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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幾乎是鬼神神差,趙凜伸手將程玉酌拽進了懷裡。

她身上還有夜風殘留的涼意,釵環淩亂,發絲飄飛,揚起的臉讓他正好瞧清她眸中的情緒。

這驚慌多麼熟悉!

“是不是你?”

趙凜聲音低啞,問出了口。

早在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之時,程玉酌便腦中轟然一響。

耳中的一切如潮水退去,她看著他薄唇輕啟,一張一合。

她什麼都沒有聽見,隻是月光下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讓那夜的情形瞬間充滿了程玉酌的大腦。

她渾身陡然顫了起來,要將趙凜甩開。

可趙凜越發緊緊握住她的手腕,扣在了自己身前。

另一隻手更是扣住了她的腰,讓她分毫不能離開。

目光如火焰一樣灼燒著她。

“是不是你?!”他嗓音低啞中暗含幾分確信。

程玉酌要窒息了!

她驚愕地看向趙凜,這一刻,她懷疑趙凜就是太子!

當年太子就是用這樣的目光看住了她,扣住她的腰身,告訴她:

“你已經儘了人事,該聽天命了!”

想到從前,程玉酌心下狂跳,渾身血液倒流。

趙凜的目光一瞬不錯地落在她身上,程玉酌不知他到底是替身,還是太子!

隻是不管是誰,她都不能露出馬腳!

多年在宮裡練出那份冷靜,如同寒冬裡的冰水一樣將程玉酌瞬間淹沒。

一呼一吸之間,程玉酌屏氣凝神。

接著,“冷靜”二字全然占據了她的心神。

不能出錯!

她深吸一口氣,要讓一切沒有任何破綻才行!

她眸中神情變了一變,變得疑惑起來。

她問趙凜,“你在問誰?”

她一副完全不知趙凜所雲的模樣,且目光直視著向趙凜看去。

程玉酌完全當眼前這個人就是替身,和太子毫無瓜葛。

她不停地暗示自己,以至於同他灼熱的探究目光對視,也能強忍著穩住片刻的心神。

她看著趙凜,趙凜也看著她。

夜風在兩人腳下旋轉,除此之外,周遭的一切仿佛凝固。

終於,趙凜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沒再從程玉酌眼中看出任何與那人的相似之處。

“不是你嗎?”他不甘心地最後問了一句。

程玉酌卻好像明白過來似得,突然同趙凜輕笑了一聲,“認錯人了嗎?”

她這般問了回來,趙凜沉默了。

他知道,她不是。

趙凜失望地收回目光,也鬆開了扣住程玉酌的手。

夜風迅速從兩人中間吹過,帶走那片刻接觸的溫度。

程玉酌穩住腳步,從他身前退開,看了一眼趙凜。

“我方

才也險些以為,太子爺竟到了此地。”

她這麼說,馮效幾個都提了提心。--

趙凜沒有說話,隻是看向方才程玉酌奔來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被程玉酌的言語擾亂,他已經記不起方才她跑來時,那眼眸中如出一轍的驚慌了。

趙凜轉了身,不再看,大步離開了這樹下。

馮效連忙上前替他遮掩。

“姑姑此番受驚了吧,這天黑的厲害,難免會認錯?那兩個賊人我已經捉了,姑姑不必害怕。”

程玉酌這才一副回過神來的模樣,連聲道謝,“多虧你們了!”

她和馮效兩人將這兩個賊拷問了一遍,很快得出了結果,竟也是小夏氏派來的人。

小夏氏讓兩人將程玉酌抓了,帶去城裡交到小夏氏的親信手裡,如何處置便不曉得了。

程玉酌不用問也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卻又問了兩個人,“你們為何來此抓我?和秦玉紫又是什麼關係?”

可是兩人並不曉得秦玉紫,隻是跟著她們往後山來,眼見秦玉紫和小丫鬟與程玉酌分開,便立刻下了手。

程玉酌沒再打探出來什麼有用的東西,隻得勞煩馮效將這兩個人帶回城裡。

回去路上,程玉酌沒有小馬可騎,坐進了趙凜的馬車。

馬車裡黑著,隻有車簾被風吹起的時候,有一兩縷月光照進來。

程玉酌就算想裝作剛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也不可能。

她不知道趙凜為什麼突然將她拽進懷裡,問“是不是她”。

程玉酌想偷偷打量他一眼,卻聽到他突然開了口。

“你可知何情薄,可曾用過此香?”

