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時分,兄妹二人才意猶未儘地回了馬車,範宜襄摸了摸空空如癟的肚子,下午吃的那一肚子牛羊肉早就在馬背上消耗光了。
範捷看了眼依舊沉睡的陸澈,遞了條帕子給範宜襄擦汗,口中不屑道:“四殿下酒量竟這樣淺,又多喝做什麼,自討苦吃。”
範宜襄急促的呼吸尚未平息,胡亂地抹了把汗:“他身上有傷,本就不該喝酒,若非實在碰上什麼心煩的事兒,也不會這麼作踐自己。”
範捷點點頭,看著妹妹紅撲撲的小臉:“現下可爽快了?”
範宜襄開心地點著頭:“以後大哥再與我來騎馬!”
範捷笑:“傻丫頭,你如今嫁了人,以後就算想來,也是要與他來才是,總纏著我算個什麼。”
“他是不會和我一起的。”範宜襄低聲輕歎了一聲,因聲音極低,範捷聽不真切,又抬聲問了句:“什麼?”
範宜襄嘟嘴道:“我剛才說,莫非大哥嫌我總纏著你麼。”
範宜襄生氣的模樣讓範捷有些慌:“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是說你...”
範宜襄抱著範捷的胳膊糯聲糯氣道:“好了好了我明白大哥的意思——”
馬車行至一處露天的打鹵麵館,熱氣騰騰的香味迎麵撲來。
範宜襄食指大動,範捷也是餓了,卻不敢出聲,他深知妹妹素來不喜這等粗鄙之食,加之妹妹素來隻吃素齋,便是提也不敢提。
範宜襄觀察入微,小聲道:“大哥餓了麼?”
範捷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餓!”
範宜襄癟嘴抱著肚子:“我餓了!”
範捷瞪大眼睛,範宜襄已經叫停了馬車,一溜煙就躥了下去。
“小二兩碗打鹵麵!”範宜襄坐在小板凳上,點完菜後便用兩隻手掌輕輕拍著跟前的桌麵,儼然一副等著上菜的小孩模樣。
“小二不是兩碗,來三碗麵。”
一聲低沉的男聲讓範宜襄整個人一震,猛地抬頭朝說話人望去。
陸澈已經從馬車上走下來,麵無表情地來到自己桌子對麵坐下。
“哎呀!不是三碗是四碗!我要吃兩碗的!”範捷亦跳下馬車,埋怨地看了眼陸澈。
範宜襄已經飛快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端端正正一本正經地朝陸澈福了個身,行了禮:“四爺醒了——”
陸澈臉色微微一僵,一時無言。
範捷麵色也有些難看,瞧見妹妹這幅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的模樣,心猛地抽痛了一下:“阿襄你行什麼禮,你是他的夫人,又並非仆人。”
陸澈淡淡道:“範將軍說的對,襄兒你無須多禮。”
襄兒?什麼?!襄兒?襄兒是哪位?
範宜襄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慢吞吞地坐起來,原本應該稀裡嘩啦一通海吃的打鹵麵,隻能慢條斯理一根一根地往嘴裡送。
其他桌上的客人吃得都十分熱鬨,吃麵聲,喝湯聲,高談闊論聲,唯獨陸澈這一桌悄無聲息,異常安靜,反倒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一頓飯吃的食之無味,原該吃兩碗的範捷也不過吃了半碗便沒了胃口。
倒是陸澈,雖然吃得極其安靜,卻是一根不剩慢條斯理全都吃完了。
回到馬車上,三人一路無話,再過一條街便就到了陸澈府邸。
想到西疆酒樓的佳肴,想到踏風,範宜襄的心往下揪了揪,看著眼前的範捷,這個全心全意疼愛自己的親人。
最恨彆離。
範宜襄的眼圈情不自禁地紅了,眼巴巴地目送著範捷的馬車走到街的儘頭,變成一個小點。
陸澈破天荒地陪著範宜襄回了她的西園。
一進屋子,陸澈便屏退左右,一時房中隻剩下他們二人。
“把衣服脫了。”陸澈道。
範宜襄呆了呆,然後默默上前給陸澈寬衣,陸澈輕輕拂了拂袖子:“不是我,你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