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花箋
還是夫人失蹤那回,洗衣房裡的人把夫人的衣服洗好送回了,裡頭還有一張信箋,翠綠色的,上頭點綴著幾片蓮葉蓮花,像是人專門畫上去的。
她剛拿進屋子裡,叫夫人瞧見了,一把就給搶了過去,她瞧著夫人的臉,當時就紅了。
她登時就心裡咯噔一聲:莫非,夫人還和唐大人沒斷?!這信箋難不成是唐大人的?
她就故意試探問道:“夫人藏的什麼寶貝哦?”
夫人把那信箋捂在懷裡,哼了一聲,沒說話。
她說:“那老奴去取一個玉鎮來,方才瞧著這紙箋被洗的皺巴巴的。”
等她取了玉鎮來,夫人正把那紙箋攤開來,擺在手掌上看,她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故意道:“嘿!這下老奴可瞧見了!”
夫人不理會她,將玉鎮給搶過來,把信箋放在麵前的案幾上,慢慢用手掌將它鋪平,又小心翼翼地將玉鎮壓上去,把上頭皺巴了的地方都覆住了才算。
“夫人,這陌上花?是個什麼花啊?”她好奇道。
夫人笑了笑:“嬤嬤不知道,這陌上,陌上,就是田間小道的意思,陌上花,自然是路邊的野花啦。”
她愈發不解:“還是夫人博學,老奴實在是看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她見夫人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圈,笑嘻嘻地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家花哪兒有野花香’的意思!”
她心一驚,斷定這信箋是唐大人寫的無疑!
偏夫人在那兒美得很,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那紙箋,好像在摸一個大寶貝似的。
夫人說:“嬤嬤,你幫我把它裱起來吧,以後擺在我的床頭前,每天一睜眼就看見它才好。””
方嬤嬤頓覺眼前昏天暗地。
那唐大人實在是害人呐,害人!
夫人又說:“還是不裱起來了。”
她鬆了口氣。
跟著夫人又說:“嬤嬤幫我繡出來吧,這樣就可以保存得久一些了,我以後就放在枕頭底下,每天都枕著睡覺。”
方嬤嬤麵如菜色:夫人,老奴給您跪了!
眼前,七巧還是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樣,方嬤嬤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怕是上回她和夫人說的話叫她給聽了去。
其實七巧心裡也沒底,她就是賭這一次。
她賭那封花箋是夫人與人苟且的證據。
她偷偷觀察了快半個月了,夫人每天臨睡前,都要把枕頭底下的紙箋取出來,摸兩下才躺下。
要真是什麼好東西,至於這樣偷偷摸摸的嗎?
她心裡沒底,可是跟潘如君說的時候,卻是十拿九穩的樣子,加上柳姨娘上回說漏的那一嘴,潘如絕是信足了的,她才敢直接硬闖,而且專門等陸澈在的時候。
七巧低著頭,小聲地說了句:“夫人私下與外男有苟且。”
陸澈臉色一沉,阿喜瞧見了,對著七巧就是窩心一腳,把她整個人踹翻在地,叫剩下來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癱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潘如君沒想到是這出,她本來隻想裝作在旁邊看戲,把自己給擇得乾乾淨淨,就算不成事,也臟不到她身上,可沒想到七巧話才說了一半。
阿喜那一腳極重,他在陸澈院子裡好幾年,總是學了些拳腳功夫,一腳下去,踢得又狠又準,七巧大口倒抽著氣,捂著心口喊疼,卻是隻見進氣不見出氣了。
潘如君在一旁乾著急:沒用的!你倒是把接下來的話說完啊!那個信箋!藏在範氏枕頭底下的信箋!
七巧沒機會了。
因為上頭陸澈說:“拖出去打死。”
方嬤嬤驚了一跳,姑爺說的是:“拖出去打死”,而非拖出去打,一字之差,結果卻完全不同。
她知道,姑爺這是在替夫人示威。
今天一個七巧敢堂而皇之跳出來說這個,如果不重罰,明天不知道是不是還有第二個七巧跳出來乾些彆的。
這回還隻是胡說八道些什麼,下回呢?下回是不是就敢謀害夫人了?
方嬤嬤感動得很,姑爺對夫人的信任與保護讓她慚愧,她又後怕得很,這回姑爺是不信,連話都不讓七巧說完,可下回呢?
下回姑爺會信嗎?
方嬤嬤繪聲繪色地把昨天發生的事全學了一遍,七巧是怎麼說的,潘姨娘是怎麼哭的,爺是個什麼表情,阿喜又是怎麼踹人的。
經過一夜的心驚肉跳,方嬤嬤現在勉強算是鎮定了下來。
範宜襄讓她去把枕頭底下那張花箋取過來,方嬤嬤恭敬地取來了,她接過放在掌心,定定地瞧著上頭的字。
方嬤嬤說:“夫人,咱們要不要把它給處理掉?”
她搖了搖頭:“還是擺在枕頭底下。”
死人了,活活被打死的,聽說被打死的人肚子裡的內臟都全爛了,而且會七竅流血。
七巧是自作孽,卻又是間接由她害死的。
她的心狂跳起來了,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昨天還見著的人,悄無聲息就這麼死了
被王贇綁走的那一次,她都沒有過這麼恐懼。
他處置人的時候,應該是信了的吧?信了她和唐越還有瓜葛的吧?不然為什麼會動這麼大怒?
是男人的自尊心?
難怪昨晚他這麼暴力。
她捂了捂胸口,兩邊都叫他給吸破了。
好在這個信箋是他給她的,就是上回他讓人去娘家接她的時候,送過來的那一封,上頭寫著“陌上花開可緩緩矣”的那一封。
難怪昨晚他才會這麼問。
她現在後怕無窮!
還好,還好!還好她放的是他的紙箋!
否則,被打死的人說不定就是她了?
不會,至少陸澈現在不會輕易殺她。
裡,她是先被打入了冷宮,被其他妃嬪嘲諷侮辱用刑,跟著是範家被抄了家,範捷被砍了頭,其他的庶子們年長的也全都被砍了頭,庶女們有的被充妓,有的被賣作奴才,範家垮了,她才死的,被陸澈賜了死,鶴頂紅和三尺白綾,書裡她選擇了撞牆而死。
她腦洞開得有點大了,她已經在琢磨她的死法了,要是她,一定不會選擇撞牆,腦漿崩出來,血流了一地,還不一定能死成。
那得多疼啊!
對自己得有多狠呐?
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是選鶴頂紅呢,還是選三尺白綾?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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