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晉江獨發】(1 / 2)

緋色黎明 孟五月 16677 字 6個月前

2016年的春天,葉緋接到過兩個電話。

一個是房產中介打來的,詢問葉緋是否有售房的趨向,葉緋覺得莫名其妙,跟薛如意吐槽的時候,薛如意驚呼,說,“你不知道嗎?今年炒房好嚴重啊!”

葉緋茫然,不太關注這些事情,薛如意跟她打微信電話——

“你不知道,華景那邊炒房好嚴重啊,一個地下室都炒到一兩百萬了,你猜你們小區現在多少錢一平?五萬啊!五萬!估摸到年底還會翻上去,二環裡啊,那邊還有好幾個學校遷址——”

薛如意大呼小叫,對著現在的房價驚歎不已。

那時薛如意說,咱也不知道現在的人怎麼都那麼有錢,大家都是怎麼買的房子啊。

葉緋有些恍惚,好像想起了很久很久前,黎羨南帶她去買那套房子的時候,中介說一有消息就給他留下了。

黎羨南本來就是做投資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那邊在幾年內的規劃。

也就是這短短的一兩年,要是她當時沒有聽黎羨南的買下來,大概一輩子也買不起一套自己的房子了。

那時黎羨南還手把手教她規劃經濟,教她怎麼投資幾個小項目,教她怎麼理財……

所以葉緋來到這寸土寸金、壓力極大的港城,過的也並沒有那樣的緊張,她好像被黎羨南影響,總能事事冷靜的分析利弊。

第二通電話,是來自一個座機,接聽了,是一個老人的聲音——

“你這個鬼丫頭,跑到港城,你在我家落了幾本書呢,什麼時候拿回去?在我家占地方,給我個地址,我給你寄過去。”

聽到趙老太的聲音,有點蒼老的京腔,她聽的有些恍惚,連連說不用,就幾本書,彆費工夫了,等有空我回去拿。

趙老太非要給她寄,她還想這個老太太怎麼這麼固執,隻好給她說了地址。

葉緋那天沒放在心上,又過了一個周末,她接到快遞員的電話,說東西有些多,要麼你自己來拿吧,說完給葉緋發了短信,寫了郵局的地址。

葉緋忙得不行,Full-timema的課業多,論文中規中矩,但要看的書很多,她也刻意讓自己忙起來,接了電話,也隻能提早收拾了東西擠地鐵去郵局。

這會還不是高峰期,地鐵呼嘯開過來,葉緋上去,終於有了個空座。

前麵的小屏幕上在播報新聞,在講某些企業破產,在21世紀的發展洪流中,哪怕曾經很多輝煌過的公司都大廈將傾,新聞裡的主播又在呼籲年輕人要調整心態積極應對。

然後畫麵又切了,講大陸的新聞。

燕京的某知名實體商場連鎖品牌閉店一百多個,發展前景困難,那個logo一閃而過,葉緋盯著看了好半天,隱約想起一個人。

齊明遠,那個總跟在趙西政身邊兒打牌的人,見過幾麵,總有種莫名的優越感的驕傲男人。

那時他們譏嘲宗鈺宗家是暴發戶,真沒想到才短短一兩年過去,宗鈺他爸會做人,出手闊氣,當時被眾人掛在微博上嘲了很久,是說一屁都不懂的建材土老板去投資電影?結果沒想到宗鈺他爸往裡麵投錢不乾涉製作,有了足夠的資金,那電影上映後口碑爆炸,那片子被笑稱為土老板時代。

宗家就這麼發達起來,宗鈺偶爾被媒體拍到,被稱為什麼燕郊小太子。

短短一些日子,物是人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其實在21世紀,遠遠用不了三十年,社會發展這樣快,不思進取,寥寥數月就要被替代。

葉緋去了郵局,說了快遞號,去取了自己的快遞——一個大箱子。

她當時還納悶,不是就幾本書嗎?

好在郵局在她公寓的對麵,葉緋扛著快遞回去,拆了箱子,發現裡麵哪兒有什麼書,寄過來的一大箱,全都是燕京的土特產。

京八件糕點,燕京酥糖,燕京果脯,還有幾個真空的燕京烤鴨。

葉緋哭笑不得,好像收到什麼來自親人的年貨。

她給趙老太打電話,接電話的不是趙老太,是隔壁的奶奶。

“趙奶奶呢?”

