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宜襄和薛氏兩個人聊的是薛氏府上的孩子,薛氏好福氣,生的三個都是兒子,老大已經九歲了,已經跟著爹爹在前院裡讀了好幾年的書,被他爹管得一板一眼的,已經端起長子的架子了。
薛氏說到他訓誡兩個弟弟事兒,老二和他親一些,最小的那個才三歲,哪裡肯理他,偏偏大哥每次一找上他們,就得讓他們規規矩矩地坐著聽他說話。
每次他在老三麵前哆嗦的時候,老三就咿咿呀呀吵鬨,不是吵著要吃點心就是要撒尿,老大知道了他的鬼把戲,故意不理會他,隻問:“三弟,昨天我讓你描得大字描完了嗎?”
老三虎眼瞪得老大,鼻子一哼,兩個哥哥再那麼一瞪他,他又心虛了,低著頭瞎哼哼,大哥哥要打他手心,他不肯,想了個招兒,就是去扒哥哥的褲子。
每回都準,一鬨大哥哥,大哥哥就沒招了。
範宜襄聽得眼淚都快笑出來了,薛氏說得興起:“後來大的那個被鬨得極了,也不能不管他,就把他結結實實地打了一頓。”
範宜襄捧著笑痛的肚子問:“管用嗎?”
薛氏笑著點頭:“管用!管用!”
範宜襄看她這表情,就知道還有後文。
薛氏喝了口茶,範宜襄也覺得渴了,拿著茶杯要去喝,被薛氏按住,薛氏道:“嫂子先彆急著喝,我跟你說完再喝,免得噴出來。”
範宜襄:“哈哈!”趕緊把茶碗放下,專心聽她說。
薛氏笑:“後來老大真以為他學乖了,一開始還隻是試探著一點一點來,那小東西憋著壞呢,那天哥兒幾個在院子裡打拳玩,老大說他姿勢不對,比劃了幾次,小東西還是板不正,老大急了,小家夥也急,怕他哥哥再罵,一著急,又犯了老毛病,光天化日,就把他哥哥的褲子又給扯了下來!”
範宜襄:哈哈哈哈哈哈!
薛氏沒說的還有,老三把大哥哥的褲子扯下來還不算,還指著他褲子哈哈笑:大哥哥你的小**露出來了!
三皇妃聽她們說了一會兒孩子經,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們笑,她也跟著笑,隻是心裡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低俗!
她看了眼範宜襄的肚子,老四大婚也差不多一年了,還不是生不出!沒用的東西!
還有臉笑?
她也生不出,她嫁給三皇子也有好幾年了,皇上登基滿三年的時候,要給三皇子封爵位,本來說是要封的是親王,但是說她嫡妻無子,這是不孝,降成了郡王。
原本兩人還相敬如賓呢,有了這事兒,三皇子就更不去她那兒了。
再想懷孕就是難上加難了。
三皇妃想得是:估計陛下打算給他封的就是個郡王,拿她無子說事,不就是要離間他們夫妻二人的情分,打壓她的母族嗎?
那段日子,她娘家人在朝堂上實在活躍了些。
她腦子裡千回百轉著,那頭範宜襄笑容璀璨,因笑得太開心,露出三兩顆牙齒,她心中冷笑一聲:不成體統!
到底是將門武夫的出身,一言一行都沒有教養,她看向範宜襄的眼神難免輕蔑了幾分。
跟著她一齊來的幾位侯夫人和命婦瞧見了她的眼神,就開始插話進來敲邊鼓了。
範宜襄壓根沒收到她們的帖子,也不知道她們是誰,隻是剛才她們進來的時候微微點頭算是打完招呼。
她們行禮的時候行的是全禮,下跪叩拜,她往一側偏了偏,沒全受。
這些個雖然肯在這兒給她低頭行大禮,可是心裡未必是服氣,她們跟著三皇妃來,那是給三皇妃麵子,不是給她麵子,她要真是理所當然地受了禮,回頭她們心裡就該記恨了。
其實從三皇妃一進來,範宜襄的注意力就一直在她身上。
至於薛氏,上回戲子那事兒,範宜襄心裡雖然有點不好受,她覺得自己被當搶使喚了,但是她也不會對薛氏有敵意,因為老五和陸澈是擰成一根麻繩的。
就像上次的壽宴,幾個皇子裡麵,隻有陸澈親自去了。
這回範宜襄猜出來了些什麼,她覺得薛氏是來給她救場的,那麼三皇妃肯定就是來乾壞事的。
雖然有心裡準備,但她還是被惡心到了。
一位徐夫人,瞧著年紀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相公是翰林院修撰,從六品。
徐夫人道:“還是四皇妃您有福氣,聽說前些日子三殿下給四殿下送了幾個美人來,倒叫四殿下退了一個回去。還是四殿下會疼人。”
這個事兒方嬤嬤斷斷續續地給她說過了,她知道這麼回事兒,隻是被她說的惡心,在這兒坐著的都是正牌老婆,非得把小妾搬到台麵上說,兩個美人,有一個陸澈沒看上,留下另一個了,這就叫她有福氣了?
