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晉江獨發】(2 / 2)

緋色黎明 孟五月 16677 字 10個月前

直到有一年,顧鳶出門,不知道是誰跟她說了黎瀚和她妻子開放關係的事情,顧鳶的心性上來,吵著要黎瀚給個說法。

那年吳千茹回來,黎瀚恰巧要將目光放在國外的房產投資上,於是他順理成章選擇了利益。

跟顧鳶仿佛隻是一場露水情緣,又或者說,她隻是比較漂亮,比較單純的那個,又恰好生了一個懂事優秀的兒子,所以黎瀚願意把她當做一個比較討他歡心的那個。

顧鳶也心高氣傲,分手就分手,自己又不是不能養兒子——那時黎瀚給了她一套彆墅,給她股票,給她公司,那時顧鳶什麼都不懂,最後被黎瀚來了一招釜底抽薪,彆墅的維護費和物業費用極高,股票是會跌賠的,公司運營不當也是會負債破產的。

顧鳶隻會唱戲,她從小就唱戲,出了這象牙塔什麼都不會,好像患了一場延遲了很久的產後抑鬱。

最後在黎羨南生日那天,顧鳶給他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跟他說生日快樂,媽媽愛你,然後那天夜裡從樓上跳下來。

她買了一份人身保險,可不知道自己跳樓自殺保險公司是不理賠的。

黎羨南從來不過生日。

他明明一直活在愛裡的,父母好像都很愛他,可是到頭來是一場夢中浮萍。

醒了,就什麼都沒了。

顧鳶愛他,為什麼能那麼狠心從樓上跳下來。

他起床的時候,下麵圍了好多人,跳樓的人死相是最狼狽的,那麼漂亮的顧鳶死的很不體麵。

“這件事後來就被壓下來了,其實也是在黎瀚的意料之內,本來顧鳶女士和黎先生就沒什麼消息,那會吳千茹在國外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就是盛文修,當時媒體捕風捉影,為了維係著表麵的關係,說黎先生的母親是吳千茹,也正好趁那時在有人議論的時候公布了黎先生,說是吳千茹這幾年身體不好,帶著孩子一直在美國。”

柯棋說,“所以黎先生跟家裡的關係很淡漠,以前也不服軟的,那次黎先生也在燕京舉步維艱,感冒發展成了肺炎,後來也就學會低頭了,他說再怎麼著,也得繼續活著,看看誰活得久,死了算什麼本事。”

葉緋靜默地聽柯棋講完,也就慢慢想到了很久前。

黎羨南總是一次次確認,風雨洶湧時也要一次次的想她確認。

那點愛意穿破稀薄的沉淪,卻也仍然堅定。

她笑笑說,黎羨南,你不用總向我確認的。

那時的葉緋以為這是一條不歸路,他也隻是這條霧中路上為她照明的青燈盞盞,卻不想她也是闖進來的唯一生靈。

他想看她再繼續往前走走,她真往前走,你告訴她沒什麼可能的,我不適合你,她說那你能心甘情願嗎?

舍不得。

他不相信愛的。

所以在初次相遇的不久後,送她一條鑽石手鐲,總得分清楚一些吧,好似要證明什麼,我同你隻是冷漠的金錢關係,隻是你恰好出現在這,隻是你恰好讓我心軟。

可是她居然隻是貪戀他身邊那一點溫暖,讓他有些匪夷所思,他有什麼好溫暖的?可也頭一次慶幸,在那年的凜冬,遇見了一個劃著火柴來同他一起取暖的女孩。

醒了嗎,黎明時分,怕你隻是一時腦熱。

她不挑明,說你還是叫我緋緋吧。

他開始慢慢了解她,她並不是貪圖什麼,也從不跟他要過什麼,這枯寂雪原頭一次走進來一個生靈,他也有些小心翼翼,雪原上太冷了,她搖搖頭,好像說沒關係,我也是沒人要的,你是第一個收留我的人。

他就那麼想讓她高興點,想讓她開心,後來發現自己已經習慣的時候,他開始想要把她留在身邊。

其實趙西湄也說對了,越是缺少什麼的,成年後就越是會對什麼偏執。

黎羨南常常怕有一天葉緋跟他說再見,然後第二天不告而彆,他不想聽再見,這兩個字好像意味著真的不再見了。

不說再見,好像永遠都可以再見到。

他自知自己也並不是多麼完美,這皚皚雪意勸退多少人,唯有她天不怕地不怕,要跟他一起取暖。

於是原本有些狼狽的小女孩跟在他身邊,他也願意毫無底線的哄著她,聖潔的雪融,原來又是滿山盈盈春水,讓她變的明媚漂亮。

他說雪山那麼多,怎麼偏偏選這一座?

她在浮華瑰麗的夜色中,周圍人那麼多,那麼吵鬨,她視線尋了一圈,卻能準確地落在他身上。

他這樣冷冽的雪山,也竟然會為她洶湧。

受傷的鳥是不會活在雪山上的,他卻也隻盼著這隻鳥去看千山萬水,去經曆該要經曆的旅途,她願意回來,大概也是他唯一的一點願望。

他不相信愛,卻獨獨在她眼中看到風起雲湧後仍然堅定的愛意。

她相信愛,卻總不相信像她這樣平庸的人會被愛,於是黎羨南事事嗬護著她,怎麼會呢,緋緋是獨一無二的,緋緋值得被愛。

好像兩個在這樣冷冽的隆冬天裡,互相溫暖的人。

葉緋那天睡在小西郊,熬了半宿,終於忍不住沉沉睡去,房子是完全複刻了西郊,連點燃的熏香都是西郊的味道。

這是葉緋來到港城睡的第一個踏實覺。

她甚至不知道淩晨時分,在黎明降臨前,一架飛機落地,黎羨南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也沒顧上休息,匆匆從機場趕往這裡。