又是何情薄,出宮之前那日,東宮就曾查過何情薄!

程玉酌再次穩住了心神,她說知道,“是種香料,隻是聽聞,並未用過。”

“真未用過?”趙凜看過去。

黑夜中,她眸中仍有晶晶光亮。

她說是,眼眸之中沒有絲毫異常,“我們這些宮女,怎麼敢用香呢?”

趙凜沉默了一下,“那香味道很淡。”

程玉酌心下自嘲,“再淡的香,也總會有人能聞到,不用才最妥當。”

趙凜聞言,不再多言,閉起了眼睛。

程玉酌說的不無道理。

再淡的香也是香,那人為何敢在宮中用香?

又或者,她根本不

是宮中人?

趙凜想不明白,卻聽程玉酌輕聲問了他。

“那香怎麼了?”

趙凜不會告訴她,隻是搖了搖頭,“沒什麼。”

馬車靜靜的,隻有車輪吱呀吱呀作響。

程玉酌看到趙凜閉目養神,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內裡的衣裳早已濕透。

“冷靜”,將她從懸崖拉了回來!

隻是她心中也疑惑萬千。

她在懷疑,眼前的這個

所謂的太子替身,會不會就是太子?

方才的一幕與五年前重疊起來,她又開始發抖。

她連忙從腦中趕走那些畫麵,不停暗示自己,就算師父沒有告訴她實情,眼前這個人也不會是太子。

太子怎麼可能滿臂刀傷?

太子怎麼可能蝸居小院?

太子怎麼可能親自過來救她?!

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儲君,會去救一個不起眼的老宮女嗎?

程玉酌之所以能平穩出宮,就是因為從不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

所以,眼前的人不是太子,隻是太子的替身罷了。

程玉酌按下了千般疑惑,馬車已經來到了萬壽平安宮門前,和秦玉紫一乾人遇到了一起。

程玉酌下了馬車,秦玉紫立刻撲了過來,上下打量著她,“菩薩神仙保佑,程妹妹你沒事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見了?”

程玉酌並不想提小夏氏的事情,隻說是有兩個毛賊,見她穿戴不凡,想要索錢,她伺機跑了出來,倒沒受什麼損失。

秦玉紫連忙在旁滿天神佛的念著,程玉酌還問她,“姐姐沒出什麼事吧?”

秦玉紫連道自己沒事,“我就怕你出了事,若是你有個好歹,我可怎麼跟你弟妹交代?!是我去你家中拉了你來拜佛,又是我拉了你去後山尋那井!真真是不應該!”

她這麼說也有些道理,若是程玉酌出了事,秦玉紫自然是第一個要被問詢的。

隻是她們要到後山去尋井,是那老道是算出來的。而且老道士還說秦玉紫要同程玉酌,半步不離。程玉酌之所以落單,是因為她不想走了,想留下等待。秦玉紫勉強不了她,才出現了狀況。

這樣看來,秦玉紫的作為不過是個巧合而已,就算出了事,她是第一個被問詢的人,也不是最被懷疑的那一個。

要是懷疑她,她肯定要說,“如果是我要害程妹妹,怎麼可能由我來拉她出去呢?”

程玉酌還沒怎麼往下問,秦玉紫就按照她的思路說了一遍。

“......我可真是要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如果是我要害妹妹,怎麼能親自拉你出去呢?”

程玉酌聽她說了這話,心下自有思量,嘴上卻連忙安慰秦玉紫。

“姐姐不必著急,我這不是沒事嗎?”

她一副信任秦玉紫的樣子,秦玉紫才鬆了口氣,唉聲歎氣一番,岔開了話題。

“說起來,

令弟手下的人還挺厲害的,人手甚是有規矩,比伯爵府的還要強幾分?是你們家的護院,還是他百戶所的親兵?”

程玉酌可不想跟她提起趙凜的事,說都有,“沒想到伯爵也出了人,是姐姐過去報的信嗎?”

秦玉紫立刻又警醒了起來,解釋道,“我進了城,伯爵府離的最近,所以才先去了伯爵府!沒想到令妹還挺得伯爵夫人的歡心,伯夫人親自派人尋你!”