“老趙這兩天住院了,有點感冒,東西收了吧丫頭?老趙前幾天還說你這丫頭自己跑港城吃不到燕京的東西。”

“趙奶奶她住院,沒人去看她嗎?”

“沒,倒也不嚴重,”那奶奶笑說,“老趙刀子嘴豆腐心,還記掛著那會過年你來看她,說認識了沒一年的丫頭比她親人都好,行啦,不和你說了,電話費太貴了。”

葉緋坐在地毯上,點點頭,莫名心酸,說好。

其實那會她也隻是過年的時候去退房,看她一個老太太在那裡,正好離著西郊近,就去看看她,畢竟那偌大的燕京城,葉緋竟然沒幾個認識的人,那些對她好的,她一直都記掛著,總想為她們做點兒什麼。

箱子裡還壓著一封信,仿佛家書。

葉緋也很難想象,那麼一個坐在四合院的老太太,還能寫一手漂亮的瘦金體,說,好好學習,成材成人,祝一切安好。

她甚至沒有名字,落款隻寫了個:趙氏,碧城。

趙碧城。

-

葉緋拆完快遞,將這張信收起來。

她的公寓就是一套ensuit房間,自帶洗漱間,其實很小,就十幾平,勝在有個八角窗,可以看到外麵的景象——儘管,對麵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公寓樓,沒什麼特彆好看的風景。

葉緋很少閒下來,也挺心平氣和的,慢慢地也會開始規劃自己的人生。

MA隻有一年,學業緊張,蒲樂生偶爾也歎港城的環境壓力好大,劏房密密麻麻,比那年燕京的地下室還要恐怖,巨高的、略有點破舊的高樓,極其極端的居住密度。

葉緋在港城一年的MA像是繃緊了一根弦。

那天晚上,葉緋還在猶豫乾脆吃點糕點就睡了,明早起來寫論文的時候,她接到了今天的第三通電話。

是柯棋。

“柯先生?”

“是我,葉小姐,您現在有空嗎?”柯棋禮貌的問她。

“有。”

“那我來接您,”柯棋說,“是黎先生讓我來接您。”

“好。”

葉緋總有一種無名的期望——

好像是天生,她在這個世界上幾乎舉目無親,黎羨南幾乎是她唯一的港灣。

再一次見到柯棋,好像也已經時隔很久,柯棋開了一輛賓利,停在公寓樓下,柯棋還是原本的樣子,隻是好像沒太休息好,看著有點疲憊,見到她時對她笑笑,為她拉開車門。

好像很久很久前,黎羨南偶爾沒時間,就囑托柯棋來接她。

“黎先生本來定了今天的機票,但是燕京那邊還有一些會議,到現在沒有結束,不知道什麼時候忙完,他讓我先帶您過去。”

“好。”

葉緋好像隻會說好,麵上無驚,心裡卻仍然泛起波瀾。

柯棋帶她去的地方就是小西郊,隻是推開門的時候,裡麵兩個女孩子——

趙西湄和薛如意。

“你們兩個怎麼來了?”葉緋驚奇,再見到好友,葉緋甚至覺得逼仄的港城都明媚起來。

“黎羨南讓我們兩個過來的啊,怕你在這兒無聊,這幾天正好我倆休班。”

趙西湄拉著她進去,還咋舌說,黎老板太闊氣了,直接在這買房,問她怎麼不來這裡住?

葉緋說上學不方便。

薛如意就心疼地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熊抱,說辛苦了,剛才來的時候路過劏房,看著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推開門進去,葉緋腳步頓了頓。