小西郊的燈亮著,他最喜歡的那幾條紅龍在池水中慢悠悠地遊著。

他放輕腳步推門進來,餐廳裡還沒有收拾,花藝擺台上的花朵仍然熱烈的綻放著。

廚房裡單獨溫著一份晚餐。

好似她的那點小心思,懷揣著一點希望,在這等著他。

黎羨南上樓,推開門,葉緋還在睡著,身上的衣服都沒換。

黎羨南走過去,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緋緋,生日快樂,”他低笑,不忍吵醒她,壓低聲音說,“終於也算是趕過來,親口跟你說一句生日快樂了。”

趙西湄起來上廁所,下樓的時候,見到坐在那兒吃夜宵的人,仿佛撞了鬼。

黎羨南的大衣搭在椅子上,風塵仆仆。

他看見了趙西湄,示意她噤聲,“彆出聲,葉緋睡得淺。”

-

葉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居然已經是下午了。

趙西湄和薛如意給她微信留言,說先回去了,讓她好好休息。

葉緋揉揉眼睛,總覺得空氣中隱約有些淡淡的木質的味道,堅實沉穩,好像還有一些煙草味。

她從床上坐起來,驀地看見了床頭多了個盒子,仿佛禮物。

她心跳劇烈起來,拆開禮物盒子,裡麵放著一瓶香水,是某個知名的香水品牌,但那款香水知名度並不高。

盒子上繪著一株蕨類植物,打開,是一瓶黑色瓶身的香水,很重的顏色。

她也看到手機上多了一條微信留言,是黎羨南發來的語音——

“我們緋緋不是以前問我用的什麼香水,我從燕京給你捎來了,你悠著點兒用,用完咱們就見麵了,”他低笑一聲,“最近有點忙,時間不多。”

這條語音隻有十幾秒,隱約還能聽到飛機的轟鳴聲,有空姐在提示請關機。

然後還有第二條微信語音,短短的五秒。

葉緋慢慢點開——

“葉緋,我愛你。”

正兒八經地叫她名字,也是他第一次說這三個字。

那天下午,葉緋坐在床上,眼淚滾下來,她平靜如死水的生活裡,他讓她嘩然翻騰。

予她心安,予她心動。

那天小西郊外麵停著一輛鮮花保溫車,葉緋下樓,看見幾個男人正在更換繡球花。

她很少來這裡,那時總覺得這裡有些遠,也覺得黎羨南不會過來。

她鬼使神差問那人,“繡球花,幾天就換一次嗎?”

“對啊,冬天換得快,最多四天就要換的,夏天可以久一些,不過您是這兒的女主人?”

“還有彆人來嗎?”

“我們每個月都過來換四五次,每個月都見著一個男人在這兒等著,挺高的,他每個月都過來,不知道具體幾號來,不過待不了太久他就得回去,是燕京人吧?”

葉緋呆愣住,“每個月都來?”

“對啊,每個月都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那天葉緋跑回去,給黎羨南打電話,打了好幾通,他似乎在忙,前麵都沒接,過了一會柯棋給她撥過來,說黎先生在開會,幫她叫一下。

葉緋以前就不愛打擾他工作。

那天破天荒,在一場枯燥無聊的會議上,黎羨南像個逃課的孩子,去了會議室的休息間接聽。

“黎羨南,”她忍著聲音說,“你是不是又做什麼了?”

無端的,很相信。

“哪兒有啊,我哪兒敢背著你做什麼。”他笑,聲調聽著也有些疲倦。

好像那年除夕,他忍著笑故作正經說,哪兒敢啊,哪兒敢算計我們緋緋。

話是這樣說,車子卻往另一個方向開。

他給了她一個好似情人節的除夕夜,是她這死水般的二十多年裡,想起來便能覺得溫暖動人的一些珍貴回憶。

“我不信……”她有點固執,非得要個答案,就是一種無名的堅定,無名的相信。

愛是一種訊號,又或者更像是忙忙宇宙中,兩情相悅的人總是能有同樣的頻率,葉緋跟他的聯係很少,卻也無名的相信是被他愛著的。

原因是什麼,她不知道。

那邊有人敲門,黎羨南沒法兒跟她繼續開玩笑,說,“你看看小西郊的書房裡。”

“好,那你忙!”葉緋也不忍打擾他。

掛了電話,她去書房。

她是真的沒怎麼來過這裡。

書房的桌上,堆著好幾個禮盒,都印著各個名牌的logo,每一個禮盒上都放著一張他親自寫的賀卡。

數一數,有六七個。

——緋緋,我還沒破產呢,這個月出差,給你買了一條項鏈,適合你。

——緋緋,這個月也沒破產呢,不過頻繁出差,在機場給你買了枚戒指。

——緋緋,我沒破產。

——緋緋,快過年了,今年也是公主殿下。

……

黎羨南挺俗套的一個人,戒指項鏈手鏈輪著買,隻是他隻愛買鑽石。

每個月,他再忙都會親自送來一份禮物。

他也不打擾她,仿佛知曉她的學業繁重,她的課是早九晚五,還要擠地鐵,回家還要看書,忙碌的不像話。

葉緋那年挺愛發朋友圈的,習慣每天睡前發一句晚安,薛如意笑她怎麼還在朋友圈打卡睡覺時間呢?

其實想等黎羨南跟她說一句晚安。

黎羨南不忍打擾她。

她其實也挺不高興的,總不太敢相信黎羨南真會為她做什麼。

可黎羨南的愛無處不在。

她站在書房裡,給黎羨南也回了一條語音——

我也是。

發完,又猶豫,臉頰有些泛熱,她又認認真真說了一句:我也是,真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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