程玉酌看了她一眼,笑笑,“也沒什麼,

是伯夫人和世子夫人疼她罷了。”

時候不早,眾人不便在城外多耽擱,立刻往城內去了。

程姝早在城門口等著了,要不是伯夫人讓她出城,她恨不能親自前去搜山。

如今看到程玉酌平安回來,激動的哭出了聲。

“姐姐!你沒事吧?!”

程玉酌連忙將她摟在懷裡,“沒事,姐姐沒事!”

秦玉紫在旁又免不了一番解釋,見馬車上的“程獲”沒有下來,以為是自己耽誤了人家姐弟相聚,連忙走了,說回頭請程玉酌吃飯壓驚。

程玉酌又安慰了她一番才將她送走。

秦玉紫一走,程玉酌臉色就冷了下來。

程姝這邊,隻一心認為是小夏氏所為,“那悍婦什麼都能做出來!”

程玉酌點了點頭,“人已經抓到了,確實是小夏氏派出來的人。隻是方才那位秦司衣,你日後若是見了她,也避她幾步。”

“難道她和小夏氏同謀?”

程玉酌向秦玉紫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證據的話我不能說,可是宮裡出來的人,哪一個是簡單的?”

程玉酌讓程姝將這兩個賊人,也同上次那個縱火賊一起關好。

等到小夏氏事發之日,就讓她的這些人手,將她死死扣住,不得翻身!

如今天已經黑透了,程玉酌隻怕程姝回程路上再有個三長兩短,跑到趙凜的馬車前,同趙凜商議。

“......能不能借我兩個人送小妹一程?”

趙凜從車窗看了她一眼。

方才,他已經從縫隙中看到她同妹妹緊緊抱在一處了。

春夜的風還冷著,她說話時帶了濃重的鼻音,看他的眼神裡有抱歉的請求。

趙凜驀然想到在樹下將她扣在懷裡的情形,她眸中的神情也是那麼讓人心生憐惜。

他說不用麻煩,聲音放柔些許,或許連自己都沒察覺。

“你上車來,讓成彭他們轉道去永興伯府便是。”

這便是要替她繞路了。

程玉酌還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自己人都是他們救的,也沒什麼不好意思了。

程姝坐著伯夫人的馬車,又有程玉酌一路在後麵護送,到了永興伯府自然是安然無恙。

程玉酌終於鬆了口氣,這才同趙凜一道回了程家小院。

兩人在車中並沒有一句言語,回了程家,氣死風燈將院中的一切照亮,趙凜才看到程玉酌下巴上

竟然有一條紅痕。

他的目光在程玉酌臉上輕輕一落,程玉酌便感覺到了。

她蹭了蹭,“小傷而已。”

又想起來還沒正經向趙凜道謝,“此番真是多謝你了!不然我就算跑了出來,估計還在狂奔回城的路上,上氣不接下氣呢!”

她竟然還有閒心打趣,趙凜真是無話可說,轉頭進了東廂房。

程玉酌不知他是什麼意思,從他問過何情薄之後,便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何情薄到底代表什麼呢?

若是太子,她或許能猜到一二。--

可他是太子替身,何情薄與他又有什麼關係?

程玉酌猜不透,小棉子卻從東廂房裡快步走過來,將一瓶藥膏放進她手裡。

“程姑姑,這是玉容膏,你拿去用吧!”

程玉酌反應過來,連道不用,“小傷罷了,沒什麼要緊的!”

“姑姑就留著用吧!”

小棉子看程玉酌接了下來,才回了東廂房。

“回爺,程姑姑已經接了玉容膏。”

趙凜沉默著沒有出聲。

小棉子正思索著要退下,他開了口,“匣子拿來。”

小棉子連忙轉身去拿,剛走了沒兩步,就被趙凜叫住了。

“算了,叫馮效過來回話吧。”

小棉子驚奇,卻不敢表露半分。

“是。”

翌日,仍舊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可程玉酌既沒有在院子裡麵打理花草,也沒有坐在廊下做女紅,連靜靜和桐桐都安靜了下來。

刑春昨天走得早,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問小棉子,“小棉哥,姑姑今日怎麼了,為何早間也沒吃飯?我過去給她送水,見她一直坐在窗下的小榻上想事,臉色也不太好,眼下發青。”

小棉子也不知道程玉酌在想什麼事情,他猜測可能和程姝有關係,讓刑春午間做些可口的飯菜,誰想到到了中午的時候,程玉酌還是將飯菜退了出來。

刑春疑惑極了,問了靜靜,“姑姑怎麼了?”