餐廳裡擺了一張長桌,鋪著白色的餐巾,桌上密密麻麻擺著被鮮花簇擁的花台,繁複盛開的花中也有燃著的三腳燭台。

那是黃昏時,外麵的天都變成了薄薄一層藍色,月亮初現如彎鉤,開放式的廚房裡有廚師在做晚餐。

房間是被精心裝飾過的,諸如這些極有設計感的鮮花,是粉瓣兒上綴著淺白色的海棠,粉白色的洋牡丹與淺藍色的繡球花做點綴。

被鮮花簇擁。

那師傅看著更眼熟——

曾幾何時,她從西郊醒來,下樓就看見黎羨南真把人家店裡唯一的老師傅喊來隻為給她做早餐,那天的西郊檀宮好似上演一處默劇,所有人小心翼翼不出聲,就怕吵醒她。

那天黎羨南下樓,跟人家說,彆弄出聲音來,我家那位睡眠質量不好,一點聲音就醒。

蛋糕還是黑天鵝,簡單的蛋糕上兩隻漂亮的天鵝交頸成愛心,上麵插著牌子,24。

她二十四歲了。

那天趙西湄跟薛如意讓她許願,葉緋虔誠閉上眼,卻發現自己根本沒什麼願望好期許,唯一隻想到黎羨南。

那天的晚上,趙西湄因為坐了很久的飛機早早去睡,薛如意特彆精神,拉著葉緋說話。

過年那會的事兒,聽說趙西政訂婚了,那天他發了一條朋友圈,隻有一張照片,是訂婚宴的布景圖。

好些人給他評論:趙大少爺百年好合。

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趙西政一條沒回,晚上又把那條朋友圈刪了。

“你呢?”葉緋跟薛如意坐在院子裡說話。

“挺好的啊,算了也就算了,畢竟我也才二十四歲,他定下來,我總不能去當三兒吧?隻是我沒想到,會這麼突然,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我總不能要他為我變一副樣子,那不是他了,能走的也就到這兒了,”薛如意笑笑,岔開話題說,“葉桐最近挺好的,上回還跟我拚了一副拚圖呢,雖然不說話,好歹願意看我了。”

“辛苦你了,這段日子。”

“沒什麼啊,反正我也閒著,葉桐這人就這麼個好處,你跟他說話他不杠你,也不惹你生氣,你跟他說什麼他都聽的,我還挺願意去看看他,”薛如意開玩笑,“緋緋,你弟弟真好。”

“彆打我弟弟主意啊,他才二十。”

薛如意笑嘻嘻。

葉緋催她去睡覺,薛如意站起來說好,走了兩步又回頭,有些猶豫的看著葉緋。

“嗯?”葉緋看出她還要說什麼,就順著問了一聲。

“其實就,不後悔就好了,緋緋,你不用擔心我,我早知跟他沒結局的,能和平地走一段日子,陪伴過一程,已經挺好了,至少我們也沒有撕破臉皮,這段回憶也仍然是好的。”

薛如意進去,又說港城怎麼這麼讓人住不慣。

葉緋站在原地,又獨自坐在院子裡。

她平時很少來這裡,因為工作日很忙,周末有空,麵對高節奏的生活,她也深居簡出,常常在公寓樓下的賽百味和快餐店解決一日三餐。

有時候壓力實在很大,就到這兒看看。

繡球花還是常換,每次來都是亮著燈。

為數不多來了寥寥幾次,每次來都是盛放的繡球花。

可葉緋沒有見過黎羨南,可又總覺得,他似乎在她的身邊,並不遠。

柯棋的車子一直停在外麵,葉緋拉開院門,柯棋看過來。

“柯棋,你跟我說會話吧。”她說。

柯棋一愣,自知葉緋想說什麼,也三言兩語難概括,說他還好,就是很忙,常常兩頭跑。

葉緋問,哪裡兩頭跑?

柯棋說美國和燕京兩頭跑,吳千茹很少回來,是美籍華裔。

葉緋哦了一聲。

“其實也沒那樣複雜,就是黎家有很多資產和股份要分割,本來都可以和平共處的——吳千茹跟黎先生的爸爸是,開放關係,openmarriage,嗯,隻是這些利益維係著,一直也沒到利益崩塌的地步。”

柯棋跟葉緋說了一段往事,說,“這些都是黎先生不想提的,說你已經在港城這麼久了,怕你沒安全感,說如果你想問,他就讓我告訴你的。”

黎羨南從小生活優渥,倒也是生活在父母恩愛的日子裡。

他媽媽顧鳶很漂亮,是港城人,有典型的港城美人的靈動,後來跟著戲院的人去燕京,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身段婀娜,唱一腔好聽的黃梅戲,在燕京戲院裡是最當紅的一位,流傳了不少曲調,後來二十出頭的時候,被一位導演看中,要她來試鏡,在飯局上認識了黎瀚,兩人順理成章在了一起。

那真是一段佳話,顧鳶心高氣傲,但也到底是活在象牙塔裡——因為從小長得漂亮,雖然是戲院師父撿來的棄嬰,也因為性子活潑靈動,在戲院裡格外受照顧,人人都喜歡,顧鳶的生活裡也就唱戲這一件事,不明人性險惡,對誰也沒防備心。

這樣的日子一直相處到黎羨南十幾歲的時候,那時生活確實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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