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柏泉說江南等地因為嚴查厭真生和那《禍亂野史》,書局書肆全都關了,今歲還有八月秋闈,書生們被攪得無法安穩讀書,這便聯名上了書,請朝廷罷手,不能因為一個厭真生,攪了整個江南的學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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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倒也不錯。”趙凜不由道。
程玉酌上了茶過來,楊柏泉喝了一口。
“老臣也覺得沒錯的,但皇上卻不這般想!那江南書生也是不該,提什麼文字獄的事情!說四年前與十三年前,江南都曾因文字獄折損了不少讀書人,這般再發展下去,又要大興文字獄了!”
程玉酌握著茶托的手顫了一顫。
十三年前的那場文字獄,她的父親程謙就被牽連喪命,隨後程家姐弟散落天涯。
趙凜聽到楊柏泉的話,不由向程玉酌看了過去。
她緊繃著臉,手下緊緊攥著茶托,看得趙凜心疼了一時。
可他有心想練她一番,隻能忍著心疼仍讓她在旁聽著。
可趙凜沒料到,楊柏泉接著又喝了口茶,說道。
“皇上發了大火,說滿天下的讀書人都沒江南的書生金貴!非要繼續查,說不定此人就藏在江南書生裡麵!還說文字獄又如何?都是那些人咎由自取!凡是因著文字獄下了牢定了罪的,永遠也彆想翻身!誰都不要為這些人說話”
程玉酌臉色白了下來。
趙凜隻覺壞了,剛要讓楊柏泉彆再說了,可楊柏泉卻突然上前拉了他。
!“殿下萬不要同文字獄的事扯到一處!皇上不是說著玩的!殿下若是引火上身,必要引來皇上忌憚!”
皇上忌憚
程玉酌抬眼定定看了趙凜一眼。
正與趙凜的目光對在一起。
趙凜當著楊柏泉的麵沒法與她分說,“你先下去。”
楊柏泉這才瞧見房中還有個人,不過他也沒在意,繼續和趙凜說:“要說這文字獄,皇上的態度太堅決了,太子殿下真的不要沾上”
趙凜連忙叫停了楊柏泉,讓他先喝口茶緩緩。
直到他看著程玉酌單薄的身影離開,才又問起了楊柏泉。
楊柏泉說不好講,“皇上已經下令繼續徹查,此事會掀起多大的浪,實在說不好。”
他說起了魏家,“魏家姑娘從前定親的夫家,殿下也曉得,是餘杭穆家,那穆家兒郎的父親,可是南京翰林院的翰林,正是四年前因詩詞不妥被下了獄,雖未查明,可死在了牢裡。後來,穆家想為穆翰林討回個公道,就求了魏家,魏家人一張口就被皇上訓了回來,之後沒多久,穆家和魏家便退了親,斷了往來,而如今那穆家也沒了影子。可惜了那穆翰林,當年可是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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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柏泉說到這,忽然想起了什麼。
“殿下”
“何事?”趙凜問。
“那此番立了大功的程獲,其父程謙就是因文字獄受的牽連啊!”楊柏泉這麼一想,又恍惚了一下,然後瞬間睜大了眼,指向了門外,“方才那程司珍,不就是程獲的長姐,程謙的長女嗎?!”
楊柏泉哎呦一聲,“不該讓她聽見!”
如今程家身份已明,楊柏泉能想到,旁人也能想到。
若是程家後代因此做了什麼,立刻就能被人抓到把柄,皇上是不會寬恕的。
楊柏泉同趙凜道,“老臣過會去提醒那程司珍兩句,讓她同其弟不要亂說亂做,免得替殿下招來麻煩。皇上的火頭上,最好還是避開!”
“先生不必!”趙凜連忙道,“孤一會提點她便是。”
楊柏泉看了他一眼,並未多想,又說今日約莫還有消息過!來,“臣去詢問一番,這些日京城實在是風不平浪不靜”
楊柏泉一走,趙凜便去尋了程玉酌。
她坐在茶房裡發呆,燒水壺裡咕嚕嚕響了起來她沒聽見,趙凜剛走進來,水沸了,熱氣泡咕嚕嚕冒著擠了出來,飛濺到一旁。
趙凜連忙將程玉酌拉進臂彎裡,“小心燙著!”
他把她帶去院中的石榴樹下說話。
榴花尚未綻放,已見骨朵。
“先生是那等多思多慮的人,一分事要看成三分,三分事要看成十分了,他說的話你可不要儘聽入耳。”
程玉酌沒有回應,趙凜有些心急。
趙凜拉了她的手,“阿嫻,你爹隻是被連累,當年文字獄的那些人被斬被抄的多了,你爹也隻是被貶官而已。”
他勸著程玉酌,想讓她不要擔心她會連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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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在沉默許久之後,問了他一句話。
“太子爺,人與人之間也要講緣分是不是?若是沒有緣分,約莫就應了那句,強扭的瓜不甜吧。”
她說這話的聲音不大,語調平而緩。
可話音落進趙凜耳中,而如疾風驟雨。
“你又亂說什麼?!”