靜靜:“汪汪!”

靜靜是說不出來什麼有用話的,刑春見小棉子在竹林下麵灑掃著,又過去找他出主意。

“小棉哥,姑姑兩頓不吃飯,你說這能行嗎?我瞧著她還坐在窗下想事呢!”

兩人都向程玉酌窗下看去,確實看見程玉酌一上午都坐在那處。

小棉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更不知道怎麼跟刑春解釋,自己不方便去打擾程玉酌。

小棉子正琢磨著,聽見了趙凜的腳步聲。

小棉子趕緊同他行禮,刑春好像找到了管事的人,趕緊又把這話同說了一遍,“......姑姑本就清瘦,這般不吃飯,人怎麼受得住?”

她確實清瘦,腰間不盈一握......

趙凜心思陡轉,又立刻收了回來。

他問,“是

不是今日的飯菜不合口?她有什麼愛吃的?”

刑春想了一下,還真沒想出來,“姑姑這幾日做的都是藥膳,還真沒瞧出來姑姑的喜好。”

趙凜這才想起來,這些日子吃的東西,都是程玉酌按照任太醫的建議做給他的。

趙凜歎了口氣。

她必然是在思量她妹妹程姝的事情,現如今能讓她犯愁的,還有什麼事呢?

趙凜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程玉酌的門卻突然打開了。</趙凜一眼瞧見她,果見她眼下發青,一副一宿沒睡的樣子。

程玉酌昨日憂心忡忡地剛睡下,不過半個時辰,就在夢中驚醒了。

隻要同趙凜有些接觸,總是免不得在夢中驚醒。

程玉酌睡不下了,心裡更是琢磨起程姝的事情。程姝身邊有個長著獠牙的小夏氏,她越想越不安穩,隻怕夜長夢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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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酌看見趙凜有事的樣子,正要問,趙凜已經叫了她,“你得吃飯。”

原來是這事。

程玉酌笑了一聲,“沒事的,我在宮裡上頓不接下頓的時候多了,早就練出來了,我眼下還有些事,回來再說吧!”

程玉酌要去永興伯府,說完轉頭就走。

趙凜一頓,直接叫了成彭,“去找人跟著程司珍。”

程玉酌一聽,立刻說不用,“在城裡沒什麼事的,不用派人了!”

她見趙凜皺眉,連忙壓低了聲音,“這些人都是太子爺撥過來照看你的,昨天已經勞煩他們了,不用派人跟我了。”

趙凜頓了一下,不由暗覺好笑,隻好跟程玉酌說,“這裡我還能做主。”

程玉酌卻搖頭,“不好,雖說你能做主,可若是被太子爺知道了,定是對你不利。”

趙凜聽出她確實在為自己著想,又解釋,“太子並不是那種嚴苛的人,不會在意的。”

誰想程玉酌還是搖了頭,臉色嚴肅了幾分。

“那到底是太子,是儲君,心中如何想,怎麼是我等能揣測的?”

趙凜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一旁灑掃的小棉子差點將盆打落在地上——

程姑姑,可真敢說啊!

程玉酌仿佛也感覺到了氣氛變得詭異,她也不想再提關於太子的事,連忙說自己要趕緊走了,說完同趙凜道謝點了個頭,快步離了去。

而趙凜定在院中半晌,才穩住了氣息。

他實在不想多說什麼了,直接讓成彭派人暗中跟著程玉酌。

臉色不好地回了東廂房。

*

程姝名下有個不起眼的脂粉鋪子,這鋪子老板娘是程姝從前的丫鬟,她替程玉酌裝扮了一下,三下兩下就混進了永興伯府。

程姝如今在伯夫人的院子裡,破費了一番功夫,才在後麵的小花園,同程玉酌見了一麵。

程玉酌見程姝前後將兩人見麵的事情打點妥帖,心

中稍稍定了定,覺得妹妹能在小夏氏眼皮子底下混到如此地步,自己也不用過於焦急。

隻是一個小夏氏也就算了,還有那不明意圖的秦玉紫,以及永興侯老夫人老夏氏,那兩個才不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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