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2)

第56章

曹操奇怪極了,怎麼大家都不說話了?

氣氛有些古怪,曹操被這麼幾雙眼睛盯著,感覺後背一陣發毛。

什麼叫做做好心理準備?

兗州能夠舍棄給黃巾的縣城都處於兗州與青州的邊境,那邊的百姓,能遷徙都遷徙過來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聽從官府指令的,他總不可能分散兵力去一個個城鎮保護所有人,曹操不覺得這有什麼。

天下黎明受苦,他心痛,他愛惜百姓,個彆群體受災,與其同情,不如儘力將受到的傷害控製在最小。

這是曹操的博愛,亦是他“無情”的地方,他心中裝著大愛無疆,小愛就成了極少數人才有幸享有的奢侈品。

“黃巾賊最多的泰山郡,一直缺少郡守,那一片區域大部分百姓有的西遷去了濟北,有的南遷去了魯。”

“僅僅泰山郡,還不足以讓黃巾餘孽安定下來,”陳宮歎道:“泰山本就是山地多,道路崎嶇的地方。”

也正是因為有了泰山山脈的阻隔,青州大批黃巾軍才不至於全部都衝到兗州來禍害,要知道,現在的青州已經被黃巾給禍害得差不多了,連青州牧都龜縮在北麵,靠著幽州公孫瓚的支援才得以存活。

曹操沉吟著,腦海中不斷描繪起自他們所在的東郡往東麵的地理情況。

東郡的東麵是當地豪強氏族勢力最多的東平郡,東平以東又是濟北,再往東麵就是泰山了,曹操思索著各郡之間的關口及兵力部署,有個大膽的想法逐漸在腦海之中浮現。

戲誌才出言,打破了有些古怪的氛圍:“主公,一個泰山郡不足以讓黃巾安定,不如再多加一些籌碼。正如賭徒在賭桌上下注,沒有豐厚的獎賞,哪裡來的對手鋌而走險與莊家比平?”

“誌才說的有道理,”曹操眼睛一亮:“諸位以為,那些地方適合作為誘餌,既能讓我們損失化作最小,又可以將黃巾吸引過來?”

眾人麵麵相識,荀彧沉吟道:“魯國郡北麵橫貫泗水,澆灌兩地,那邊附近的田產資源豐富,從泰山到魯國的泗水,幾乎沒有可防禦的城牆與天險,易攻難受之地,不如棄之,倒是可以將魯國北麵拋出給黃巾做誘餌。”

陳宮則道:“濟北國的肥城、富城、蛇丘、巨平有長城相連,是先秦時期所建,可以加固以抵禦自泰山攻入的敵軍,長城以東無天險,也可作為誘餌。”

劉備驚道:“難道要分割兩塊郡縣的部分土地給黃巾嗎?如此豈不是將近乎三成兗州土地讓敵人得去了。”

哪怕那些都是荒瘠的土地,也足夠令人肉疼的了,何況其中還有許多良田?

曹操還在猶豫,他比在場眾人更加要了解兗州的地圖,整個兗州,無論是黃巾肆虐的地方,還是豪門大戶的地方,作為兗州之主,早就在日夜奮戰之中將它當作了自家後花園一樣熟悉。何況還有係統這樣半夜給他開小灶的幫忙,整日有三維立體的3d模型供他從地上、天上、水下各個角度觀察兗州,可以說,兗州的山川、河流、城池、道路,全紮根在曹操的腦海中。

他在猶豫,不是舍不得地盤,而是想要拋出更多的誘餌。

舍不著孩子套不到狼,曹操的胃口極大,伴隨著實力、閱曆的增長,付出的越多,越想要收獲到豐厚的成果。

陳宮以為曹操是在肉疼百姓,微微歎息一聲,無奈地看向荀彧,以眼神示意:你可有法子能勸勸主公?

在陳宮看來,若是拋棄他們剛才所提到的地方,所得的利益將大於損失。

荀彧麵帶微笑,搖了搖頭:不必擔心。

孟德,從未讓他失望過。

這時,戲誌才突然說道:“主公不如將濟北與魯都拋棄了。”

曹操看向了戲誌才,眼中閃過一絲微亮的光芒,以鼓勵的神情,期待他繼續說下去。

戲誌才心中一動,有些驚訝。他輕笑一聲,果真順著曹操的期待說下去:“濟北守成不佳,地廣人稀,有部分良田,更多的是沒有人開墾的荒地,將它們交給黃巾來打理,待日後再拿回豈不美哉?”

“彆說笑了,一連拋棄濟北、魯與泰山三郡,那太大方了,豈不是給了黃巾成氣候的機會,也不怕到時候反噬自身?”陳宮不讚同道:“一旦讓他們將更多的人遷徙到這三郡,與我們形成對峙,整個兗州將被一分為二!”

戲誌才意味深長笑問陳宮:“黃巾賊可懂得治理郡縣?他們會修建城牆,會布置防衛嗎?”