趙凜心頭火總能被她一句挑起,他抓了她的手腕,緊緊地箍住,狠狠地瞪著她,“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你不許再做縮頭烏龜!”
程玉酌卻好像聽不見他說話一樣,目光向遠處的天空看去。
她這般模樣,越發令趙凜火氣竄了起來。
“就這麼芝麻綠豆大小的事,你就又要離我而去了?!程嫻,你出宮找你弟弟妹妹,為你妹妹出頭,為你弟弟闖戚家省親彆院的時候,我怎麼沒見你瑟縮放棄!你那時候不是大膽的很?!怎麼到了我身上,你說扔就扔,說棄就棄?!”
“你看著我!”
他將她扳了過來,盯著她的雙眼,厲聲訓斥她,“你給我挺直腰板!”
程玉酌看著他,看著眉目如同石刻的男人此刻薄唇緊抿。
他脾氣大性子急平日裡壓著沒人瞧出來,!,可她總能輕而易舉挑起他的火。
這不是什麼好事,這是他的弱點。
偏偏她手無寸鐵,沒有辦法為這弱點保駕護航。
她認真說,“太子爺應該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他曉得她在心疼他。
趙凜將她抱進了懷中,隻怕風一吹她就飛走了。
“阿嫻,從前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來,如今沒有你的日子,我過不來了。眼下難一點算什麼?再說了,就算沒有你,這些難題未必就沒有了。阿嫻,你不要想的太多!”
程玉酌還是沒忍住落下了眼淚。
外麵又是一陣腳步響起。
門房通報的時候,那腳步已經到了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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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楊柏泉。
趙凜和程玉酌未來得及分開,楊柏泉就一步跨進了院子。
“殿”
楊柏泉腳步定在了門前,吃驚地看著兩人。
程玉酌下意識想閃開,趙凜卻下意識拉住她的手,兩人這般姿態扯了一下,才分了開。
楊柏泉就算剛才眼花了,這次也看清楚了。
程玉酌在他探究的目光中慌忙退下了。
趙凜無奈地看了楊柏泉一眼,“先生匆忙而來,又是何事?”
楊柏泉回了回神,這才道:“老臣方才剛得了消息,說那厭真生抓到了!如今人在河南,立刻就押送進京!”
他說江南那邊應該不至於鬨大了,“人都抓到了,江南嚴查可以停了。”
趙凜暗暗有些可惜,他也想知道厭真生的秘密,為何能把書中襄王同先太子和仁康太子聯係一起,厭真生此人必然知道些什麼。
不過此人已經被抓,這些秘密約莫也會隨之消失了。
但楊柏泉又補充了一句。
“這厭真生被抓也是個奇事。這厭真生竟然是被流放路過的前永興伯世子袁白彥抓到的,據說當時不過是偶然遇見,袁白彥聽到了厭真生的話,報了官抓了人!”
趙凜真是意外。
這樣一來,袁白彥也成了戴罪立功了!
不過就算這樣,永興伯爵位也拿不!回來了,且程姝已經帶著孩子脫離了袁家,就算袁白彥功過相抵免了罪,也沒關係。
趙凜在此思量,楊柏泉說了兩句事情便主動離開了。
楊柏泉出了門圍著院子轉了一圈,見到了在院外牆下站著的程玉酌。
他瞧著站在池邊的程玉酌,便歎了口氣。
“程姑姑,老夫有話要說。”
程玉酌避開他到了此地,到底還是遇見了。
“大人請講。”她心裡已經有了預感。
楊柏泉也不客氣。
程玉酌低著頭沒有說話。
楊柏泉長歎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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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裡天光雲影搖動著。
“太子從小就是認準便執意到底的脾氣,不過那時,他隻是眾位皇子中的一位,無甚關係。皇後娘娘同老夫說,多虧六皇子不是太子,不然以他那淩厲性子免不了麻煩,誰想到六皇子還是做了太子。”
程玉酌想到那人的脾性,又想到了備受讚譽的先太子。
小池裡吹來一陣風,吹皺了池水。
楊柏泉說,“他是太子了,不是六皇子了。有些事情總要權衡利弊。就說太子妃一事,為何求了魏家女,就是因為魏家家風純正寬厚,能給他性子上多少補一補。”
楊柏泉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問了程玉酌,“這些,隨便一個人能給太子嗎?尤其令尊”
程玉酌還是沒有說話,池水被風吹得亂了一片。
楊柏泉也沉默了一下,“程姑姑是崔尚功教出來的徒弟,是聰明人,老夫不多言了。”
楊柏泉走了,池水漸漸平靜了下來,靜成了鏡麵,隻有一根落葉在水中輕搖。
程玉酌靜默地看了一會,直到又水滴零散落下。
要下雨了。
她抬腳往回走,卻在轉角處聽到了李敢與馮效在說話。
“魏姑娘又來了,太子爺又不見,魏姑娘不知怎麼,就是不肯走,非要見太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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