再說了,她和徐夫人有這麼熟嗎
一上來就說陸澈後院裡的事兒,她算哪根蔥?
要是三皇妃開得這個口,範宜襄倒不好不去接茬。
不過是個命婦,她笑了聲,非但沒接她的話,反而偏頭繼續喝薛氏說話。
薛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除了三皇妃,她也沒把那幾個當個東西。
都是攀高枝兒的,哪個皇子受皇帝重視,就攀在他身後拍馬屁,算起來,這個徐氏,當初還巴結過她呢。
薛氏繼續和範宜襄說孩子經。
還彆說,她越聊,越喜歡這個四嫂,因為她說什麼,四嫂都可勁兒地聽,還十分捧場,她說什麼樂了,四嫂就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她覺得任是和誰說話,都沒有和這個四嫂說話舒心。
徐夫人得了沒臉,三皇妃不以為意,她本來就不把這個徐氏當成個東西,她竟然有膽子把這件事兒拿出來說,沒惡心成老四家媳婦,倒膈應了她。
那個劉氏,還真有點破本事,老四瞧不上,卻把三皇子給勾走了。
三皇妃瞪了眼徐夫人,把她還要說的話給瞪了回去。
另外一個朱夫人,也生養過孩子,就跟那頭插上話去,跟薛氏聊起兒子經。
薛氏沒接話,朱夫人自己說的興起,範宜襄也沒接話,她自個兒說了一會兒沒了意思,紅著張臉沒敢再吱聲。
三皇妃冷哼了聲,換了張冷臉,想借此引來薛氏和範宜襄的注意。
可那倆人又說上了,一個說一個樂,十分熱鬨,好像眼裡根本沒她這人似的。
三皇妃放下手邊的茶盞,力氣有點大,磕在案幾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
範宜襄偏頭對方嬤嬤道:“給三嫂重新沏一壺茶來。”
三皇妃擺擺手:“不必了。”
範宜襄嗬嗬一笑。
三皇妃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她想說的是:妹妹,你雖嫁給了老四,但好歹是範家的長女,你們範家四姑娘鬨出了這麼大的笑話,你是不是得出麵說點什麼?
現在雖然隻是你們範家的事,難保有人拿這個做文章,這麼牽扯下來,說不定就把你自己給牽扯進來了,還要連累我們妯娌之間的名聲。名聲什麼的,我倒是不在乎,就是怕其他的嫂嫂和弟妹心裡不高興。
可是她沒能說出來。
外頭阿祿火急火燎地進來,說是給爺傳話,方嬤嬤故意沒讓人攔他,也沒告訴他屋子裡坐著一屋人呢。
阿祿隻管傳話,彆的一概不理,他嗓門嘹亮道:“爺讓奴才給夫人傳話,說今天回府,晚膳和夫人一起用。”
後麵那句話是他自己加的。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夫人被那些人纏得不輕。
薛氏一聽,先站起來,自責道:“怪我,一時跟嫂子聊得高興,倒把時辰給忘了。”說著就要告辭。
她都走了,三皇妃更不好留了,一群人熱熱鬨鬨地走了。
等她們都走了,範宜襄胃裡突然一陣翻滾,跟著就把白天吃的那點東西全都吐了。
那徐夫人說的話卻是惡心,但是不至於讓她真的吐出來。
她吐得七葷八素,方嬤嬤怕她把胃裡給吐空了,就勸著她先用點東西,她也知道這個道理,強迫著自己吃點,陸澈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她不想讓他看見她一副病怏怏的女鬼模樣。
可是身體不聽使喚啊,前一秒剛咽下去,下一秒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杜太醫來之前,她的心一直掛著,她是真怕得了什麼怪病,就算隻是腸胃炎,在這個沒有消炎藥的時代,她也可以掛掉。
杜太醫探了半天的脈,又要看她的舌苔,翻她的眼皮,她看了眼陸澈,杜太醫也去看陸澈。
陸澈黑著一張臉,勉強地點了一下頭。
杜太醫才膽戰心驚地繼續手頭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