軍,比所有中郎將高出一截,實在令人不服氣。奈何何進之後是何皇後做靠山,眾位儘管心中腹誹,卻不敢當麵給予何進難堪。

黃巾軍與以往散亂於各地的小規模暴/亂的不同之處在於他們有組織,有領頭人,響應領頭人的號召之下,黃巾們會向著領頭人所在的地方聚集。

黨錮解除,多少人喜極而涕,可朝中高官竟已經被屍位素餐的無能之人所占,眾多被召喚回來的有才之人投入了此次戰役之中,為的是竟然是保護這樣一群酒囊飯袋!

曹操在軍隊的部署之中看到了有才德之人複起的希望,他猜測著:也許陛下是想要讓有才之人借此獲得功勞,從而替換掉那群占據了高位的昏官?

而各地的財寶,或許陛下是為平定叛亂的人準備的,若是洛陽不肯撥軍餉,有了各地的財寶做軍餉也足夠做到招募軍隊,以武力來逼迫那些互相勾結,威脅到帝王的大族昏官落馬。

曹操覺得自己猜中了劉宏的布置,於是開始期待起了他告訴他哪裡的墳墓有財寶,他可以去挖出來。

他等啊等,等到大軍即將出發,都沒有等到劉宏的信息。

曹操百思不得其解,而原先對他和顏悅色的皇甫嵩,在知道曹操家室以後,瞬間變了態度,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無論做什麼,都冷著臉針對。

深受黨錮迫害的皇甫嵩對“宦黨”深惡痛絕,若非曹操是帝王指給他的副將,他甚至要將他給趕得遠遠的。

董卓與盧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洛陽,除此以外,還有朱俊等新的將領被扶持上來趕鴨子上架。

幾位將軍部署之下,曹操與皇甫嵩負責解救潁川、汝南那條線路,圍剿黃巾賊首波才、彭脫等人。而董卓與盧植,負責圍剿黃巾軍主力張角、張梁、張寶三兄弟率領的太平教黃巾軍,他們召集了近十萬教眾,妖言惑眾,不斷地蠱惑百姓與地方鄉紳,聚集了大批財富與兵力,是各地所有黃巾軍之中最難啃的骨頭。

除此以外,還有黃河沿岸的黃巾軍,往兗州東郡進發。宛城、南陽等地亦淪陷為了黃巾匪首張曼城的領地,張曼城成了真正的土皇帝,控製了整整一片地域的交通要道。將領兵力不足,洛陽留守的人又貪生怕死,不允許調動太多的兵力遠離,以保護皇帝為理由,壓下了近乎一半的兵力守住大本營。也因此,大片“小地方”顧及不到,將領們隻能先圍剿鬨得最凶的地方,再轉移進行清除附近的餘孽。

皇甫嵩任職左中郎將,曹操一躍成了右中郎將,官職隻比他矮了半截,大軍將要出征,主帥之間可不能鬨不和,皇甫嵩隻能忍耐住,暫時與曹操達成和解。

這右中郎將本是朱俊要獲得的官職,卻因皇甫嵩的針對讓劉宏改扶了曹操,知道真相的曹操因此而對朱俊抱有一絲愧疚,對這位什麼都不知道,降職成為自己副將的朱校尉好得不得了。

皇甫嵩穿上了主將的盔甲,經過幾天調養,身上雄姿勃發的肌肉又一次飽滿了起來,他長得有幾分凶相,嗬斥人起來,總是令人忍不住抖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