“他們不會,可他們會摸索,會學,”劉備幫著陳宮解釋道:“他們比前兩年更加有頭腦,所會的更多。”

“太學培養出來懂得治理郡縣,會守衛城池,攻城略地的地方官與將領,需要花費近乎五年的時間,還是有大量近兩百年搜集而來的竹簡書籍供太學生查閱的前提下,”曹操沉聲道:“黃巾獲得了大片土地,定會進行治理,可他們不會,出身農民的他們,連最基礎的城防布局都不懂。”

沒有上過太學,艱難求學於各地,有幸得到盧植教授的劉備啞口無言,他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羨慕曹操曾經有這麼好的學習機遇,可惜大好的太學毀於烈火,心中還有一絲泛酸,嫉妒的。

“一旦黃巾軍獲得了大片城池……”荀彧恍然大悟:“他們會以為我們忌憚他們,到時候主公集中派遣精銳鎮守各關,黃巾賊不敢寸進,反而會想法子治理得到的地盤,為了保護治理的成果,他們還會派兵來鎮守,從而達到分散了他們兵力的目地。”

“而他們,不懂戰略計策,隻會一味地憑借人數蠻乾,”陳宮接口道,認清了戲誌才的計劃打算,心中又是驚駭,又是佩服。

劉備也回味過來,想一想幾位謀士商議下來的計策,隻覺得這裡麵的龐大布局,非他一介隻接受過盧植這等私學教育的學子,又隻經曆過縣令曆練的小人物能想象出來的。

劉備雖也作為文官來參與這一場討論,本身卻不是善於出計謀的人,直接被幾大謀士的智慧甩走三條街,又是佩服又是慚愧。如今的曹操,對於劉備來說就像是一座高山峻嶺橫立在天際。當差距進一步拉大,那點不該存在於君子內心的嫉妒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想要追逐目標的奮鬥決心,以及燃起想要更加謙虛求學的動力。

這場談話的結果,是曹操將濟北郡守鮑信及魯郡大部分聽從指令的官員招回,遷徙當地百姓至於相鄰的東平郡、山陽郡等地,派遣大軍駐守,接著河流天險與長城阻隔,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一道防線。

傍晚,曹操自州牧府趕回家中收拾行囊,次日便要啟程親赴東平郡,與他一起上路的還有表兄夏侯惇及謀士戲誌才。

曹操悄悄去向曹嵩告彆,與老父親聊了許久。

三個孫子繞膝的曹嵩擺了擺手,不耐煩道:“你去吧,家裡都好好的,大丈夫頂立於世,去做你該做的事,不必為了家庭而擔心。”

曹操專注於事業,因此而忽視了家庭,對於家人,總有那麼幾分愧疚,曹嵩可嫌棄他那樣子了,指著他就罵道:“收起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你老子我還健壯著,能撐起這個家,哪兒用得著你牽掛?”

口口聲聲說自己健壯,兩鬢卻已經染上了寒霜,曹操笑著連連應是,被曹嵩趕去見了三孩子。

他走後,曹嵩望著他轉身離去的挺拔背影,悄悄紅了眼眶。

鄒氏稍稍走近一瞧,嚇了一跳:“老爺一個人在這兒發呆乾什麼呢?”

曹嵩立馬正了神色,麵無表情說道:“沒乾什麼,阿瞞說明日要出征,你去為他打點一下行囊。”

鄒氏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阿瞞出征,從未讓我給他準備行囊過,他有自己的主意。”

“那便給他準備些路上能吃的乾糧,”曹嵩催促道。

鄒氏應下了,暗暗念叨曹嵩年紀越大,脾氣越發古怪。

曹操到了屋內,見三子曹丕正抱著曹宏的腳丫子在啃,曹宏仰躺著,小肚子起伏,倚然不動睡如小豬。

曹操啞然失笑,將曹丕抱起掂了掂,陪他玩了一會兒,待曹宏醒來,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他背影看了半晌,確認真是曹操回來了,撅著屁股爬到了他身邊,發出啊啊的聲音。

曹操讓奶娘抱走曹丕喂輔食,轉身抱起了曹宏,笑眯眯問道:“啊什麼呀?”

曹宏:“啊……啊瞞……阿瞞……”

他氣得一口咬住了曹操的胳膊,狠狠磨了磨。

有這樣做爹的嗎?竟整整幾個月不回家!

曹操隻覺得胳膊一癢,低頭看曹宏在添他胳膊,驚訝道:“餓了嗎?”

曹宏更加氣憤,勾著他脖子就是一頓嚎:“阿瞞!”

“宏兒乖,要叫阿父,叫阿父……”曹操舉起曹宏,引誘他喚自己父親。

曹宏額頭跳了跳,死死閉著嘴巴,就是不肯叫。

“不會叫嗎?那叫爹也成,爹……爹……”

小家夥到了牙牙學語的年紀,卻總是叫他阿瞞,曹操猜測是受到了前世記憶的影響,趁著孩子年紀還小,趕緊糾正。

曹宏消極抵抗,扭頭不配合,不知不覺間,曹操已經喊了曹宏不下於十遍爹。

“不肯叫就算了,”曹操失望地放下了曹宏,將他抱在腿上玩,輕聲說道:“陛下,我已經做好迎接這亂世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